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汪镇长被乌江航道丢失货物的事搞得焦头烂额。之前,张镖头、牛盐巴、糊锅巴丢失货物的事,他只是听说,由于没人去镇上禀报,也就没有追查。战乱时期,匪患层出不穷,防不胜防。对于匪患,汪镇长自有他一套策略,那就是匪动,我动;匪不动,我也不动。大有井水不犯河水之意。费老板的货沉江后,为推卸责任,不但在庄镇报了案,还到县府报了案。县长一听说丢失的是军需物质,就差人叫汪镇长严查。汪镇长接到县长通知,一点不着急。费老板的货上船前没报告说是军需物质,船沉了才说这说那。他就怀疑费老板说了假,用以引起县长大人重视。为应付县长大人,汪镇长接到通知后,让保安队在庄镇周围的山沟、河谷里转了几圈,还派船在河闪渡附近的江面上进行巡查。结果,自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写了份巡查报告了事。可是,叫他伤脑筋的是,最近一段时间,丢失货物的事情频发,搞得庄镇人心惶惶,他就不得不下力查办了。前前后后,他派出去了四拨人,有明的,也有暗的,主要盯住乌江水道和通往省城、县府的马道。
汪镇长查办货物丢失案件的事,在庄镇几乎人人皆知。姚婧更是关注。案件一旦告破,张镖头、牛盐巴、糊锅巴的怀疑,便不攻自破了。在关注案件进展的同时,她没有忘记汪镇长托她办的事。很巧的是,昨天刚好有人拿了两张狐狸皮来卖。那是两张银狐皮,头、腿、尾齐全,毛绒丰厚,毛色细长,毛面平齐,富有光泽,手感细腻。童福源看得眼睛发亮。姚婧对皮毛品质缺乏判断,见童福源那般神情,就知道是好皮。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六块大洋成交。接过童福源递的狐狸皮,姚婧将其铺在柜台上,用细嫩的手在上面来回抚摸着。那种光滑,细腻,柔顺的感觉,令她陶醉。难怪城里的贵妇们那么喜欢狐狸皮了。
我们这就给汪镇长送去吧。姚婧将抚摸狐狸皮的手停了下来,向童福源说道。
现在天色晚了,明天吧。童福源说。
其时,太阳还挂在五瓣梅花山头,要走到山那一面,还要一段时间。这点时间,去镇公所,可以走两个来回。姚婧没有再说啥,她知晓童福源心思,是担心此去一旦不能立即回,拖到夜里说不定就会闹出啥麻烦来。
次日,姚婧起床后,想到要去给汪镇长送狐狸皮,穿着不能马虎,当然也不能妖艳。她先穿了一件青花瓷花色的旗袍,领口、胸围、臀围都恰到好处,脸上浮现了满意的笑容。当她侧身时却发现秀腿在旗袍叉缝处若隐若现,就摇了摇头。她知道穿这样露腿的旗袍,童福源肯定会不高兴,就放弃了。接着,她拿起一套猎装,还没穿就放下了。最后,她选定了李裁缝做的那套服装,虽然色彩暗了点,但适合在镇公所那样的场合穿。穿戴收拾停当,姚婧走出房间,叫上童福源,将两张狐狸皮装进口袋,朝镇公所走去。
到了镇公所,姚婧和童福源被保安队的人挡在了外面。童福源说,请报告一下汪镇长,就说有人给他送东西。
汪镇长听说有人求见,烦躁地一挥手,粗暴地说,不见。禀报的保安返身走了几步,又折回身说,好像是靓妹货栈的老板。汪镇长那会正俯在桌上看地图,一听靓妹货栈,赶紧把头抬起来,请她进来。
姚婧、童福源一前一后进了汪镇长办公室。汪镇长见拜访之人果真是姚婧,脸上郁闷的阴霾一扫而光。他热情邀请姚婧坐下,把童福源冷在一边。
汪镇长,打扰你了。姚婧的声音带着醉人的甜味。
哪里话,姚老板是请都难得请来的贵客,咋说打扰呢。汪镇长说完这句话,忽然记起跟随姚婧来的还有一人,便把目光转向童福源,随便坐。
童福源没动,仍然站着。
姚婧给童福源递了个眼神,示意小坐一会。
童福源还是没动。他的意思非常明确,礼物送到,我们走。
姚婧收回目光,转对汪镇长说,汪镇长,你的事情办好了。
汪镇长挠着头说,我的事情?
童福源对汪镇长的装模作样十分恶心。他不相信汪镇长记不住狐狸皮的事。
汪镇长日理万机,怕是记不得了。姚婧微笑着说。
还真记不得了。汪镇长迷惘地说。
姚婧就把口袋打开,将两张狐狸皮取出来,平整地摆放在汪镇长办公桌上。
看清楚办公桌上毛色光亮的狐狸皮后,汪镇长欣喜地夸道,好皮!
姚婧站起身,说,汪镇长,货我给你送到了,就不打扰了。
等等,汪镇长叫住姚婧,多少钱?
啥钱不钱的,就算我送给老人家的。姚婧说。
那不行。钱一定得给。汪镇长的话说得很坚决。
报告。
门外转来的声音,让汪镇长住了手脚。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进来。汪镇长回复外面的报告后,朝姚婧挤了个笑。
随着咚咚的脚步,保安队队长走了进来。
什么事?汪镇长盯着保安队长问。
丢失货物的事有着落了。保安队长说。
哪个狗日的干的?汪镇长愤慨地问。
事情跟刘会长有关。保安队长说。
刘会长他人呢?汪镇长急切地问。
在牢里关着。
走。看看去。我要亲自审。汪镇长全然忘了姚婧和童福源的存在。
疾风火燎走到门口的汪镇长,差点撞到姚婧身上,他这才发现,送狐狸皮来的姚婧还没走。不过,这时他脑子里全是刘会长,早把狐狸皮的事给忘掉了。
姚老板,很是对不起,你看我这忙的——汪镇长歉意地说。
汪镇长,无需客气,你忙的是大事。丢失货物的事情查清楚了,也还了我靓妹货栈一个清白。姚婧说完,朝汪镇长微微一笑。
姚婧后一句话,汪镇长没闹明白。丢失货物的事,跟靓妹货栈有啥关联呢?因急着去牢里提审刘会长,时间不由他细想。在与姚婧分手时,他意味深长地说,姚老板,改日我们好生聊聊。说完就跟着保安队长急匆匆走了。
望着汪镇长背影,童福源嘀咕道,肉包子打狗了。
这个肉包子丢的值。姚婧说,要是没有这个机会,我们咋知道丢失货物的事情跟刘会长有关?
怎么会是他呢?童福源百思不得其解。
人都有多面性。其在行善的同时,也极有可能在行恶。刘会长应该就是这样。姚婧说。
三天后,刘会长拦路抢劫商家货物的事情,在庄镇传了开来。张镖头、牛盐巴、糊锅巴等听到消息,都不肯相信。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刘会长犯事,不是出在抢劫上,而是处在销赃上。他手下的人去思洲、阡城销赃时,被汪镇长撒出去的人逮着。经盘查,顺藤摸瓜,在刘会长河闪渡码头的秘密仓库里,起获了打量赃物,这才将刘会长捉拿归案。
刘会长在庄镇人眼里,一向是个慈善之人。年前,他去省城豪赌,输光了老底。为了填补赌博的窟窿,他盯住了往来于河闪渡码头的货物。在得知货物进出河闪渡码头的情况后,他便让下人扮成劫匪实施偷抢。偷抢来的货物,再由他安排人去思洲和阡城销赃。
刘会长落网,庄镇客商货物丢失案真相大白。
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牛盐巴在知道事情真相后,感慨万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