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达闷闷不乐回到婧妹货栈。在门口,跟出门的童福源撞了个满怀。童福源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愣怔地看着刘达,正想张嘴发问,刘达火气冲冲的话抢先发了出来,没长眼睛啊!童福源不高兴了,明明是自己被撞了,好话没有一句,反倒被刺,事情不能这样就算了,不然,以后他会得寸进尺,必须回击。
兄弟,说话不要带刺。童福源阴沉着脸说。
老子带刺了怎么着?郁闷的刘达冲口而出。
你是谁的老子?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跟你没完。童福源不依不饶地说。
我——我——我说老子了吗?八成是你各人听错了。刘达振振有词地说。
你还猪八戒过和倒打一耙了。童福源愤慨地看着刘达。
你才猪八戒呢。刘达指着童福源脸说。
把你爪子收回去。童福源态度生硬地说。
你挖苦人。我——刘达朝童福源挥了挥拳头。
怎么,还想行凶啊?童福源讥诮地直视着刘达的眼睛说。
刘达向童福源逼近一步,手也在那一瞬间颤抖起来。
童福源见刘达两眼充血,拳头捏得咕咕响,不能再刺激,不然他肯定犯傻,就退让了几步。刘达以为童福源害怕了,平常淤积在心头的对童福源的嫉妒此刻爆发了出来,他把拳头伸到童福源眼前晃动着,今天老子就是行凶了,你敢咋的?说着,一拳打在童福源脑门上。
刘达出手,让童福源始料不及。他眼冒金花,差点摔倒,幸亏抓住了门枋,才站稳了脚跟。
店里的伙计见刘达打了童福源,赶忙慌地跑到里屋。姚婧见店伙计一副慌里慌张的样子,不知出了啥事,镇定着问,出什么事了?
他们打起来了。店伙计说。
谁跟谁打起来了?姚婧问。
童管家和刘达。
姚婧一听是这两人,霍地一下站起来,把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扔,三步并成两步走了出去。
刘达和童福源剑拔弩张地对峙着,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姚婧走到童福源和刘达中间,冷着脸说,你们出息啊!
童福源揉了下被刘达打的地方,把头低下了。刘达胸脯急剧起伏着,似乎刚才那一拳,解不了他心头的积怨。
此时门外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他们推推搡搡地朝前挤,希图把事情看个究竟。
丢人现眼。姚婧甩下这句话,返身踩着极重的脚步走了。
童福源从姚婧话里听出她生气了,而且气得还不轻,就极后悔刚才的不冷静。我咋那么犯浑,跟刘达叫啥劲。就算他撞人是故意的,大丈夫退一步,又何妨。或许,他在外遭遇了什么,心情不好,恰巧自己的话又刺激了他,才发生了本不该发生的一幕。把心理顺后,童福源把目光移向刘达,歉意地说,是我不好。我不该说你手是爪子。说完,童福源出了婧妹货栈,向来福饭店走去。
事情来得突然,消失得也迅速。这让刘达一下转不过弯来。在他向童福源打出那一拳后,他是铁定心跟童福源干下去的。不曾料到,童福源用那样一句话就退出了。他竭力想搞清楚童福源的退让,是因了他拳头,还是因了姚婧的出现。从他对童福源的了解,不会是拳头的作用,那次在楼梯处的较量,他就知道童福源是不惧拳头的,那么,就肯定是姚婧的出现和她说的那些话了。姚婧刚才说的话,每句都像钢针刺在他心上。事情没办好,反倒惹她生了气,嗨!刘达跟童福源一样,也是越想越后悔。
姚婧冷淡刘达一个时辰后,把他叫进了里屋。刘达和童福源打架,肯定事出有因。
刘达负罪一般进了里屋。他一声不吭地站在姚婧身旁,极像个做错事了的孩子。
姚婧把头埋在桌上的账本里,故意不看刘达。她想让刘达自己开口,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来。
刘达就那样木讷地站着。他每天都想看姚婧的笑脸,不想惹姚婧不高兴。但是今天,鬼使神差他打了心中的情敌。避开姚婧的因素,他内心还是畅快的。见姚婧不理不睬,他才觉得无意中把姚婧伤到了。都怪那个冯二家的,要不是被她扫出门,心情就不会坏。打人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他回想了当时的情况,撞着童福源也不是故意,叫他想不透的是,那会咋就火气那么大呢?
姚婧见刘达愁眉苦脸的样子,知他后悔了,但还是想他自己说说,就温和地问,你不想说点啥?
说啥呢?刘达脑子里像塞满了乱草,理不出个头绪。他想从头到尾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又担心姚婧说他打胡乱说。因为一说事情缘由,就要提到冯二家的。他不想发生在他和童福源身上的事情,跟另外一个女人有关。
不想说是吧?那你啥时想好了再来找我。姚婧知道刘达的闷脾气,这种时候再逼也无济于事,便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你去吧。
刘达闷闷不乐地走了。到了街上,他站住了,去来福饭店吧,他不想与童福源打照面。去沟脚吧,又才被人扫地出门。返回婧妹货栈,实在没脸见姚婧。他好恨自己不争气的手。呆愣愣地站立了一会,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游起来。平时,他的注意力都在姚婧身上,生怕他的一点大意,让姚婧受了伤害,从没仔细看过庄镇的街景。他边走边用一双好奇的眼睛看街两边一栋紧挨着一栋的木房。那些木房,有的盖着青瓦,有的搭着茅草。在一栋有些歪斜的木房屋檐下,一个穿着土布花衣的女人在奶孩子。她的衣服被高高地撩起,左边白皙丰满的乳房一览无遗地露了出来。女人一只手把着自己的奶子,一只手把怀中婴儿送到了裸露的奶嘴边。那婴儿有着先天的感应,不睁眼嘴巴就找着了女人的奶头。女人奶孩子的过程,刘达看得清清楚楚。其间,他几次把头扭开,又几次把头转过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心里弥漫开来。
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间,刘达走到了龙山镖局对面。这个地方,于他,于姚婧,都是神秘之地。他早就想进去看看了。从龙山镖局敞开的大门望进去,可见到几个汉子在院坝里操练刀枪。其中两人的打斗,深深吸引了他。高的那个,伸出的手像爪子一样,打出的拳就像猛虎下山。稍矮的那个,手中的“九节鞭”,伸缩自如,时而像两条飞舞的火龙;时而像两团飞舞的红色火焰。他们的呐喊声、剁脚声,在院坝上空回荡。看着看着,刘达手就有点发痒了。他决定进去跟那几个汉子比试比试。在他就要跨进龙山镖局大门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天际飘了过来。那声音,好熟悉,像是百听不厌的姚婧。但,他又不能确定,就竖起耳朵听,却什么响声也没有。他就又朝前走,刚一迈步,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刘达又站住,竖起耳朵,仍然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莫名地,他心一颤,跟着身上燥热起来,便打消了进去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