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镖头寿宴次日,童福源把货栈没人来卖货的原因向姚婧作了报告。姚婧问他,如何处理?童福源说,根源是误会。我们得把这个疙瘩解开。姚婧问,可有办法?童福源说,只是一试。能不能消除他们的误会,不好说。毕竟,他们丢失了货物,损失还不小。
姚婧沉默着。她在想,张镖头、牛盐巴、糊锅巴货物的丢失,究竟是何人所为?目的是什么?从目前境况看,那三人已然把靓妹货栈看成了罪魁祸首。童福源说得对,这个疙瘩必须要解开,不然在庄镇就很难立足。
你认为他们丢失的那些货物是什么人干的?姚婧抬头望着童福源。
现在还不知道。童福源答。
就没一点儿线索?姚婧眉头紧锁地问。
童福源对张镖头、牛盐巴、糊锅巴丢失货物的事,在心头有过猜测,但缺乏证据,就没敢吐露。现在姚婧问起,他得把心中所想说出来。
那你是怎么想的?姚婧催促道。
我说的只是私下猜测。童福源说。
姚婧用急切的眼神看着童福源。
在庄镇张镖头、牛盐巴、糊锅巴都是有势力的人,镇上没人敢拿鸡蛋去碰石头。这就说明,丢失货物的事不是镇上人干的。童福源说到这,把平和的语气转换成了一种质问,既然镇上没人敢干,那就说明镇外有股敢跟张镖头、牛盐巴、糊锅巴碰硬的势力。这股势力要么是江匪,要么是山匪,也有可能是其他势力,目前尚不清楚。但是,那股势力肯定存在着。
对童福源的分析,姚婧没有明确表态。但是,心里是认同的。如果不是第三方势力所为,那些丢失的货物就太神奇了。而眼下的当务之急,不是查找出第三方以洗清靓妹货栈,而是要先消除张镖头、牛盐巴、糊锅巴他们的误会。
童福源见姚婧不语,就说,刚才我就说了,只是一种猜测。
你打算怎样消除张镖头他们的误会?姚婧把最关心的问题说了出来。
童福源说了四字,登门拜访。
姚婧觉得这的确是目前靓妹货栈缓解与张镖头、牛盐巴、糊锅巴紧张关系的唯一办法。点头表示赞同。
童福源首先拜访的是牛盐巴。在他看来,牛盐巴知书识礼,交流起来可能会容易些。只要牛盐巴对他的分析不提出异议,关系就可缓解。
牛盐巴对童福源突然出现在盐店,很是诧异。他像不认识似的打量着童福源。童福源微微笑着说,冒昧打扰。牛老板不会赶我出去吧?
来的都是客。牛盐巴略犹豫了一下,在脸上挤出一点笑来,里屋请坐。
进了里屋,童福源把手里提着的苔茶放在桌上。
童管家客气了。牛盐巴猜疑地看着童福源说。
据说苔茶是清宫贡茶,其汤色绿中带黄,入口先苦后甜,回味悠长绵延。一点小意思,请牛老板品尝。童福源的做派,不是登门谈事的,仿佛是专程来推介茶叶的。
童管家恐怕不是来谈苔茶的吧?牛盐巴从童福源进店那一刻起,对他的来意就猜出了八九分。
呵呵呵呵,牛老板明察秋毫啊。童福源满脸笑容地说。
你我都是明白人,就打开窗户说亮话吧。
牛盐巴的直率,跟童福源推断的一样。
童福源用花灯戏唱腔,念了一个“好”字,然后才说,牛老板痛快,我童福源也不拉稀摆带。没错,我登门拜访,是想跟牛老板说,你丢失的货物以及龙山镖局、碗花烟馆丢失的货物,铁定不是我们靓妹货栈干的。
牛盐巴看着童福源,没有作任何表态。
童福源也没指望牛盐巴会有什么表态。丢失货物不是小事,他不会轻信自己的表白。但是,必须把自己的分析告诉他。于是,童福源就把跟姚婧说的那些话,几乎是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了牛盐巴。
牛盐巴还是没有表态。但是,善于察言观色的童福源,却从牛盐巴眼睛里不经意掠过的惊异,看出了他的内心深处的某种松动。见目的已达到,童福源向牛盐巴拱了拱手,说,打扰了。告辞。
童福源第二个去的地方是龙山镖局。不过,他没有直接去见张镖头。依他对张镖头的了解,横在龙山镖局和靓妹货栈之间的那道坎,是不轻易消除的,自己的分析,张镖头肯定听不进去。这就需要绕道而行。这个道,就是张镖头的管家陈麻子。到了龙山镖局门口,童福源请守卫通报陈麻子,说靓妹货栈童管家求见。
守卫去向陈麻子通报时,他正跟张镖头谈事。张镖头一听童福源三字,怒目一睁,吼道,他靓妹货栈夺了老子的货,还敢登门,给老子把他一刀剁了。息怒息怒。陈麻子边安慰张镖头,边示意守卫退下。
然后对张镖头说,古话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我们与靓妹货栈不属于对抗的两军。再说丢失货物的事也还只是猜测,没有实打实的证据。童管家主动上门,保不事情就明朗了。
不是靓妹货栈莫非还另有他人?张镖头疑惑地望着陈麻子。
等我去会会童管家就晓得了。陈麻子说。
童管家,让你久等了。老远陈麻子就打起了招呼。
陈管家日理万机,理解。童福源说着,将手里提着的一坛包谷烧递给了陈麻子,听说陈管家喜好这个,我也就投其所好了。
喜好。喜好。陈麻子接过酒坛,只是让童管家破费了。
两人亲亲热热地边说边向议事堂走去。坐定之后,陈麻子开门见山地说,童管家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童福源也不遮掩,就说了来的目的。
对童福源的话,陈麻子七分相信,三分打折。他是这么想的,姓姚的女人来庄镇是做生意的,她没有必要惹是生非。他也想到过可能是庄镇之外的其他人,只是空口无凭,加之张镖头又固执地认定是靓妹货栈所为,只得闭口不提。经童福源这么一提,他就有了向张镖头陈述的由头。这是他七分相信的理由。三分的怀疑,是他觉得童福源可能还藏有其他啥的没有说出来。毕竟,都是在生意场上混的人,防人之心不可无。经过反复掂量后,陈麻子甩出话来,童管家来就为这事?
陈管家,这于靓妹货栈是件天大的事情。请你转告张老板,我们来庄镇是求和发财的。你们龙山镖局和牛老板、胡老板丢失的货,绝不是我们干的。童福源信誓旦旦地说。
放心,童管家的话,我会转给张老板的。陈麻子知道,童福源之所以来见他,并把心中的猜疑告诉他,就是巴望他把话转给张镖头。
那就拜托。改天我请你喝酒。
童管家太客气了。
送走童福源,陈麻子立即去厢房,把童福源的话转给了张镖头。
他的话你也信?张镖头狐疑地盯着陈麻子。
我信与不信不算啥。龙山镖局你是老板,我只是把童管家的话传给你。所以,你信才算回事。陈麻子将张镖头投出的标靶扔还给了他。
仔细想来,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哈。张镖头摸着下巴说,这事我得好生想想。
拜访糊锅巴,童福源有意安排在晚上。去的时候,也提了东西,是云南普洱茶。糊锅巴见到童福源最初一瞬,硬是没有愣过神。靓妹货栈的童管家到溢香园和碗花烟馆来逍遥,可是抹布洗脸初相会啊。那一刻,他忘了跟张镖头、牛盐巴的约定,迎着童福源走上去,一脸巴结地说,哎哟,童管家,你可是稀客哟。
童福源左顾右盼地看了看,夸赞道,胡老板,你这里可真是别有洞天啊!
还将究。童管家是去碗花烟馆,还是进溢香园?糊锅巴满心欢喜地问。在他眼里,男人来他这里,不是寻乐子,就是吸大烟。
再说。再说。童福源不说去,也不说不去,他要先把糊锅巴稳住。
那你——糊锅巴打望着童福源。
主要是来拜会胡老板。童福源说着把带去的普洱茶递给了糊锅巴。
这个——这个——糊锅巴接过童福源递的茶,举起望了望,普洱茶,我喜欢。继而转向童福源,童管家也喜好吃普洱茶?不等童福源回话,又热情地说,那我们进屋吃茶。
在等待下人烧水的过程中,糊锅巴对童福源说,要不童管家先去整两口。
糊锅巴说的整两口,就是去碗花烟馆吸大烟。
童福源坐着不动,说,实话跟胡老板说,我不是来逍遥的。
糊锅巴的脸色马上阴沉下来。
童福源继续刚才的话说,我来是想跟你说件事。接着,就把他的分析合盘托出。
糊锅巴懒得动脑筋去想,就问童福源,这话你跟张老板、牛老板他们说了么?
都说了。童福源道。
他们啷个说的?
童福源知道糊锅巴是想见机行事,就说,他们答应好生想想。
那我也好生想想。糊锅巴说。
告辞,胡老板。童福源起身说道。
不乐呵乐呵啊?糊锅巴眼睛里满是失望。
改天我想乐呵了再来。
拜访完三个可能成为劲敌的人后,童福源松了一口气。他从牛盐巴的冷静,陈麻子的老道以及糊锅巴的随风摆动中,看到他们对自己的分析或多或少有了相信的成分,这是个好兆头。只要再找出一丝半点第三股势力存在的证据,他们结成的对付靓妹货栈的联盟就会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