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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落魄的姚婧，人虽回到了庄镇，心里却一直牵挂这费老板那批毛铁。
昨晚，当姚婧被押往那个神秘院落时，张镖头马队已行走在从白龙山通往河闪渡码头的山路上。她和刘达返回庄镇时，张镖头马队已将费老板的镖物押运到了河闪渡码头，等费老板验完货就装船。这次，费老板亲自在河闪渡验货，是个例外。以前他交给张镖头押运的镖物，过手之后，就是四十兵工厂的事了。由于得知姚婧在打这批货主意，他先行到了河闪渡码头，并且对姚婧实施了拦截抓捕。没想到让她逃脱了。这批货不能出现半点闪失。四十兵工厂急等着这些毛铁造手榴弹。这次，他不光在河闪渡验货，还要亲自跟张镖头一起押送。
张镖头让手下先把货从马背上卸下，堆放在通往江边的石板路两边，等费老板验货。卸完货，张镖头在码头上等了差不多一袋烟功夫，费老板才在刘大河陪同下来到码头上。在张镖头未出现在码头上之前，费老板的心一直是悬着的。他担心逃脱的姚婧在半路对张镖头马队下手，那远在河闪渡码头的他就鞭长莫及了。他神情不安地一次次走到院坝里朝着码头张望，其间，刘大河几次邀他进屋歇一会，都遭到了拒绝。直到见了张镖头马队出现在码头上，他绷紧的心才踏实下来。
费老板走到张镖头前面，抓起他的手，连声说，老弟幸苦！老弟幸苦！
请费老板验货。张镖头对费老板表现出来的热情并不买账，口气生硬地说。
半路没出现啥岔子吧？费老板问。
我头发不少一根，能出啥岔子。张镖头对费老板的疑心很不爽。
那就好。那就好。费老板微笑着说。
费老板的货多半装在麻袋里，只有很少一部分是用木箱装的。木箱是木条钉的，从留出的空隙处，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冰冷的毛铁。费老板每走到一个麻袋前，都要伸出手去摸一摸，然后还要搬动一下，看是不是很沉。而走到木箱子前时，他会低下头去，仔细进行查看。跟在后边的张镖头对费老板的做法很不满，他觉得费老板太不相信人了。不就是些冷冰冰的家伙么，还怕被换了不成？验完所有麻袋和木箱子，天色已是黄昏。
费老板拍了拍手，把目光移向泊在码头上的歪屁股船，忧心忡忡地说，装船吧。
张镖头觉得费老板行为古里古怪的，斜斜地瞟了他一眼，就安排手下人装船去了。一时间，码头上忙碌起来。张镖头手下抬的抬，扛的扛，一袋烟的功夫就把路边的麻袋、木箱全部搬运到了船上。
见船已装好，刘大河走到费老板身边，说，晚饭准备好了，吃了走吧。
张镖头爽声一笑，好好好，刘会长的饭，不吃白不吃。
费老板看了眼夜色越来越浓的天空，对刘大河说，这样吧，饭我们吃。不过，不在岸上吃。
刘大河不明白地望着费老板。
时间紧，赶路忙。请把备好的饭菜搬到船上吃。费老板说，张老板，你喊些人去把饭菜抬来吧。
张镖头心里窝着火，但只得照办。
此时天已黑尽，江面上只闻水响，不见水影。张镖头让人在帆杆上挂上汽灯，高声要喝道，开——船——啰——
装满毛铁的歪屁股船，徐徐离岸朝乌江下游驶去。
船上的船夫和张镖头的人，分做三堆吃起饭来。费老板坐在船舱里，两眼微闭，货物虽然没有一点损失，船也离了岸，他的心还是不踏实。他总感觉到姚婧那女人在什么地方窥视着船上的毛铁。千万不能大意。想到这，他走出船舱，对吃饭的人说，大家动作麻利点，吃完饭各就各位，都把眼睛睁大点。
费老板，你也太胆小了吧，莫非还担心有人在江上抢你这些宝贝疙瘩不成。张镖头说。
费老板没搭理张镖头，返回船舱，闭目养神起来。
船行至高滩时，掌舵的船夫顿时把眼睛瞪大了。高滩怪石嶙峋，暗石如刀，水流湍急，恶浪一个连着一个，稍有不慎，就会船毁人亡。民谣里的乌江险滩是这样唱的：“乌江天险滩连滩，过滩如过鬼门关”。
船刚入滩口就遭到了恶浪攻击，浪尖上的歪屁股船就像飘荡的一片树叶。费老板感到船摇晃得厉害，心一惊，想站起来看个究竟，不料船又坠入波谷，他一个踉跄，摔到在船舱里。
船老板，你搞啥子鬼哟！张镖头惊魂未定地嚷道。
过高滩呢。船老板回应道。
高滩风高浪急，张镖头是知道了，明白是怎么回事后，就不言语了。
就在满载毛铁的歪屁股船快要驶出高滩时，岸边一个黑影纵身一跃，跳入了波涛汹涌的江中。那黑影奋力向船游去。起伏的波浪时而将那团黑影推向浪尖，时而抛入波谷，但任凭风吹浪打，黑影都没有退缩，仍然奋力向船靠近。再有一尺黑影的手就要抓住船舷了，又一个浪打来，黑影被推出去了丈余。此时，船已驶出高滩，江面变得平缓起来。那个被抛入波谷底的黑影被浪头托了起来，喘过一口气后，挥臂划动江面，再次向船靠去。这次黑影终于抓住了船舷。黑影把身子潜在水里，只露出个头来，依附着船舷行驶一阵后，黑影一手抓住船舷，一手拿出捆在腰间的锉子，开始动作起来。约莫一个时辰，黑影在船身上戳出一个洞来，冰凉的江水从那个洞里咕咚咕咚流进了船舱。这时，黑影反推了一把船舷，向岸边游去。黑影刚刚爬上岸，就听到船上传来惊叫，船漏水了。黑影无力地瘫痪在一块沙地上，而胜利的快意却从疲惫不堪的心头涌了上来。
费老板迷糊中听到喊声，以为是做梦。睁开眼一看，穿上的人慌着了一团。掌舵的船夫大声喊叫，莫要慌，赶紧舀水。没人听他的话，惊慌失措的船夫和张镖头手下搅混在一起，你推我攘，朝船头船尾跑去。船摇摇晃晃地向左边偏去。情急之中，张镖头朝天鸣了一枪，企图制止慌乱。听到枪声，船尾处一个船夫惊叫道，不好了，江匪来了。他那么一咋呼，船上更乱了。这时船头又响起了一声惊呼，不好了，船要沉了！
莫要慌。稳住。大家一起动手舀水。掌舵船夫的声音被淹没在惊慌的喊叫和夜风之中了。
费老板见势不妙，抓起一块船舱盖板，扑通一声跳进江里。跟着，张镖头也跳了下去。歪屁股船突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猛地向左一偏，江水随即灌了进来，几乎是眨眼之间，船沉入了江中。
听到船上传来的惊呼喊叫，黑影挣扎着站起来，朝沉船的方向看去，刚好看到桅杆上晃荡的汽灯没入江水之中。黑影长舒了一口气，拖着疲乏的脚步，向岸边的密林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