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镖头这两天也极不舒爽。有人竟敢在他的镖物上动手脚,使得龙山镖局信誉大减。他发誓要找出那个胆大妄为的人来。
几天前,张镖头接了一镖。那批镖物一共三十一个箱子。货主是湖南一个老板,在阡城做生意。这批货是从思洲发来的。原本,湖南老板的货可以走龙底江水路的,为了绕开麻烦,他取道河闪渡,经由庄镇转去阡城。这样,他就找到了龙山镖局。
张镖头是在河闪渡码头接的货。当时,张镖头要开箱看货。湖南老板不同意,说,你只要把这些箱子如数送到阡城就行了。张镖头极其不爽,让手下清点了箱子数目,接过一半佣金,气呼呼地上了路。到了庄镇,张镖头借口有事,把镖物甩给了手下。其实,他屁事没有,是心头堵得慌,在跟湖南老板赌气。你不是不让看镖物么,我也懒得看,更懒得送。他这样做,除了赌气,主要还是他觉得从庄镇去阡城,一路没有啥障碍。即便遇到小股盗人,也不敢怎么样。他龙山镖局的名号在庄镇方圆百里,是响当当的。只要报出名号,都会让道。
事情不是出在路上。张镖头押送那三十一个箱子的手下,确实一路畅通无阻。镖物押到阡城,湖南老板清点货物时,箱子一个不少,但是箱中货物少了,不但不给剩下的一半佣金,还要张镖头赔偿。
返回庄镇的手下向张镖头说了事情经过,张镖头顿时暴跳如雷。联想到在河闪渡码头湖南老板不许开箱,他就觉得是那狗日的湖南老板事先给设了套,不然箱子里的物件怎么会丢失呢?他仔细问过手下,在龙井场过夜有没有异常?张镖头提出在龙井场夜宿的疑问,是因为从庄镇去阡城,要在那里歇脚。手下告诉他,龙井场夜宿店家一直守着,没有动静,更不要说开箱拿里面的东西了。张镖头相信他的手下。夜宿没有异动,路上就更不可出意外了。那湖南老板丢失货物就是在耍横,想赖掉另一半佣金。
张镖头跟陈麻子说了自己的猜测,询问他咋想的。陈麻子皱着眉,沉思道,事情确实有点怪。
不怪我问你个毬?张镖头马着脸说。
路上和夜宿都没人动那箱子,陈麻子摸着下巴说,我估摸是有人在河闪渡码头上动的手脚。
陈麻子的话一下子让张镖头心头亮堂起来。河闪渡码头人来货往,十分繁杂,眨巴下眼睛,箱子就可能被打开了。三十一个箱子堆在一起,跟小山样似的,保不准有人就在背山的一面,趁着忙乱取了箱中物品,这才造成了货物的丢失。想到这,张镖头问陈麻子,依你看在河闪渡动箱子的又会是何人呢?
牛盐巴、糊锅巴丢失货物的事你晓得的吧?陈麻子的话突然来了个急转弯。
张镖头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陈麻子何意,不满地嘟哝了一句,他们的事与我龙山镖局有何相干?
我们丢货,他们也丢货,这不就相干了么?
张镖头一想,确是那么回事,就有点明白陈麻子意思了。
你意思丢的这些货是同一帮人干的?
陈麻子并不急于把谜团解开,先是给张镖头茶杯里续了茶,又往各人面前的杯子倒了点水,端起来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浅浅地喝了一口。
早等不及的张镖头恼怒地说,你这人就是弯酸,半天放不出个屁。
陈麻子嘿嘿地笑着,不搭腔。
还来劲了。
看着张镖头就要火了。陈麻子忙不迭地赔笑脸,说,我只是瞎猜。
你得点话就憋在肚皮头,有意急我是不是?
不是。陈麻子说,我是怕说出来你不肯信。
信不信你得把话说出来。
丢失货物的事,以前不光是我们龙山镖局没有发生过,镇子上其他商号也少有发生。怎么开了个靓妹货栈,就出这怪事了呢?陈麻子终于把他的猜疑说了出来。
依你的意思,事情都是靓妹货栈干的?张镖头眯缝着眼睛问陈麻子。
我事先说的哈,只是说瞎猜。不可当真。陈麻子一边说,一边连连摆手,似乎在竭力推脱责任。
张镖头一拍桌子,霍地一下站起来,口水四溅地说,找那个骚货算账去。
不妥不妥。陈麻子连忙站到张镖头前面,挡住了去路。
站开。张镖头瞪着陈麻子。
我不说,你硬要我说。陈麻子一脸委屈地说。
再不站开,莫怪我不给你脸面。张镖头气哼哼地说。
陈麻子往旁边一站,张镖头风风火火就要出门。在他走到院坝中间时,身后传来陈麻子的声音,你有证据么,凭啥子去找靓妹货栈麻烦?
张镖头的脚步在陈麻子声音消失后,停住了。陈麻子说的在理,没有证据拿在手,即便上门去,也是理亏。他张镖头还要在庄镇为人,不能让镇上的人小看。
那你说啷个办?回到屋里,张镖头的火焰差不多熄灭完了。刚才也确实是冲动,火爆性子一下就被陈麻子点着了。
那姓姚的女子不是一般人,拿不到铁证,我们动不了她。陈麻子深思着说,这事我们得慢慢来。
老子等不起。张镖头火爆地说。
镇上丢货的又不光是我们龙山镖局,陈麻子望了一眼张镖头,继续道,只要大家伙齐心,还怕找不到证据。
陈麻子的意思,张镖头自是明白,就说,你立马去把牛盐巴和糊锅巴喊来商量。
陈麻子站着没动。
耳朵聋了?张镖头恼怒地看着陈麻子。
息怒。息怒。陈麻子说,怒伤心,不好。
没听到我刚才的话吗?
听到真真切切。
那咋不快去?
凡是都讲究个章法。这事也是那么个理。陈麻子不紧不慢地说,冒冒失失地找牛盐巴,他肯听你的?顶多糊锅巴会附和你。这事得寻个机缘。机缘到了,牛盐巴自会加入进来。
啥子鸡巴机缘。他狗日的牛盐巴莫非就不心痛他的大洋?张镖头火气又上来了。
心急吃不得热豆腐。陈麻子慢吞吞地说,改天我把牛盐巴、糊锅巴约来捉一场麻雀。到时你啥话不好说?
庄镇人把麻將中的幺鸡叫做麻雀,捉麻雀就成了打麻将的另一说法。捉麻雀是张镖头除女人外的唯一喜好,因此陈麻子那么一说,就手心痒痒了。
得到张镖头应允后,陈麻子就忙着联系牛盐巴和糊锅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