经历了刚才在河谷中的颠簸,重新上了公路之后,沈苏苏觉得摩托车行驶得格外平稳。前方山谷的深处,树丛的绿荫之上,在薄薄的山雾中,莫高窟最高建筑九层楼楼顶的几重飞檐已经清晰可见。
摩托车在树林中的公路上穿行。路两旁的树木中稀疏的分布着几个新建的院落,那是文物研究院的一些机构。公路的尽头是一个宽阔的广场,广场西侧有停车场,北侧有游客服务中心。从广场到河对岸去参观洞窟要经过一座钢筋混凝土大桥。在邻近桥头的地方,有两处历经风雨的塔林,那是存葬圆寂的高僧舍利的地方:一处在东侧稍远一点的山梁上,一处在桥头北侧的河岸边,其中就有发现了藏经洞文物的王道士的墓塔。这些青砖为基座的土塔不够耐久,现存的数量不多,也不高大,无法与少林寺高大稠密的砖石塔林相比。
来到广场,就来到了莫高窟的正面。莫高窟就是背倚鸣沙山,面向东方远处的三危山而建的。那些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洞窟就开凿在鸣沙山被大泉河冲刷形成的峭壁上。大桥西端那个高大古旧的牌坊,就是莫高窟的大门。
沈苏苏往桥栏上一靠,站好了姿势,背景就是大桥和莫高窟的大门。关鸣泉会意,为她拍了几张。走近大门,门额上“莫高窟”三个大字十分醒目。关鸣泉给她介绍说:这是著名文学家茅盾先生题写的。下方的那一块牌匾,两面都有文字,分别是“石室宝藏”和“三危览胜”,都是郭沫若先生题写的。沈苏苏听到这么多赫赫有名的人物都和莫高窟有联系,越发感觉到这里文化积淀的深厚。
一进大门,沈苏苏就看到了前方隐在高大的白杨树后的层层洞窟。久慕盛名的神秘佛国突然展现在眼前,沈苏苏有些激动,急着要去看。关鸣泉拉住她的手说:“不急!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吧。”
“不嘛不嘛!先看洞窟吧。再说这里我也没什么熟人。”沈苏苏还是急着要去看洞窟。
“错!这里有一位你很熟悉的人呢,你不见可不要后悔哦!”关鸣泉连卖关子带吊胃口。
“谁啊?你又哄我。”
“快走!机会难得!你的好运来了!”关鸣泉二话不说,拉起沈苏苏的手就向不远处一位像是散步的老太太小跑过去。
“樊院长您好!”关鸣泉上前打着招呼。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走路很有精神,听到有人招呼,老人略略有些吃惊,接着就微笑起来:“哦?你是……是小关吧?”
“是的!谢谢您上次给我题字!”
“谢什么啊!我也就是签个名。你编写的那本《敦煌历史》教材也是为普及敦煌文化和敦煌学做了一件好事。难得啊!在敦煌的中小学普及家乡的历史和文化知识,很有必要!敦煌人就是要先了解敦煌,这才像历史文化名城的市民嘛!”
沈苏苏听着关鸣泉和这位老人的对话,心里迷迷糊糊的。她一会儿看着关鸣泉,一会儿看着这位和善的老人。
“谢谢您!我会继续努力的。您忙吧,不打扰了。”关鸣泉向老人点头致谢。
“不忙。刚才接到通知说要接待一批贵宾,还早呐!我是提前过来看看。”老人清瘦的脸上荡漾着和善的微笑,眼镜片一点儿也遮不住她炯炯有神的目光。
“小关呐,你的那本敦煌历史的地方教材大概只适合在敦煌用吧?我有个建议,既然书稿的基本框架已经好了,你就不要局限于只针对本地中小学生这个小范围,你应该在这个基础上,在深度和广度方面再好好挖掘充实一下,把它变成读者面更广的一部书。看得出,你的文字功底不错,也有自己的思考,我相信你能做好。”
关鸣泉没想到樊院长会这么肯定自己的工作,还给他指明了下一步的方向,深受鼓舞,心里由衷地表示感谢。老人又看着沈苏苏,关心地问关鸣泉:“这是你的女朋友吧,结婚了吗?”
“还没有!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她是假期来敦煌旅游的,也是历史专业。”关鸣泉赶忙解释。
“是吗?学历史好啊!”老人一听沈苏苏也是学历史的,又多了一分亲近感。
“樊院长您好!”沈苏苏也照着关鸣泉称呼的那样向老人问好。
老人和沈苏苏握了手,端详着沈苏苏:“女孩子家钻研历史可是很辛苦的噢!有志气啊!”
“谢谢您的鼓励!樊院长,可以和您合影吗?”沈苏苏不失时机地问道。
“好啊!来,我们就站这儿。”樊院长热情地答应下来,选了一个以最高的九层楼为背景的角度。关鸣泉迅速为她俩拍了几张。关鸣泉把相机递给苏苏,也和樊院长合了影。
关鸣泉和沈苏苏不好多打扰老人,就道谢告别。
“刚才我们遇到的这位樊院长是不是你前面给我讲的那个‘敦煌的女儿’樊锦诗院长?”离开老人,沈苏苏急忙问关鸣泉。
“是啊!”关鸣泉平静地回答。
“真的吗?我太幸运了!刚到莫高窟就遇上了樊院长!”沈苏苏兴奋不已。
“千真万确!你刚才就是受到了敦煌学权威樊锦诗院长的接见!”
“我说怎么有些眼熟呢!”
“这就叫缘分!不过嘛,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刚才怎么说了?”
“这里又没有我认识的人,不见!”关鸣泉学着前边沈苏苏的腔调说,还做了一个夸张的摆头动作。
“你坏!又欺负人家!”沈苏苏从背上取下双肩包,追着要砸关鸣泉。其实那个小肩包里并没有装多少东西。关鸣泉闪过一旁,躲开了。
沈苏苏装作委屈的样子,转过身不理关鸣泉了。
关鸣泉撇了撇嘴,有些不知所措。他蹑手蹑脚走到沈苏苏身边,屈腿弯腰,慢慢伸过头去看沈苏苏的脸。
“好啊你!”沈苏苏猛然抡起肩包打在关鸣泉的背上,自己终于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关鸣泉假装砸疼了的样子,手捂在后腰上咧着嘴:“风暴预警解除!天气由阴转晴。好了!我们去看洞窟吧!”
“什么什么?你刚才说天气怎么了?”沈苏苏抬头看看天。
“没什么。”关鸣泉神秘地笑着,手挽着沈苏苏的胳膊拽着就走。
沈苏苏还在嘟哝着关鸣泉刚才的话:“好啊!你是在说我呐!”沈苏苏反过来又把关鸣泉抓住,要挠他的痒痒。
突然,沈苏苏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动了。原来,就在他们眼前不远处二层洞窟的栈道上,刚才那位樊院长走在前边亲自引导,一边走一边不时地对跟在她身后的贵宾们介绍着什么,而跟在樊院长身边的贵宾,原来是自己的哥哥沈志国!他和一位很有派头的领导走在前边,偶尔还交谈几句。哥哥的身边还有一位特别清秀、气质高雅的年轻女性,沈苏苏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哥哥精神十足,眼睛发亮,跟这位年轻漂亮的同行者很亲近的样子。
关鸣泉顺着沈苏苏的视线看过去,也有些吃惊:他一眼就看到樊院长陪同参观的这些贵宾里还有方玉洁!跟在这些人最后边的,是市里的领导祁书记和文市长等人。看到方玉洁也陪同贵宾参观莫高窟,关鸣泉倒不觉得突然,方玉洁昨天就打电话给他说了,今天要加班陪贵宾参观的。让关鸣泉感到不妥的是,人家市里领导都在老后边跟着,方玉洁怎么像个主宾似的跑到前边去了,这不是明显的不懂规矩么?完了之后要给她提醒一下的。
沈苏苏赶忙拉着关鸣泉的胳膊向一旁避开,她不想让哥哥看到自己也在这里,免得打乱了彼此的安排。
“鸣泉哥!咱们先到别处看看风景吧。中午吃过饭之后再集中时间参观洞窟好不好?”沈苏苏提议说。
“为什么?”
“没什么。”
关鸣泉有些纳闷:刚才还急着要看洞窟的,怎么突然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呢?本来关鸣泉这一阵是要去买门票的,谁知沈苏苏又临时改了主意。
“也好!”迷惑归迷惑,但关鸣泉觉得沈苏苏自然有她的道理,也不再问。他也给沈苏苏提了个建议:“这样吧,我带你去个地方,让你换个角度好好看看莫高窟的风景,好不好?”
“好啊,导游先生,请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