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福源回到靓妹货栈,立即把在碗花烟馆得到的有关费老板的信息告诉了姚婧。姚婧听后,反复叨念道,断货——送货——断货——送货——你觉得糊锅巴的话是真是假?我看不会有假。童福源肯定地说。既然是这样,我们何不利用一下这个机会?姚婧说。我也这么想。童福源附和道。怎么利用?姚婧问。盯紧糊锅巴给费老板送货的人,半路来个偷梁换柱。童福源从碗花烟馆出来时,心里就已经有主意了。不谋而合。姚婧朝童福源莞尔一笑,不过这事还得跟李铭商量。我这就去三步坎找他。童福源显得有些急迫。他当然急了,姚婧很早就已表示,他们之间的事情必须等白龙山铁厂的事了结后才能提及。现在,离任务完成只有一步之遥,他跟姚婧的爱情就要结出硕果了。他哪里想到,他与姚婧最终成为了永久的相守相望。
李铭在听童福源说费老板有吸大烟的嗜好时,就把目光锁在了碗花烟馆上,费老板的进入,童福源的跟进,全被他看在了眼里。他尚不知道的,是费老板和童福源进去后,跟糊锅巴说了些什么,那些东西不知对炸毁白龙山铁厂有无用处。在童福源去三步坎的时候,他正从三步坎出来,这样他们就在丁字口相遇了。此时的李铭,又还原成了耍猴人,以至童福源见到他时,一下竟没反映过来。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跟着我走。在与童福源擦肩而过时,李铭压低声音说。
童福源继续朝前走了几步才折返回来,远远地跟在了李铭后面。
李铭一边走,一边逗猴子,叫你耍个跟斗,你龟儿子不肯,现在好了,一分钱没讨到,饿得我肚皮巴背了。猴子顽皮地扮了个鬼脸,接着连续翻了两个跟斗。街上玩耍的娃娃见了猴子翻跟斗,一下子围拢过来,齐声欢呼,大声嚷叫,再翻一个——再翻一个——李铭气恼地指着猴子脑袋说,小子,你是要气死老子是不是?猴子眨巴了几下眼睛,装起乖来。娃娃们见猴子不表演了,觉得跟着无趣,散去了。李铭假意轰赶看热闹的娃娃,实则是探望童福源跟上来了没有。见童福源若即若离地跟在后面,就牵着猴子朝镇子东北角方向走去。
庄镇东北角有一大片苦竹林,茂密的竹叶遮天蔽日。竹林边有一块空地,背靠青山,杂草丛生。这地方人迹稀少,一般不会有人来。因为这里曾经是杀场,砍过土匪脑壳。时而吹来的风,夹带着一丝阴气。
李铭到了不一会,童福源也到了。童福源径直走到李铭面前,说,有个紧急情况。啥情况?李铭问。童福源将他去碗花烟馆的经过以及姚婧的初步想法告诉了李铭。这是我们进入白龙山铁厂的绝好机会。李铭兴奋地说,现在我们必须要掌握的是,糊锅巴的货啥时到,他又会在啥时给费老板送货?货到了糊锅巴会告诉我。童福源说。万一他不,或者万一晚两天错过了给费老板送货的时间再告诉你呢?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失去了最好的机会,那就被动了。童福源对李铭的假设暗暗佩服,他就没李铭想得那么细,想得那么深。还有一个关键性问题,李铭接着刚才的思路说,偷梁换柱一旦成功,怎样才能将铁厂炸毁。这个问题,童福源还没有想过。经李铭提及,也感到是个棘手的问题。从他夜潜铁厂了解到的情况看,即便偷梁换柱成功,也带不进任何武器,更不要说爆炸的雷管炸药了。这确实是个大问题。童福源说,白龙山铁厂守卫看得很紧,除了费老板的货,其他是带不进去的。李铭沉默了,不能把炸药雷管带进去,炸毁铁厂就是一句空话。那偷梁换柱的计划就毫无价值。想到这,李铭说,放弃送烟计划。我们另想办法。童福源说,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李铭说,你不是摸进去过铁厂吗? 童福源点了点头。李铭问,当时你是怎么进去的?童福源说,爬树、翻墙。李铭突然兴奋起来,那就再爬一次树,再翻一次墙。童福源明白李铭的意思,只是此前思路老盯着费老板,忽略了从自己身上找办法,于是,用坚定的目光望着李铭,那我就再爬一次树,再翻一次墙。李铭拍着童福源肩膀说,不只你一个。童福源说,那还有谁?李铭将拍童福源肩膀的手收回来,指着胸口说,还有他不。童福源张嘴想要说什么,被李铭制止了,事关重大,你一个人进去我不放心。啥也莫说了。事不宜迟,明天晚上行动。
童福源回到靓妹货栈,把跟李铭见面的情况详细说给了姚婧。姚婧听后,半天没吱声。潜入白龙山铁厂实施爆炸,有多危险,她心头是非常清楚的。进去后也许就出不来了。她不想让童福源去,但是又不得不让他去。悲壮的眼泪直在她眼眶里打转。她不想让童福源看到,就强忍着把眼泪往回咽。那向外奔涌的眼泪,且是她想忍就能忍住的,终于决堤似的倾泻而出。童福源发现姚婧流泪,很是惊诧,就拉起她手说,怎么哭了,这不是你的风格啊。姚婧已经完全不顾了,把头埋进童福源胸里,嘤嘤嗡嗡抽泣起来。童福源心痛地抚摸着姚婧的头,眼睛跟着也湿润起来。两人相拥而立,彼此无话。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姚婧的抽泣停息了,抬头温柔地看着童福源。童福源从姚婧目光里,看到了她内心波涛起伏的情感,感受到了她作为女人的妩媚与柔情,一种从未有过的甜蜜像棒槌一样咚咚地在敲打着他砰砰直跳的心。他把姚婧抱得更紧了。姚婧小鸟依人地将脸紧贴在童福源脸上。童福源血液里流动的感情,通过他的皮肤传递给了姚婧。抱着姚婧软如流水的身子,童福源的身体渐渐有了反映。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必须把持住自己。他想推开姚婧,可是姚婧就是不肯松手。童福源在她耳畔轻声说,怎么,把自己的话忘了?姚婧没吭声。童福源说,要不要我提醒你?姚婧慢慢把紧贴着童福源的脸移开,然后用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望着童福源,神情坚定而悲壮地说,我要给童家留个后。姚婧的话童福源怎会不懂,只是在这个时刻说出来,使他十二万分地意外。他心一颤,眼泪差点就滚落下来了。姚婧不等童福源回答,就推着在他往里屋走。童福源的内心泛起了巨浪。多少次在梦里,他与姚婧相拥而眠。而当这一刻真到来时,他犹豫了。是的,他渴望得到姚婧的身体,也渴望姚婧给童家生下一男半女。那是他和姚婧相知相守相伴二十多年的心愿。经过一番内心挣扎,童福源像棵钉子一样钉在门槛外边。姚婧推不动童福源,用幽怨的眼神望着他,你不愿意?童福源摇头。姚婧又问,你不想给童家留个后?童福源点头。姚婧不再说话,继续把童福源朝里屋推,却还是推不动。姚婧说,我心甘情愿为童家留后。童福源说,我相信。姚婧说,那你怎么还拒绝?童福源说,我也想,而且是非常想。但是,我不能。对童福源知根知底的姚婧明白,一旦童福源认定的事,就是十匹马也拉不头。
童福源心里揣着满满的甜蜜与幸福走出了姚婧房间。
望着渐渐消失的童福源背影,姚婧捂着嘴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