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一上班,方玉洁把整理好的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就去找高局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去年跟鸿润集团合作的那些材料我交到你这里来吧。”
“小方你来的正好,看来你的消息比我灵通啊!我正准备一会儿就开动员会呢。”高局长看起来很高兴,没有注意到方玉洁脸上那一丝忧郁的表情,继续说道:“那些材料现在终于能派上大用场了。我这里也有一份呢,你不用交过来,这次你还是给咱们打头阵。”
“高局长……这些天我身体不舒服,我……”方玉洁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哦?”高局长很意外,这可不像方玉洁一贯的工作作风:“事情很急,我们要准备得比以前更扎实更充分。这临阵换将,已经来不及了。再说,如果出了差错,责任重大,我们都担不起。这次沈志国先生虽然不是对方的谈判代表,但毕竟还在鸿润集团。要谈合作事宜,咱们这边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看来高局长对她和沈志国的事并非一无所知。
方玉洁知道高局长说的是实际情况,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一路上关鸣泉一直不怎么说话,他的沉默也影响了其他随行人员的情绪,他们同样言语不多,就是偶尔的几句,也是声音压低了匆匆说完就停,完全不像其他乘客那样谈笑自如。关鸣泉看似平静,其实脑海里却在掀起一阵一阵的波澜:去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节,他从兰州回敦煌去,在长途汽车上和沈苏苏相识,至今他还清清楚楚记得行程中的每一个细节;今天,他还是要回到分别了大半年的敦煌去,已经成为他女朋友的苏苏因为还未到放暑假时间,却不能一同前来。也是在去年,他被迫离职离家,凄凄惶惶地远走他乡,出门时父亲和母亲抹着眼泪从家门口把他一直送到公路上的情景又定格在眼前……大半年了,父亲和母亲到底怎么样了?父亲的病好些了没有?刘玉、王喜仁这些老朋友们过得好吗?一想到就要踏上家乡的土地,关鸣泉心潮起伏,难以平静,直到乘务员提醒要系好安全带,飞机开始下降高度,要准备着陆了,关鸣泉才从翻滚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看着窗外机翼下连绵的三危山,想搜寻那三座最高的山峰,可是除了莫高窟所在的两山交汇处依稀可辨之外,哪儿还辨得清最高那三座山峰的影子?
飞机着陆停稳了,关鸣泉的思绪也随之回到了真真切切的现实中来。
秘书早就整理好了随身行李。其他随行人员看到关鸣泉没有立即起身的意思,也安静地坐下来,看着别的旅客一个个走出舱门。
关鸣泉他们是最后一批走出机舱的。关鸣泉一起身,其他随行人员纷纷站起来,紧随其后。
关鸣泉走出舱门,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分明是迎接他的欢迎人群,市里几位领导站在前边,方玉洁也在其中。关鸣泉稳稳地走下舷梯,祁书记、文市长他们迎上前来,和关鸣泉握手。关鸣泉对方玉洁点点头,一行人就出了航站大楼,车队直驱敦煌宾馆。
“关先生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您先休息一会儿。欢迎宴会中午十二点开始,请关先生届时大驾光临。”把客人们一直送到下榻的房间后,祁书记对关鸣泉说。
“谢谢!”关鸣泉请祁书记和文市长在会客室小坐一会儿:“两位领导的盛情我心领了。很抱歉!这将近一年的时间我在外漂泊,家父家母日夜悬念。前天接到家母的电话,说家父最近身体不适,所以我要先回家看望家父,处理一下家事。这样吧,下午让我们双方工作人员把日程安排协商一下。至于欢迎宴会嘛,如果有必要,就放在下午吧,双方工作人员相互认识一下也好。”
“好的!我们和关先生一起去看望令尊如何?”祁书记提议道。
“谢谢!这些家事不便烦劳二位领导。本应先公后私的,但事情就是这样,还请鉴凉!”
“那就让接待车队护送关先生一程吧。”文市长说。
“不必了!谢谢您的好意。寒舍狭小,这警车开道,车水马龙的,去了也没地方停放。我自己解决就可以了。”
关鸣泉送走二位领导,就吩咐自己的副手李副总,安排好随行人员的休息和下午的工作事项,然后热情的邀请李副总:“有空了请各位到家里做客。”
一切安排妥当,关鸣泉换了一套衣服,戴上墨镜,就离开了宾馆。秘书拎着包一直把关鸣泉送出宾馆大门。早已请好假等候在大门外的刘玉、王喜仁、范晓斌、贾雄他们欣喜万分,和关鸣泉匆匆搭了话,也不便多说什么,几个人钻进王喜仁的中型面包车里,就向鸣沙山下关鸣泉的父母家疾驰而去。
车子刚到村口,一看见自家的房子,关鸣泉就让停下车,然后拔腿就从那条铺砖的小路向家门口跑去。跑到大门口,先到左右两个墙角匆匆看了一眼,没见着父母的影子,就几步跨进大开着的院门,嘴里急急地喊着:“爸!妈!我回来了!”到刘玉他们提着大包小包进了院子,关鸣泉已经跪在厨房门前拉着父母亲的手哭得泪流满面。
张淑琴正在厨房里擀面,听到儿子喊着“爸”“妈”跑进院子里来了,真是喜从天降,手里的擀面杖都来不及放下就迎了出来,刚到门口,关鸣泉已经“扑通”一声跪在眼前。看到儿子满眼泪花,张淑琴也呆呆站在门口落下泪来,拿着擀面杖的手往眼睛上一擦,面粉也蹭到了脸颊上,很快又被泪珠儿冲开一条道来。老关两手拿着两截柴棍子从张淑琴背后挤出来,见了儿子,把柴棍子一丢,赶紧拉儿子起来,一边咳嗽,一边说,回来就好,再不要哭了,结果自己泪珠子也滚下来了。
刘玉、王喜仁、范晓斌、贾雄几个赶快放下东西,把关鸣泉拉起来,又对老关两口子说:老爸老妈,你们也擦擦脸吧。
关鸣泉洗脸去了,老关两口子赶紧把人往客厅里让。老关已缓过神,和刘玉他们高高兴兴谈笑起来,张淑琴也平静了一些,接过刘玉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又忙着擀面去了。
关鸣泉洗了脸出来,两个眼圈还是红红的,几个人又陪着他在房前屋后走了一圈。张淑琴说这一阵下班的该下班了,放学的该放学了,催着让刘玉去接张玲玲她们几个女眷和孩子们,又催着关鸣泉给姐姐一家打电话。
“老妈,来这么多人,我们把菜了面了吃光了,你们吃啥呢?”范晓斌是大厨,他到厨房里帮着炒菜,开着玩笑对张淑琴说。
“你看我和了多少面,来了都放开吃,千万不要给我剩下了。菜多得是,不够了就菜地里揪去。早晨刘阳阳他爸爸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给他说好了。”
范晓斌揭开案板上两个盆子一看,生肉熟肉都是满满一大盆子,就说,光这些肉都把人吃饱了。
大门外车号子响了两三下,关明月一家子已经来了。不一会儿,张玲玲她们几个女眷和孩子们也到了。段玉蓉打理饭店一时走不开,先来了她和范晓斌的宝贝女儿范佳薇。
餐厅显得小了,刘玉干脆在客厅把两个大茶几拼在一起,又变成了一个大餐桌,地方也显得宽敞了。
张玲玲她们几个不用多说,进门打了招呼就去厨房里帮灶去了,叫张淑琴歇一歇。都是麻利人,一转眼的工夫就摆上来满满两桌子。
张淑琴满脸都是笑,安排几个小家伙到餐厅里先吃,说不要把祖国的花骨朵饿下了,下午还上学呢。年龄最小的刘欣阳说,奶奶,他们是上学,我在幼儿园呢。张淑琴说,上幼儿园也要好好学呢,也算是上学。
关鸣泉给父亲母亲和大家都敬了酒,自己只喝了两小杯。大家知道他下午有大事情,也不勉强。一时之间吃吃喝喝,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关鸣泉拿出一些小礼品给孩子分发,贾雄看到那些礼品盒和玩具都很精致,就开玩笑说,给我也给一个。小时候家里穷,没有玩什么玩具就长大了,今天也补一补。关鸣泉就把一个从新加坡带来的玩具机器人扔给了他。
“那你当时就等一等,现在再往大里长嘛。”范晓斌笑着说贾雄。
“哟!关家婶子,今天你们家像过年一样!”本组的组长来了,一进院子就高声喊着说。
“就是的!今天比过年还高兴呢!”张淑琴正端着一盘刚出锅的长面往客厅里送,笑着对组长说:“正好,一块儿吃饭,赶紧屋里坐。”
“我刚吃过饭了。鸣泉兄弟啥时候回来的?今天早晨到镇上去开会,听到消息,说鸣泉兄弟要回来了,还是堂堂首席代表,就来给你们报个喜讯。谁知道鸣泉兄弟已经到家了。鸣泉兄弟这一次风风光光地回来,叔和婶子再不用愁了。”
关鸣泉赶忙迎出来,把组长拉住硬让他入了伙:“这些年你给我们家帮了好多忙,今天无论如何要喝几杯。”菜和面都上齐了,关鸣月、张玲玲、郭美丽、王慧敏几个人也从厨房里过来入了席,接风宴就算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