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福源把拜访经过向姚婧报告后,姚婧并没有感到有一丝轻松。张镖头、牛盐巴、糊锅巴不会轻易相信童福源的话。像张镖头这种地头蛇,能捏拿住他三寸的,只有大权在握的汪镇长。
想啥呢?童福源见姚婧不语,禁不住问了一句。
你的拜访或许有点作用。但我还是放心不下。张镖头对我,对靓妹货栈,都不会轻易撒手。我们必须彻底断了他的念头,唯有这样,才能免除干扰。姚婧把担心说了出来。
要完全、彻底扫清张镖头他们的干扰,恐难办到。童福源忧心忡忡地说。
我想到了一个人。我们可以借助他的势力来治张镖头。姚婧说。
童福源想不出在庄镇能制服张镖头的人,就疑惑地问,哪个?
汪镇长。
这倒是个妙招。就是不知姓汪的能否出面。
事在人为。姚婧信心十足地说。
童福源没有吭声。
怎么,不相信我?姚婧问。
不是不相信,我但是担心,你逃脱虎口,又入狼窝。
姚婧递了一杯水给童福源,微笑着说,有你和刘达,我有啥好怕的。
万一姓汪的——
姚婧伸手捂住童福源的嘴,撒娇道,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在姚婧的手接触到童福源嘴唇瞬间,童福源感到心慌气短。他多么希望姚婧白嫩的手就那么停留在嘴边,让他随心所欲地想亲就亲,想吻就吻。然而,理智却告诉他,眼目下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姚婧作出那样的决定,显然是冒着风险的。这个她不会不知道。她捂住自己的嘴,就是不想听到他的担心,不让他说出让她动摇的话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所以,我不让你说。姚婧收回手,任何事情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我们必须作好最坏的打算。
童福源拉过姚婧的手,紧紧握着,仿佛一松开,姚婧就会离他而去。刚才姚婧话中 “最坏的打算”几个字,着实刺痛了他。汪镇长和张镖头他们说不定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只不过,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姚婧去找汪镇长,那就是飞蛾扑火。
心许还能找到别的办法。童福源没有说出半个阻止姚婧计划的字。他把所有的担心,换成了这句看似平淡的建议。
我知道你担心我。姚婧抽出手,在童福源脸上抚摸了一下,用轻松的口吻说说,本小姐是谁?短枪会使,长枪会用,我看哪个敢欺负我?
我会时刻跟在你身边的。童福源这句话,声音有点压抑,但蕴含着坚定的力量。
一股暖流倏然涌上姚婧心头。如果不是事情紧迫,她不会作出让童福源担心的事。她很想说点柔情似水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明天,我就去拜会汪镇长。姚婧神情坚定地说。
那我陪你去。童福源说。
可以。姚婧说了这两字,像是忽然响起了什么,略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去准备一下。
对姚婧话里的“准备”,童福源当然明白。拜会镇长,怎么能空手呢?更何况靓妹货栈这么大张牌子。童福源觉得事情不那么好办,又不便在姚婧面前露出难色,就说,我好生想想,看准备点啥,既要拿得出手,又不丢靓妹货栈颜面。
不愧是管家,想得就是周道。姚婧有意要抬抬童福源。
童福源微微笑了笑,说,那我准备去了。
离开姚婧后,童福源反复琢磨,究竟给汪镇长送什么合适,最后,他决定按庄镇习俗,给汪镇长送三色礼。这三色礼指的是酒、糖、茶。在庄镇,至亲之间,高朋之间,人情来往,多送三色礼。其礼品各有其寓意,送酒,意寓友情长长久久;送糖,意寓生活甜甜蜜蜜;送茶,意寓日子活色生香。确定所送礼物后,童福源先去净福茶庄卖了苔茶,接着去三大碗酒坊卖了高粱酒,最后去李氏贸易行卖了冰糖。采购完三色礼,天色已暗,童福源匆匆回到靓妹货栈,吃了点东西,就回房间了。
夜里,童福源失眠了。他脑子里不断冒出汪镇长的脸来。他竭力想赶走它,却怎么也赶不跑。他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就很为姚婧担忧。
早上起来,童福源安排完店子里的事后,就坐在柜台里等姚婧出来。
姚婧梳洗、打扮结束,太阳已上三杆。一进店里,她就看到了等候在柜台的童福源,就把一个灿烂的笑容投给了他。童福源回了她一个笑,然后提着备好的三色礼,从柜台里走出来。
给我吧。姚婧伸手去接童福源手里的礼物,童福源没给。
我送你一程。童福源说。
两人刚出店子,迎面碰到了一个来人。姚婧觉得事情太巧,就快速跟童福源交换了一下眼神。童福源的感觉跟姚婧一样。短暂的目光交换后,他们一同向那个人迎了上去。
汪镇长,正要说去拜会你呢。姚婧满脸笑容地说。
汪镇长目光先在姚婧脸上停了停,继而移到童福源身上,最后落到童福源手里的礼物上,姚老板,看样子你是要送我三色礼?
拜会汪镇长,咋能两手空空,那样的话,小女子我就太没礼数了。姚婧不亢不卑地说。
好个没礼数。爽性,我喜欢。汪镇长打着哈哈说。
童福源对汪镇长吐出的“爽性”甚是反感,要依他脾气,早就把手中礼物砸在地上了。
汪镇长,请。姚婧微微弯腰,伸出右手,邀请道。
进店之后,汪镇长一不喝茶,二不打坐,仔细打量起店里的陈设来。
汪镇长不请自来,想干啥呢?这个问题几乎是同时浮现在姚婧和童福源心头。
汪镇长目光在店里遛了一圈后,对姚婧说,姚老板,靓妹货栈名副其实啊!
多谢汪镇长夸奖。姚婧应酬道,不知小女子有何可为汪镇长效力的?
还真是有事托你。汪镇长说。
汪镇长请讲。只要是小女子办得到的,一定竭尽全力。姚婧口里这样说时,心里却在想,姓汪的要托的是件怎样的事呢?
事情是这样的。我老父带信来说想要两张狐狸皮过冬。刚才我看了看,你店里也没有。能不能想办法帮我忙。钱的事情,你收着多少,我给多少。汪镇长摊明了来意。
这事包在我身上。等弄到货我亲自给你送去。至于钱的事,就莫说了。姚婧一口答应了下来。这真是天赐良机。
钱是一定要给的。汪镇长认真地说。
先不说这个。等货到手再说。姚婧给了汪镇长一个台阶。
也好。到时就货论价。
那请里屋喝茶。姚婧邀请道。
茶就不喝了。汪镇长边说边朝外走,我等你消息。
汪镇长放心,一定让你满意。
姚婧这句话,正好被路过的陈麻子听见。他愣愣地看了看汪镇长,又看了看姚婧,见两人那么亲热随和,心里就敲起了小鼓鼓,姓姚的女子跟汪镇长啥时黏糊到一起了?
一回龙山镖局,陈麻子就向张镖头禀报了汪镇长出现靓妹货栈的事,末了说,辛亏没有动靓妹货栈歪念头,不然就惹火烧身了。
张镖头听后,恶狠狠地骂道,狗鸡巴日的!
我就说姓姚的女子是朵臭牡丹,好看不好闻吧。陈麻子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而实际是说给张镖头听的。
我看你嘴巴才臭呢。张镖头暴着眼睛顶了陈麻子一句。
陈麻子当作没看见,知趣地退了出去。
老子——张镖头太想骂人了,可是身边空无一人,只得气呼呼地把张大的嘴巴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