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锅巴在张镖头走后,也放下碗筷,离桌而去。随即,牛盐巴也离开了桌子。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原本他们是一个朝下走,一个往上行的,却突然站在了街中间。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们看到汪镇长在姚婧陪同下进了来福饭店。他们相互看了一眼,通过眼神把心中的失落传递给了对方。他们也是庄镇有头有脸的人物,却被安排在街边的席桌上。不看到汪镇长和姚婧去来福饭店,他们心里不会起波澜。这样的安排,明显是打整他们。
牛盐巴黯然地回到盐店,越想心里越堵,就想找个人吐吐苦水。店里、家里人都想遍了,没一个合适。那等于把自己心里受的气公之于众。那不更没面子了。不妥。想来想去,觉得糊锅巴合适。他应该跟自己有相同的感受。
糊锅巴一心想把姚婧搞到手,若不是因了这个,他是不会来庆贺靓妹货栈开张的。那料姚婧根本不把他当碟菜,笑脸都是给汪镇长的。尽管他心有不甘,但也只得忍气吞声。毕竟,他是在汪镇长地盘上做生意,得罪不起。汪镇长能来给靓妹货栈绷面子,说明他跟姓姚的女人关系不一般。要是连这个都看不清楚,就不要在庄镇市面上混了。娘的,三个奶头的女人难找,两个奶头的有的是。末了,他自我安慰道。
糊锅巴对牛盐巴的突然出现很是意外,但还是满脸热情地请他进了堂屋。堂屋正对门一方摆着四把雕花木椅,靠右手一侧立着四块屏风,上面各画着一酥胸裸露的女子。每个女子都脸色白净,秀发飘飘,眉目传情。
牛老板,你可是稀客啊。糊锅巴带着几分猥琐地说。
我今天来——牛盐巴把握不住糊锅巴,不知他会不会如自己所想,所以说话字斟句酌。
牛老板既是来了兴致,我包你舒服满意。糊锅巴的心思自然在生意上。
不是不是。牛盐巴摇着头说。
糊锅巴怪异地看着牛盐巴,你到我沟脚来,不耍姑娘?
牛盐巴就说了心中的憋屈。
听着听着糊锅巴脸色就不开了。在看到姚婧陪汪镇长去来福饭店吃席时,他心头只是有点不舒服,并没往深处去想。经牛盐巴这一提,还真是觉得被人另眼看待了。她一个外地来的黄毛丫头能有几斤几两?糊锅巴愤懑地说,我就算不入流,你牛老板可是场面上人物,想不到也被一个女流之辈剔打。
牛盐巴正欲说话,传来守门人禀报的声,张镖头,张老板有请。
糊锅巴赶紧起身迎了出去。张镖头隔三差五要来沟脚尝鲜,是糊锅巴的财神。
你老人家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糊锅巴一副巴结相。
老子今天没那个心思。张镖头说。
一进堂屋,张镖头就看到了端着茶杯的牛盐巴。
牛老板,咋地今天有闲心来逍遥?张镖头对牛盐巴出现在沟脚甚感意外。
顺路进来坐坐。牛盐巴搪塞道。
怕不是顺道吧。张镖头哪里肯信。
喝茶。喝茶。糊锅巴打圆场道。
大家既然碰巧在一起,也算是投缘,那我就不翻来绕去了。张镖头说。
啥事你说。糊锅巴小心地问。
牛盐巴见张镖头一副被人欺负的神情,心里就猜出了八九分。
真是欺人太甚。张镖头把送到嘴边的茶杯拿开,火气冲冲地说。
在庄镇哪个敢欺负张老板。糊锅巴讨好地说。
你们莫非瞎子不成?
此话怎讲?牛盐巴顾作不知其意,是想让张镖头自己把话挑明。
老子去婧妹货栈道贺,是给那小女子脸。不曾想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张镖头越说火气越大了。
就是。我跟牛老板正说这事呢。还是人家汪镇长有面子啊!糊锅巴说。
她那是在巴结姓汪的,好在庄镇站稳脚跟。牛盐巴说。
有了靠山才好做生意。糊锅巴说。
说到生意,恐怕最担心的是牛老板。你们想啊,人家那就货栈,买进卖出,啥不能做?日后庄镇就怕不是你牛老板一家盐店了。张镖头有意把火往牛盐巴身上引。
张镖头所言,牛盐巴早就想到了,不然,也不会到沟脚找糊锅巴。经张镖头这一挑明,牛盐巴不用遮遮掩掩了,就说,我是担心,你张老板莫非就不担心?姓姚的女子既能开货栈,那镖局也能开。张老板,她可是有刀有枪的人啊。
牛盐巴的话打到了张镖头痛处。他担心的也正是这个。庄镇要是再有一家镖局,他的生意必定被抢去一半。这是他不能容忍的。来沟脚找糊锅巴,就是想联手给姓姚的女子下绊子,让她生意做不下去。糊锅巴这人,张镖头是再熟悉不过了。表面上他低三下四,生怕出事,其实,他的示弱全都是为了生意。他的朋友多,三教九流啥都有。一旦联起手来,姓姚的女子早晚得滚出庄镇。
张老板不也有枪有刀么,还怕了她不成。糊锅巴朝张镖头眨巴了几下眼睛,仿佛是在替他打抱不平。
事情未必只碍着我白龙镖局。她在庄镇生意做大了,牛老板的盐店,你糊锅巴的逍遥宫,也不会好到哪里。张镖头有意要把牛盐巴和糊锅巴跟自己串在一起。
张老板的话不无道理,我担心的也是这个。牛盐巴把心里的忧虑说了出来。
看来大家都是明白人。张镖头从牛盐巴的话里已经知道其心思,只要再在糊锅巴身上加一把火,联手之事就算妥了。张镖头决定先试探一下糊锅巴,就说,糊锅巴你咋个看?
是那么个理。糊锅巴应道。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却是,她一个女流之辈,再有本事也只能抢盐店和镖局生意,是断不会来抢妓院生意的。要说对姓姚的女子不满,就是被她另眼相待了。
二位,看起来我们之间做的事风马流不相及,仔细一想,又骨肉相连。你牛盐巴的盐店在庄镇,你糊锅巴的逍遥宫在庄镇,我龙山镖局也在庄镇,那庄镇就是我们的地盘。现在,这块地盘上杀出了个女妖精,不光想抢生意,还想抢地盘。这地盘要是一旦真归了她,我们的日子还会好过?这番话,张镖头早就在心头想好了,唯有这样,糊锅巴才会掺和进来。
张老板说的是。只是那女子有人有枪,背后还有汪镇长,咋个对付得了?糊锅巴忧虑地说。
我们分个工,牛老板盯她进货,我盯她出货,胡老板这里各路神仙都有,专管打探消息。张镖头显然已是成竹在胸。
要得。糊锅巴表态道。
牛盐巴没有发话,对张镖头的分工,他心里有些不痛快。若是接受,张镖头无形中就成了他们三人的老大。一旦既成事实,日后的生意还不受制于他。不接受呢张镖头话又说到了那个份上,势必会产生隔阂。先应承下来,日后再做打算。
牛老板,我说的行与不行,你吭一声。张镖头催促道。
就照张老板说的做。牛盐巴软趴趴地表了个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