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婧在柜台里查看完账目,问店伙计看到童管家没有。店伙计照童福源的吩咐说,童管家说有事出去了。姚婧哦了一声,表面心平浪静,而心头老大不爽。站在门边的刘达看出了姚婧心里的不痛快,禁不住暗喜。姚婧对童福源丁点儿的不爽,在他看来都是走进姚婧的机会。他甚至巴望童福源在外面出点事才好。
童管家回来了叫他到后院找我。姚婧交待完店伙计,从柜台里走了出来。她忽地感到眼前一黑,抬头一看,童福源已站在了她面前。
你——姚婧埋怨地看着童福源。
没吓着你吧。童福源见姚婧神情中显出了些许紧张,以为被自己的突然出现吓着了。
出去也不说一声。姚婧冷冰冰的话里透出只有童福源才懂的一丝暖意。
刘达神气地乜了童福源一眼。
童福源不想解释,跟在姚婧后面进了后院。
刘达脸色又不开了,也脚跟脚地朝后院走去。
想到办法没有?姚婧走到桂花树下站住了。
暂时还没有。童福源答。
那你还有心思上街溜达?姚婧对童福源擅自出门极为不高兴。
我是想——
不要解释。姚婧打断童福源的话说,我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姚婧的脾气,童福源非常了解。她生气的时候,再有千般的理由,也把嘴巴闭上。待心中的怒气发泄完毕,就雨过天晴了。
说话呀。姚婧把对童福源的沉默看成了与她的暗自较量,火气更大了。
我晓得你心急。可是——
姚婧不耐烦地一挥手,制止了童福源说话。
一边的刘达心头跟喝了蜜似的,你童福源也有焉里吧唧的时候,爽!
耍猴人回来了。童福源觉得应该把耍猴人出现在庄镇的事告诉姚婧。
他回来他的。姚婧甩下这句话后,一愣,立马想到童福源从阡城回来报告的事,便把目光投向童福源,他不是在阡城消失了么,怎么又到庄镇来了?
我也奇怪。童福源说。
有啥奇怪的,像他那样的人,今天窜这个寨子,明天窜那个寨子,四海为家。刘达的话显然是针对童福源说的。
姚婧不满地看了刘达一眼,这个耍猴人神秘兮兮的,我们不能大意。
他一个耍猴的,量他掀不起浪。刘达根本不把一个脏兮兮的耍猴人放在眼里。他要不高兴了,两个指头就能把耍猴人提出庄镇。
你呀——姚婧指着刘达脑袋说,把弦给我绷紧点。
刘达刚才的高兴,被姚婧那么一指,跑得烟消云散了。这个变化的根源,自然是来自童福源。他悄悄地在心上又给童福源记上了一笔。
还有更怪的。童福源说。
姚婧神情专注地看着童福源,等待着他的下文。
童福源从姚婧的神情看出,她对自己的话产生了兴趣。于是,就说了街上所见。
耍猴人为啥要塞给你一张纸?姚婧也觉得怪异。
那不是一张普通的纸,上面还有画。
一说到画,姚婧一振,盯着童福源问,画呢,快给我。
姚婧的变化,让童福源感到有些奇怪。不过,他没有去探究,见姚婧心情那么急迫,就把那张纸从身上拿出来,递给了姚婧。
纸是折叠着的,姚婧接过,慢慢展开。
站在姚婧对面的刘达看不到纸上的画,他不相信童福源的话,说不定那纸上是童福源写给姚婧上来的私话。如此一想,刘达的醋意就窜上来了。他愤然地看着童福源,意思是看你能玩出点啥名堂来。
姚婧看了纸上的画,轻声念道,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没想到耍猴人还有两下子,寥寥几笔就把杜甫的诗境描绘了出来。童福源说。
姚婧把那张纸收起来,对童福源和刘达说,忙你们的去吧。
姚婧态度的突然转变,童福源觉得必有原因。刚刚对自己还怒气旺盛,眨眼就风平浪静了。还有一个不理解的人,那就是刘达。他巴望姚婧的火燃得旺些,再旺些才好。遗憾的是火苗刚刚窜起,又息灭了。
耍猴人塞给童福源的那张画,童福源读到的是古诗意境的呈现,姚婧读到了是接头的信息。来庄镇前组织上告诉她,到时会有人跟你联系。联系的方式是一幅画,画暗含杜甫《绝句》中的两句,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你见到了这幅画,就说明跟联系的人已经到庄镇了。黄鹂是你的代号。他的代号是白鹭。见到画,是一级联络。为防不测,还有二级联系。二级联系时,白鹭会主动找你。见面后,以吟诗为联络代号。你吟前一句,对方应后一句。你报黄鹂,对方应白鹭,确认无误,才算正式接头。
太及时了!姚婧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有了白鹭加入,事情推进一定会加快。
耍猴人可能是白鹭的消息,让姚婧很是激动了一阵子。冷静下来后,她又有些疑惑。耍猴人为什么把画塞给童福源,而不到婧妹货栈来交给自己。即便是一级联络,他也应该把画给自己。那么,他是试探,还是有疑虑?但不管那种情况,他都应该直接与自己联系。难道真白鹭出了问题?这个念头忽地在脑子里一闪,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真要是这样,危险就临近了。事发突然,姚婧不得不怀疑。为防意外发生,她把童福源、刘达叫到了房间。
童福源和刘达脚跟脚到了姚婧房间。童福源就像在自己房间里一样,倒水泡茶忙个不停。刘达看得鼻子眼睛酸痛。你童福源算哪根葱啊,又不是在你房间。
歇歇。姚婧看出了刘达的嫉恨,为平息他心头不满,示意童福源坐下。
费老板既然来庄镇了,你们就给我盯紧点,不要再让他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把毛铁运走。姚婧绕着弯说道,为防止意外,对进出货栈的人,你们要多个心眼。
姚婧前面的话让童福源迷糊,盯费老板用得着从三到四地说吗?听完后半句,他明白了,姚婧的意思是言在此而意在彼。那么,她要大家注意的是什么呢?会与那张画有关吗?童福源之所以联想到那张画,是因为姚婧的一连的异常反映。他不明白的是,姚婧这次跟自己为何没有默契?难道她有什么鲜为人知的秘密?然而,这种可能几乎没有。他跟姚婧除了青梅竹马长大,还一起接受任务来到了庄镇。
我看哪个敢到店子里来捣乱。刘达以为姚婧说的是街上的混混。对付那些混混刘达很有一手,就是以爆治爆。他的想法很简单,混混凶,你更凶。混混恶,你更恶。用句文词来说,就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刘达对姚婧话的理解,让童福源嗤之以鼻。不过,他没有半点表露。刘达跟他在姚婧心中的分量,孰重孰轻,早有分晓。既然姚婧吩咐那样做,必有其道理。
要说的我都说了,你们各行其是吧。姚婧这句话犹如逐客令。
童福源在退出姚婧房间时注意到,耍猴人塞给他的那张画,就放在窗前的桌子上。他敢肯定,在他跟刘达进来前,姚婧一定在盯着那幅画看。一幅简单不能再简单的画,让姚婧如此用心,说明画里藏着玄机。又一联想到画的来源以及耍猴人的神秘,他似乎感觉到了耍猴人和姚婧之间有着某种联系。而这种联系,是借他的手来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