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婧从费老板支支吾吾中判断,他找龙山镖局押送的镖物,极有可能就是毛铁。她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童福源。童福源说,我也这么想。费老板的镖物除了毛铁,不会与其他有关。
我们去一趟白龙山。姚婧说。
我马上安排。童福源说。
这事你就不要露脸了。把刘达给我叫来。姚婧说。
对于姚婧的决定,童福源心里有些不痛快。刘达算什么,五大三粗,有勇无谋。可就是这么个人,却天天跟在姚婧前后左右。他童福源什么人,有学问,有谋略,不管哪方面都比刘达强。他跟姚婧相处不是一朝一夕,来庄镇打前站,摸情况,也是他跟姚婧一起商量的。两人分开也就半年,他们之间原来的亲密默契似乎隔了层什么。
想什么呢?姚婧见童福源沉默无语,探寻地望着他。
没——没想啥。童福源遮掩道。
童福源去到刘达房间,刘达乜了他一眼,把头转向了一边。童福源脸色有些不开,略带不悦地说,刘达,你啥意思?
刘达没搭理。
童福源说,我啥地方得罪你了?
刘达转过身,将一双瞪圆的眼睛直视着童福源,火气冲冲地说,你不要一天老是跟着小姐转。
童福源说,刘达,你不要搞错了,是我一天围着小姐转,还是你一天跟在小姐屁股后头?
刘达得意地说,要保护好小姐我就得时时跟着。
童福源说,刘达,你太小心眼了。
刘达挥舞了一下攥紧的拳头,以示回答。
童福源摇摇头,不跟你计较。听好了,不是我要来惹你不痛快,是小姐让我来叫你。
一听是姚婧要见,刘达一下从椅子上弹跳起来,甩下童福源,欢喜地跑出了房间。
望着刘达背影,一种不祥的预感倏然从童福源心间掠过。
刘达站在姚婧房间外,平息了一下怦怦跳的心,才举手敲门。得到姚婧许可后,他脸放红光地走了进去。
姚婧端着青花瓷杯,噘着嘴,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然后将薄薄的两片嘴唇微微张开,向冒着热气的杯口靠了上去。绿色的茶水入口后,她没有立即咽下,而是让它浸润在口腔里,享受着那份微苦中的绵甜。咽下口中的茶水后,姚婧放下茶杯,示意刘达坐下。刘达没坐,仍直挺挺地站在姚婧面前。姚婧微微一笑,也就由了他性子。
我想去白龙山打猎,你去准备一下。本来姚婧是想说去白龙山探秘的,临了,话出口时变成了打猎。突然改变主意,不是她不相信刘达,此行前去白龙山探秘,不只是她跟刘达,还有随行的一行人,万一走漏了风声,暴露了意图,会造成很多不利。而以打猎的名头上白龙山,则不会引起任何人猜疑。
小姐,哪些人去?刘达问。
来的人都去。姚婧答。
童管家也去么?
他就不去了。姚婧一愣,觉得刘达问话味道不对,便盯着他问,我没说童管家要去,你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嘿嘿,嘿嘿。刘达就那么嘿嘿了几声,再没了下文。
准备去吧。明天一早出发。姚婧说着又端起了茶杯。
听着刘达远去的脚步,姚婧把端起的茶杯又放下了。刚才刘达的问话,让她隐隐有种不安。童福源和刘达,一个文一个武,是她的左右臂膀。她对他们,手板手心一个样。但在情感的天平上,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倾向于童福源的。不管刘达的话是出于有意或无意,其弦外之音,她是听出来了。那就是打猎之事,刘达不希望童福源参与。刘达的这个意愿,提醒了姚婧,对童福源的那份情感,必须暂时收藏起来。其实,这一点她已经意识到了。来庄镇的那晚,童福源想表示一下亲热时,就有意拒绝了。只不过,那会的意识没有现在强烈。
刘达离开姚婧后,心情像流水一样欢唱。呆在福来饭店,他很少有机会跟着姚婧。而作为管家的童福源,则有理由时时进出姚婧房间。为此,他心里极其不爽。现在好了,外出打猎,他刘达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跟在姚婧左右了。想到明天打猎整天都可看到姚婧,刘达心里乐滋滋的,脸上也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刘达把住在二楼的随从全部叫到他房间,说了去白龙山打猎的事。随从们听说打猎,个个摩拳擦掌。刘达见状,提醒说,大家伙不要光顾打猎,小姐的安全比打猎更紧要。都给我好生准备,不要少带了啥。到时,我可不饶人。交待完毕,刘达去了马厩。
马厩在来福饭店后院。后院紧挨着前院的坝子。穿过前院坝子,从隔墙的门进去就是后院。后院左边是猪圈,右边是马厩。猪圈一共两间,每间前面摆着一排鸡笼。饱食终日的猪们在圈里打着酣畅淋漓的呼噜。鸡们则在笼子里咯咯地叫着。马厩是一个大通间,比两个猪圈还长。来往庄镇的客商,多是骑马而至。到了来福饭店,把缰绳一交,店里的用人牵着就往后院马厩走。马厩里的马槽是用马桑树刨锉的,架在相连的柱子上。马槽由于长年累月被马舌舔舐,槽沿被添得光滑如油。十几匹马一字排在马槽前,有的眯着眼睛,有的打着响鼻,有的在嚼食草料,有的悠闲地甩着尾巴。刘达走到姚婧的坐骑白驹前面,伸手在白驹头上亲昵地拍了拍,接着将张开的右手五指,伸进白驹项上的鬃毛里梳理着。梳理完毕,他弯下腰去将白驹的左前蹄抬了起来,仔细查看着前蹄上的马掌。马掌是刘达依据白驹的蹄掌尺寸在铁匠铺定做的。马掌形状极像马蹄,椭圆心。跟马蹄有别的是,马掌只有一指来宽,上面均匀地打着小孔。用时将马掌紧贴在马蹄上,再拿铁钉从小孔里钉入。铁钉的钉入极有讲究,深了会钉进肉里,马会嘶鸣。浅了露在掌外,行走刺痛,马会很难受。因此,马掌的钉入必须恰到好处。这也成了每次出行前,刘达必做的事项。查看完白驹的四蹄,刘达没有发现马钉松动,也没有发现需要更换的马掌,这才放了心。之后,他又逐一查看了马厩里所有马匹,发现其中的两匹需要换掌,就转身去叫人去了。
童福源是在去茅坑返回的时候,看到马厩里刘达的身影的。刚才刘达欢喜的神色还在童福源脑子里没有消失。现在见他又神戳戳的马厩里捣鼓,就斜眼探望。见刘达是在专心致志地查看马蹄、马掌,防备之心顿时松弛下来。在没有弄明白刘达用意前,他还以为刘达是在想方设法讨好姚婧。明白刘达用意后,他方才意识到一向在他眼里头脑简单的刘达,并不简单。有了这样感悟后的童福源,觉得今后再不可小视刘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