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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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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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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敦煌之恋》连载

第四十九章 问道三危山(3)

清一道长听了净空师父劝导关鸣泉的一席话,觉得也正合自己的想法。不过面对月光山色,又觉得这样的谈论过于沉重严肃,就插话换了个轻松的话题:“我倒觉得,今晚我们三人在山间赏月,酷似苏子和友人同游赤壁。正巧也都是农历十六,只不过他在七月,我们却晚了一个月。我也特别喜欢他在《赤壁赋》里描写的那种‘月明星稀’、‘山高月小’、‘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感觉。”

“三句不离本行!不过也确实贴切。苏子乘月光游赤壁,说的正是道家老君的想法。今晚月光似水,山峦如波,我们处在这山顶弹丸之地,如同身处一叶小舟。清一老兄此说真是贴切精妙。”

“哪里哪里!我读书识字不多,是心有所想,无法言表,只好借圣贤之言了。哦,对了,今晚二位书家在此,又难得聚在一起,咱们也做个文人雅事,请二位一定为贫道留下墨宝。”清一道长邀二位重回山间小院。

“鸣泉老弟,吃了人家的嘴短!盛情难却,你也不要太过谦虚。咱们干脆来个月下挥毫如何?也不辜负了这大好的月光。”关鸣泉点头赞同。清一道长和小道士从里间抬出一个简易的八仙桌来,又命小道士取来笔砚和宣纸备好。

净空也不客气,向着月亮站定桌前,拿起笔来蘸墨就写:“山静尘清,水参如是观;天高云浮,月喻本来心。”字是极有韵味的汉隶,然后题了前后款“遵清一道兄瞩正,丁亥秋月净空献拙于三危山老君堂下。”然后就闪过一旁,请关鸣泉写。关鸣泉看到净空所写的对联,既有月,又有道家意味,很切合主人清一道长之意,暗暗佩服。清一道长早就趁空换了一张宣纸等着。关鸣泉略一思量,也饱蘸浓墨,龙飞凤舞地写起来。关鸣泉擅长行草,行笔迅捷,转眼就成。纸上留下的是动静相谐、圆润灵动、颇有傅山风格的一幅联语:“黄鹤归来,为带松花香道院;白云飞去,故留秋月照丹台。”然后也题了前后款“清一大师雅正,丁亥八月既望聆教于三危山,山外客关鸣泉答谢而作。”然后搁笔抱拳说道:“二位大师见笑了!”

净空师父和清一道长看到关鸣泉那跃跃欲动、遒劲俊朗的行草书法,更明白关鸣泉是一个热血奔涌、豪情满怀的人;又看到关鸣泉落款中称自己是“山外客”,知道关鸣泉已经彻悟,两人完全放下心来。

“真是字如其人啊!”净空一语双关。

“确实如此!鸣泉兄弟性格如钢,又字字有情,必为红尘中之英雄。”清一道长也语义丰蕴地说。

“不过,鸣泉兄弟,我对你的字还有一些另外的意见,不知你愿意听否?”净空一改先前的豁达乐观,严肃地说。

“请大师指教。”

“鸣泉兄弟如果不介意,那我就直言了。”

“大师请说。”

“鸣泉兄弟的字形神兼备,本无可挑剔,但仔细看来,有两点似乎值得商榷:一是字的折角过多,锋芒毕露,看起来奇崛,如烈火钢刀,确实有力,然而峣峣者易折,缺了些圆通熟变,给人以脆弱之感,如果少一些棱角,增加一些圆润,则刚柔相济,意境会更加深远;其二是字间留白,笔画张扬有余而内敛不足,如五指伸张,出手自减力度,攻势凌厉而不顾守御,只进不退,怕是难以致远。”

“确实高论!”清一道长附和着说。

“多谢大师指点!鸣泉当铭记在心。”

清一道长把关鸣泉的这幅字也收进屋里,请大家重新入座。他先开口道:

“鸣泉兄弟不要太客气。今日你是贵客,我们直言相违,还请不要见怪。”

“两位大师眼光如炬,洞若观火。早就看破鸣泉心中的块垒,又诚心指点迷津,实在是感激不尽。今日上山,获益匪浅。”

“你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如果我所料不差,你今天上得山来,观音井的井水也应该喝过,大佛前也应该焚香叩拜过了吧?”净空平静地看着关鸣泉说。

“大师怎么知道?”关鸣泉惊疑地问道。

净空看了看清一道长,然后才面带微笑对关鸣泉说:“你这矿泉水瓶里的半瓶水,并不十分清澈,下边还有一些泥沙沉淀,细细想来,应该是观音井里的圣水。”净空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关鸣泉带上山来的那半瓶水。关鸣泉点头默认了。

“那焚香拜佛的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依你在山顶的所为和神情来看,你喝观音井的圣水是为了求菩萨保佑,解脱心中的不快。既然如此,这大铜佛是三危山镇山之尊,法相庄严,享誉四海,你来到大佛脚下,焉能不拜?”

关鸣泉起身躬礼,真正是心服口服。

净空赶紧起身相扶:“鸣泉兄弟,咱们是多年朋友,不必如此客气。”

“我是衷心感谢,并非虚礼。”

“其实,佛祖要拜,也要拜在世真佛。”净空继续说道。

“在世真佛?”关鸣泉又是一阵迷惑。他知道藏传佛教称大德高僧为活佛,净空师父今天所说的在世真佛指的是谁?莫非是说他自己?关鸣泉双手合十,面向净空。净空见状,连忙用手阻挡:“鸣泉兄弟,你不要弄错!在世真佛不是说我。”

“那指的是谁?”

“不急不急!在世真佛确实在人世间,你也一定能遇见。”

“在哪里能见到?”

“凡事都有机缘,该遇见时必能遇见。如果有一天,不论在什么地方,你遇到一位光着脚为你开门的人,那便是你的在世真佛。”

“哦……”

三人又聊了一阵山上山下的逸闻趣事,皓月当空,已是子夜时分。关鸣泉起身告辞,净空也起身要回山中禅院。

“二位不如就留宿敝舍,也好继续叙谈。”清一道长挽留道。

“已经叨扰多时了,改日再来拜访。”关鸣泉还是先双手合十致礼,再是握手。

“鸣泉兄弟心中块垒已除,归心似箭,就让他去吧。这月夜还家,也是别有一番情趣。道兄你年岁大了,山路也不好走,就留步吧,我顺便送鸣泉兄弟一程。”二人告别了清一道长,下山回到大铜佛前。关鸣泉向净空告别,净空不肯,执意要送他到山门口,才停下脚步。

净空拉住关鸣泉的手说:“鸣泉老弟,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接下来的下山路坡陡弯急,推着走反而不便。你就把三危山当做你今后人生道路的起点,把这段山路当做是今后新的路途上第一道考验你的关口。你骑上吧,到了山下,响三声号子告诉我。我再送你两个字:‘静退’。‘静’是‘宁静致远’的‘静’,‘退’是‘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退’。望你谨记在心,前途珍重!”关鸣泉握手谢过,戴上头盔,打开车灯,启动马达,全身注意力都集中到手和脚所掌握的车闸上,他靠着路边崖壁这一侧,慢速地下山去了。过了一会儿,山下隐约传来三声摩托喇叭的鸣号声,紧接着,净空从山间空隙里看到有个亮点划过。他知道那是关鸣泉已经上了回家的路,才就着明亮的月光,安心地转身返回,向自己的禅房走去。

关鸣泉下得山来,上山时积郁在心中的迷茫和苦闷已经完全驱散,他觉得一身轻松。在这阒无人迹的夜半时分,他感觉山下这条公路也是出奇的平坦。他骑着摩托很快就上了从莫高窟通往市区的公路。他停下摩托,回望刚刚离开的三危山,在皎洁的月光下,斑斑驳驳的暗影同样能大致勾画出山体高峻挺拔的雄姿。他想看看净空师父送别他的山口,可是距离遥远,迷雾遮掩,已经分辨不清,好像他刚一离开,三危山就关闭山门收回了登山的路径一样。关鸣泉又看了看三危山那三座影影绰绰但依然高耸的山峰,想起净空师父和清一道长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他觉得,那座高山就像他人生和思想的转折点。他感觉到这辈子他是不会忘记这个夜晚的,也不会忘记,明月下三危山那三个耸入云天的高峰。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路的西边,也就在这个地方,两个月前,他曾经带着沈苏苏参观过莫高窟北区,还和沈苏苏探究过三危山清晨和黄昏时传说中的佛光。他在心里说,月光下的三危山其实也是很美的,可惜沈苏苏没有看到。

关鸣泉重新发动摩托,向市区飞驰而去。他已经想好了,回去好好洗个澡,美美地睡上一觉。明天对父亲母亲好好说一说,同时做好准备,到外边去闯一闯,我就不信我关鸣泉闯不出一条像样的路来。

回到小区,除了大门口的值班室里还有人在看电视外,别处没有一丝灯光,也没有一点声响。好在月光明亮,一切都看得分明。关鸣泉到了自家楼下,猛然间看到自己的房子里亮着灯。关鸣泉吃了一惊,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关鸣泉一摸腰带,不好!钥匙怎么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办?是报警,还是去母亲那儿取备用钥匙?还是……正犹豫不定,只听得从自家窗口传来一个声音:“是不是鸣鸣回来了?”关鸣泉一听是母亲的声音,紧接着看到窗口探出个头影,正是母亲!关鸣泉赶忙答道:“妈!就是我。我的钥匙没了,你开一下门。”听到单元门“嚓”的一声开了,关鸣泉一个箭步冲向二楼自家的房门。门打开了,母亲站在门口,泪眼婆娑却又十分高兴地说,你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一边用手抹着眼角。关鸣泉呆呆地立在门外,愣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看到母亲竟然赤着双脚,站在地板上!

“还站在门外干啥?赶紧进来!”母亲对还在发愣的关鸣泉说。听到母亲的提醒,关鸣泉这才回过神来,他在心里说:我应该想到的!我应该想到的!母亲就是我的在世真佛啊!关鸣泉一步跨进门来。见只有母亲一人,赶忙问:“妈!你什么时候来的?我爸没有一起来么?中午我走的时候不是给你们说过今晚不回去的么?”

“你说过不回去,这个我知道。可是到了晚上,我和你爸心里急,就想给你打电话问问你在干啥。可是打座机没人接,打手机,说是无法接通。你爸一听,心里更急得没辙。给你姐他们打电话,他们正在搞朋友聚会,我就没说什么,免得让他们那些朋友觉得出惊捣怪的。我们呆在乡里越想越急,最后我和你爸商量,你爸割草时把脚弄伤了,就在家里等,我到你楼上来等,有音讯了就打电话通个气。现在赶紧给你爸打个电话,说你回来了,你爸这一阵子还在家里等着呢。你不回来,那就等到天亮了。”关鸣泉赶紧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说一会儿就和我妈过去了,叫父亲不要着急,见了面再慢慢说。老关接了电话,才放下心来。

打完电话,关鸣泉见母亲还是光着脚站在自己身边,连忙让母亲坐在沙发上,拿过拖鞋让母亲穿上,一边说:“妈!你看你也学小娃娃了,光着脚满地跑。”

“你还说呢!我到你楼上一看,你不在家,可是门上的钥匙咋好好地在茶几上放着呢,心里就害怕得不行。给你打手机,一直打不通,心里越害怕了。我就在小区的大院里到处找,还是没有。又到街上去找,明知道在街上找人不容易,又不知道你到哪里去了,可是不找心里急得没办法。尤其是大门前的这条东干渠,淌着满满一渠水,我就从南门一直到东大桥,从渠这边找过去,从渠那边找过来,顺着渠沿找了一个来回。最后实在走不动了,脚也疼得厉害,就原回到你楼上来,烧了些热水泡脚。一坐下来腿就困得站不起来了,身上觉得没有一点力气。后来迷迷糊糊的,瞌睡了,但又睡不着。再后来,我听到楼下摩托的响声,就赶紧到窗口去看,没想到脚还在水盆里,忙忙堪堪地差一点把洗脚盆子弄翻,哪里还顾得上穿鞋子!你看,洗脚水还没倒呢!”

关鸣泉心里猛然一缩,自己一个小小的疏忽竟然害得父亲和母亲如此担惊受怕!他默默倒了洗脚水,把地上的水渍拖干净了,然后亲自给母亲穿上袜子鞋子,又把自己的一件厚外套给母亲披上,就和母亲骑着摩托去了乡里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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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说几句2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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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作品不错,建议大家都看一下!!

平凡人   2020-04-06 11:45

读者朋友大家好!欢迎大家交流指正。

关山   2020-04-01 16: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