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洁一身合体的时装,高雅俏丽。因为正在休假,所以没有穿正装,这就比平日更显得风姿绰约、楚楚动人。她来到市委办公室问了一下,祁书记正好在,就径直来到书记办公室门前,轻轻地敲门。
正在埋头看文件的祁书记说了一声“请进”之后,刚要继续看文件,见进来的是身穿时装、光彩照人的方玉洁,有点惊讶:“是小方啊,我们的大功臣来了,欢迎欢迎!是来请我喝喜酒的吗?我怎么觉得我还没开始给你们说媒呢!等你们的休假结束了,市委市政府还要好好开个庆功会,大张旗鼓地表彰你们这些功臣。”祁书记一边打招呼一边热情地让座。
方玉洁接过祁书记递过来的水杯:“您是我和志国的月老,喝喜酒一定会首先请您的。今天是有事请祁书记帮忙呢!”方玉洁道了谢之后坐下来。
“请我帮忙?小方啊,怎么这么客气啊!有事你尽管说!”祁书记看到方玉洁平静的表情中有一丝忧郁,也感到有些意外:“对了!现在该怎么称呼啊?是方科长,还是沈太太?”祁书记开了个玩笑,想调节一下气氛。
方玉洁知道,和鸿润集团的合作成功,项目的实施也即将开始,祁书记心情很好。
“祁书记,工作是大家做的,我只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力。我不求什么表彰,只希望您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什么事?怎么这么认真啊?好的,我答应你!”
“就是请您把这些内容看完。”方玉洁拿出自己以前的手机,打开之后,递给祁书记。
“这是谁的手机?这恐怕不合适吧。”祁书记更觉得意外了。
“这是我的手机,您看看吧。”
“这就更不合适了,这可是你的隐私啊,里边还有你们小两口的悄悄话吧。哈哈!”
“不是的。无关紧要的我都删掉了。”
“真要看啊?那我就看了啊!”祁书记按照方玉洁的提示,看了起来,原来是一些短信。
这些短信是两个人发给方玉洁的,短信的作者显示得很清楚:一个是关鸣泉,一个是组织部的副部长黄秋林。祁书记挨个把这些短信看了一遍,眉头皱了起来,也感觉到了问题的存在,但也越迷惑了。这些短信虽然出自两个人之手,可是内容却大同小异,都是向方玉洁求爱的。不过也有明显的区别:关鸣泉的短信文字高雅,热情似火,其中还有一首七言诗,虽然心情凄凉,但十分动人;而黄秋林的短信则言语轻佻,有些肉麻,有几条短信里还有明确的利诱和威胁,还有约请方玉洁一起去外地度假的。
他抬头看看方玉洁,发现这个平时一直阳光灿烂、充满活力的得力部下已经手捂着脸哭了,方玉洁肩膀颤动着,轻轻地抽咽起来。
“小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祁书记的话里含着明显的愤怒。
“祁书记,黄部长的短信是近两年的,那上边都有时间。本来还有很多,起初我都删掉了,后来我越来越感到问题严重了,就保留了下来。”
“无耻!流氓!”祁书记一拍桌子站起来,在窗前来回踱着步。为了这个人的家事,祁书记和几个常委还多次找他谈过话,提醒他领导干部要立言立德,要注意影响。而这个人似乎满腹委屈,甚至掉了眼泪,再加上他的家属找到市委办公大楼里撒泼谩骂、大吵大闹,祁书记和其他领导不免有些同情他。半年前这个人终于离了婚,别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原来内心却是如此的卑鄙龌龊,暗中在打方玉洁的主意,借助手中的权力,肆意践踏着别人的幸福。
“小方,那关鸣泉是怎么回事?”
一听祁书记问到关鸣泉,方玉洁禁不住哭出声来:“一年前,朋友介绍我和关鸣泉认识了,经过一个阶段的交往,我们都觉得对方就是自己一直寻找的归宿。关鸣泉就是人太耿直,除此之外,我觉得他是一个品行和才学都很出众的人。也正是那个时候,我们和鸿润集团的谈判开始了,沈志国和沈苏苏也来到了敦煌。我每天上班忙着准备资料,为了工作,下班也常常去接待对方的代表。而沈苏苏是单独来敦煌旅游的,在来敦煌的路上,她和关鸣泉同坐一辆车,中途几个小流氓要欺负沈苏苏,是关鸣泉救了她,他们就这样认识了。关鸣泉当时并不知道沈苏苏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她是暑假来敦煌旅游的大学生。正好他编写了一本《敦煌史话》的书要重新校订,补充资料,有些地方也要实地考察,就答应做沈苏苏的义务导游。关鸣泉有空的时候约我出去走走,我忙于谈判和接待,只陪他出去了不多的几次。黄部长知道我和关鸣泉交往后很生气,还去关鸣泉的单位以组织的名义找他谈过话。后来抗洪抢险抽调了关鸣泉的那天,是黄部长巡查大堤和清点到岗的人数,那天您也亲临一线指挥。当时关鸣泉确实没到指定的工地,他是在去工地的路上发现了另一处缺口,独自一人堵住了缺口才赶到指定地点的,但这边的劳动已经结束了。黄部长在巡查大堤的时候亲眼看到了关鸣泉是怎么堵缺口的,但是他不愿相信关鸣泉说的话,也不容其他几个护堤的人说话,他的司机就更不可能站出来了。后边的事情,您都知道了。”方玉洁已哭得伤心欲绝。
“黄秋林的调查报告中说,是关鸣泉醉酒骑着摩托在大堤上撞开了一个缺口。”
“关鸣泉那天的确喝了酒,当时是他在外地工作的一个同学来了,几个老同学正在聚会,刚要吃饭,抽调他去参加抗洪救灾的电话来了。他连晚饭都没顾上吃,就立刻向餐厅老板借了一把铁锨往工地赶,结果在半路上看到滨河路防洪堤也被冲开了一个缺口,洪水已经流进了市区的滨河路,他没有别的办法,就骑着摩托冲上大堤,把自己心爱的摩托堵在了刚冲开的缺口上……”
祁书记沉默了,他觉得这样的关鸣泉才和他认识的关鸣泉对上号。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事不顾自己。那天如果稍有一点闪失,他就会连人带车栽进洪水里,我真不敢多想。这儿有两段录像,您也看看吧。关鸣泉是在洪水干了之后才在河道里找到他的铁锨的。当时,他已经受了处分,在单位也不能继续担任中层领导了,在学生面前更是抬不起头来,精神上十分痛苦。过了不长的时间,他就留下辞职书到外地去了。”
“方玉洁同志,对不起!”祁书记心里一热,郑重地向方玉洁道歉。
“祁书记,这手机和光盘就先放在您这儿。我想你们会用得着的。打扰了您的工作,实在对不起。”方玉洁起身要走。
“小方,你等等。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那你和关鸣泉今后是什么打算?”
“说实话,我和鸣泉,哦,不!关鸣泉,都很痛苦,也犹豫过。不怕您笑话,我真希望人都有个下辈子,那样我就还能遇见他;或者时间真的能倒回去,我们也可以重新开始。但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过去的已经无法挽回。我同意关鸣泉的意见,我们和鸿润集团的合作是大事,家乡的建设是大事,海峡两岸的中国人团结一心是大事。再说,我也不配……在他最痛苦、最需要信任和支持的时候……我却误会了他,给了他最沉重的打击,我真是落井下石啊……现在,只要能证明关鸣泉的清白,我也就放心了。”方玉洁鼻子一酸,早已泣不成声。
“明白了。”祁书记神色凝重:“你和关鸣泉都是很好的同志,我敬重你们,也感谢你们。”祁书记站立窗前,远眺市容,陷入了沉思。方玉洁和关鸣泉,多好的两个年轻人啊!他们那么勤奋地工作,可谁知道,他们内心却遭受着这么大的精神折磨!
沉思了片刻,祁书记叫来办公室主任吩咐说:“通知在家的几个常委现在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祁书记,你们领导开会,我就不打扰了。”
“不急,你再坐会儿。”
几位市里的主要领导陆续到了。他们看到方玉洁眼睛哭得红红的也在这儿,都有点纳闷。文市长关切地问方玉洁:“小方,遇到什么难事儿了?”
方玉洁起身问好,刚要回答,又不知如何开口。
“事情是这样的。”祁书记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对方玉洁和在坐的其他领导说:“这是一封群众来信,是两位参加了抗洪抢险的保险公司的职工联名写给我的。他们是在知道了去年抗洪抢险总结大会上对有个骑摩托车撞开大堤的人被严厉处分的情况后写的。反映的正是去年八月九日晚关鸣泉同志参加党河大堤抗洪抢险的情况。他们说,他们和这个受处分的人并不认识,但是不忍心看到好人被冤枉,才写信给我。我已经让人初步查过,已经证实部分内容属实。还有,小方带来的这个手机和这盘录像,都是有关资料。现在可以初步确定,我们对关鸣泉同志当晚的情况了解得还不够充分,对关鸣泉同志的处理可能是不恰当的,我们有可能把一位不顾自己生命的抗洪英雄当成了一个拒不参加抗洪、反而撞开大堤的罪人!必须重新彻底调查,查清事实真相。如果真的处理错了,就应该还关鸣泉同志一个清白。”祁书记站起身,握着方玉洁的手说:“方玉洁同志,感谢你来反映事实情况,提供证据材料。我们接下来就研究具体的工作安排。你放心,对于涉及到的一些具体问题,我们严格按有关纪律和程序办事。对相关的人员和资料该保护的保护,该保密的保密,该回避的回避。”
方玉洁道了谢告辞出来,心里觉得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