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香园里灯火通明,门里门外,楼上楼下,到处穿梭着满身香气的女人。她们个个打扮妖娆,话语甜蜜,见了五十岁男人跟见了二十岁男人一样,一口一个哥。那亲热,时常把本该叫爹的男人喊得心里酥痒,一时不知了东西南北,仿佛被灌了迷药,被香气四溢的女人牵狗一般拉进了房间。
刘达离溢香园还有好几脚路,但耳朵却早闻了里面传出的浪笑。渐渐地,溢香园在他眼里清晰起来。两个穿着长裙的女人,在高悬灯笼投下的朦胧光影下,来来回回地走动着。不时有男人在她们亲昵的叫声中走进了溢香园。刘达很想进去探个究竟,但是不能像那些男人那样大摇大摆地去,他得藏着,躲着。他绕着溢香园转了起来,希图找到一个能进入溢香园,又不被人所见的地方。黑暗中,他发现了一棵叶子茂密的大树。那棵树在溢香园后面靠山脚的地方,他瞄了一眼,立即兴奋起来。他兴冲冲地爬上树,站在一个枝桠上,看准溢香园一处挑出墙的屋檐,脚使劲往下一蹲,借着树枝的反弹,他整个人飞了出去。只眨眼功夫,他就站到那处挑出墙的屋檐上了。待身子站稳,他纵身一跳,落在了溢香园的后院。定了定神,借着朦胧的灯光,他从一根柱头上爬到了二楼。二楼朝外一面是个走廊,挂着飘飞的红绸布。靠里是一间挨着一间的房间。刘达摸到二楼,不敢站直身子,那样会被楼下的人看见,只能弯着腰移动脚步。房间里传出的浪声,令他浑身燥热。他想找个窗户窥探,可是房间的这一面没有窗户。推门进去,这个念头把他的心撞得咚咚直响。终究,他没有贸然地那么做。在前面探不到情况,他转到了后面。后面到是有窗,但每间都是关闭着的,也看不到。他沮丧极了,忙碌了大半夜,啥也没看到。万般无奈下,他原路返回,摸到了对面冯二家屋檐下,瞪大眼睛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不知守了多少时候,刘达困得眼睛皮直打架。要不是为了姚婧,这会他呼噜打得正欢哩。溢香园门口的灯笼换了好几次烛了,门口时不时的有人进去,也时不时有人出来,但都不是他巴望出现的人。有一阵子,他实在支撑不了啦,就打了个盹,恍惚中,他看到费老板一手揽着一个女人,走上了二楼,进了一个房间。费老板把门一关,在右手边那个女人的脸舔了一下,之后,伸手去解左手边女人的花肚兜。两个女人突然俯下身去,用嘴在费老板脸上身上乱戳。费老板嗷嗷地呻吟着,两只手分别伸向了那两个女人的私处。其中一个推开费老板的手,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了下来。费老板猛地一个翻身,一把拉过脱光衣服的那个女人,将其压在了床上。迷糊中,刘达感到压在女人身上的人不是费老板,而是他自个。就一惊,从困顿中醒了过来。他愣愣地四下探望,哪里有费老板和女人。他拍了拍脑门,清醒了些,方才明白刚才的所见,不过是臆想罢了。他揉了揉眼睛,振作了一下精神,又专注地盯守起来。
二更过了,进出溢香园的人寥寥无几。刘达蹲守无果,只得返回。街上夜色沉沉,寂静无声。从龙山镖局门口过时,他侧脸望了一下,只见大门紧闭,院里悄无声息。张镖头寿宴,他没能与姚婧一起来,心里老大不痛快。要是没有童福源,姚婧带的人肯定是自己。这样一想,使得他原本就堵得慌的心里,变得越发沉闷了。按姚婧的分工,龙山镖局是童福源盯的地方,跟自己狗屁不相干。但不知咋的,就是想进去望望。本来,他已经走过龙山镖局百十来步了,像是鬼冲着似的,他又折返了回去。在快要走到龙山镖局大门口时,他听到了来自院里异样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有些像风,轻轻从他耳边掠过。但他又不能确定,如是风,咋地脸上、身上没有风吹的感觉。要不是风,莫不是偷嘴的猫从墙头跑过?也不像啊。猫动作再轻巧,从墙上跑过不可能没有声音。那——他猛然醒悟过来,刚才听到的像风一样的声音,是个身怀轻功绝技的人留下的。在庄镇谁有这样的功夫呢?那个人是还在院里呢,还是早跑远了?他决意把事情弄明白。就在这当口,他又听到了响动。为了不被发现,他一个闪身,躲到了龙山镖局对面的一处墙角里。不一会,一团黑影从龙山镖局的围墙上跳了下来。黑影在落地时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响。这更证实了刘达的判断。由于夜色太浓,他只能看到模糊的一团。黑影站立了那么一小会,钻进了一条小巷。刘达不敢贸然去追,再说也未必追得上。黑影的出现,使刘达有了向姚婧当面禀报的机会。这个夜晚,总算没有白守。刘达从藏身处走到街上,正欲往回走,一阵脚步声从龙山镖局里传了出来。他警觉地朝大门一望,刚才黑沉沉的院子上空,朦朦的亮起了一片。脚步声更响了,那片亮光也更近了。刘达推断是有人要出来,就又把自己藏了起来。
果然,刘达的推断没错。他刚躲藏好,龙山镖局的大门就开了,从里面出来了三个人。提马灯的是陈麻子,靠他右手的是张镖头,紧跟在张镖头后面的是费老板。看清楚出来的三个人后,刘达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狗日的,终于露脸了。刘达兴奋地在心中痛快地骂了一句。这个时候他们会去啥地方呢?莫不是费老板有镖物要在夜间押送?若是,那镖物会不会是白龙山铁厂的毛铁?种种猜测令刘达的疲倦一扫而光。
三人咬着耳朵轻声地说着什么,费老板嘿嘿地笑着。刘达从费老板的笑声里听出,刚才陈麻子和张镖头一定说了让费老板高兴的事。之后,陈麻子提着马灯在前,张镖头陪着费老板在后,一步一晃地朝沟脚走去。
费老板是天快擦黑时来庄镇的。张镖头过寿宴的消息,陈麻子半月前就给他带了口信。早上离开铁厂时,出了点事,存放在仓库的毛铁,无故地少了半麻袋。费老板神情紧张地把搬运的,守仓库的、看大门的,一个个喊去问话,搞了半天,也没问出个一二三来。最后,他把怀疑对象定在守仓库的几个人身上,威胁说,不说,就把他们全家杀了。其中一个就承认了,说他把毛铁偷卖给庄镇的杨铁匠了。费老板气哼哼地罚了那人五十鞭子。费老板没有赶到张镖头寿宴,推迟来补了个礼。张镖头对费老板的缺席,心中一直不爽。这天见他来补礼,心中的不爽一扫而光,单独为他摆了一桌,让陈麻子一起陪同。三人一喝开,就下不了场,推杯换盏搞到深夜方才罢场。
狗日的些是要去溢香园逍遥。跟在后面的刘达愤愤地想。
到了沟脚,费老板他们没进溢香园,而去了碗花烟馆。
刘达明白自己是不能从前门进的,就绕到后院寻机会。到了后院,刘达找不到费老板在哪一间,急得头上冒出了虚汗。心里着急的刘达,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后院乱窜,就搞出了不大不小的一点动静。烟馆夜巡的人听到响动,大声问,是哪个?出来。
刘达担心被发现脱不了身,大气不出地缩在树根下。等夜巡人走后,他翻墙出了后院,头顶夜色,回到了婧妹货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