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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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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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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镇》连载

第一十五章 计谋

当耍猴人、姚婧前往河闪渡码头打探情况时,张镖头押送镖物的马队正行走在吊景岗峡谷里。

吊景岗峡谷山峰陡峭,沟壑纵横,绵延十里。夹在山峰中的溪水,清澈透明,时而跳过岩石,时而穿越石缝,时而居高跳下,时而舒缓流淌。潺潺流水,一会委婉如抒情的曲子,一会又如高昂的旋律,时高时低,忽快忽慢,不绝于耳。倒映在溪水中的耸立高山,成荫树木,随着溪水的流动,呈现出千姿百态,那山、那树、那水仿佛神手绘就的风景画。蜿蜒的马道从谷底一直盘旋到山巅。

张镖头选走这里,是他的精心谋划。昨晚,陈麻子送费老板安寝后,张镖头心里老是七上八下,不踏实。这种感觉以往从来没有过。不知咋的,他就是觉得有人在打费老板这趟镖的主意。去河闪渡码头走水路,是他首先考虑的路线。在他就要做出安排时,临时又改变了计划。

在白龙山清点完镖物,在押运文书上按下手印后,张镖头带着他的马队出发了。经过雄黄山两岔路时,张镖头叫停了领路的陈麻子。陈麻子不知发生了啥事,急颠颠地跑来问,咋回事?

张镖头站在岔路口,指着右边的道说,我改方向了,走这边。

陈麻子疑惑地望着张镖头,那不绕了么?

张镖头说,我晓得。照我说的做。

陈麻子说绕了,是有道理的,也是他不明白张镖头临时改变方向的原因。张镖头站的岔路口,左边直通河闪渡码头,右边绕过庄镇可达吊景岗。从吊景岗到思洲的山路,里程比直达河闪渡码头远出几倍。近水道不走,改走远天实地的旱路,陈麻子实在想不通。

陈麻子牵着马折返回来时,马队的兄弟伙都十二万分不解,但又不敢问,只得跟着走。在张镖头押送镖物的马队里,是不允许打听货主是谁,镖物是啥,更不能探听押送镖物行走路线的。尤其最后一点,是大忌。谁打听行走路线,谁就有嫌疑。弄不好,还会有灭顶之灾。

晌午过后,张镖头和他的马队到了吊景岗。进入峡口前,张镖头清点了人员、马匹以及马背上的货物后,吩咐陈麻子让伙计吃东西。押送镖物不是水路就是山路,不管走那条路,吃的都不好弄。为方便赶路,每次张镖头都是安排厨房做饭团子。饭团子的做法是先把米放在开水里煮,煮到半熟,用筲箕滤去米汤,之后,将筲箕里半生米粒放入木蒸里蒸熟。做好饭就得了一半的功夫。另一半就是炒菜。饭团子用的菜,不要新鲜蔬菜,一律用陶瓷灌腌的酸酸菜。因为新鲜菜不保鲜,容易变臭。而酸酸菜放过十天半月,味道依然如旧。菜炒好后,剩下的最后一道工序,就是合成饭团子。合饭团子的工具一张洗干净的毛巾即可。合的时候,把毛巾摊铺在碗口上,先用饭勺从木蒸子里舀来米饭,把炒好的才放在中间,从木蒸子里舀来米饭将菜盖上,然后抓起毛巾四角,一点一点地收紧,最后用双手捏紧,饭团子就做成了。

马队的伙计们各自找了路边的一处阴凉,就着溪水,有滋有味地吃起来。张镖头和陈麻子也在吃饭团子。只是他们两人的饭团子里包的菜,不光是酸酸菜,还有腊肉丁。这是公开的秘密。

陈麻子心中的疑问没有解开,不知张镖头卖的是啥药,又不便询问,就埋着头,一个劲地肯饭团子。

张镖头对陈麻子的心思一目了然,装作没见,也起劲地肯饭团子。有些话不用说,到时自然就会明白。张镖头临时改变线路的事,就是这样。更让陈麻子不解的,还在后面。

吃完饭团子,照以往的做法,就是开拔赶路。可是这回,张镖头没向陈麻子发赶路的指令。

咋不赶路?陈麻子奇怪地问。

兄弟伙的饭团子都还卡在喉咙里,不急,反正忙也忙不去,何不让兄弟伙些歇一会再走。张镖头不紧不慢地说。

天黑了吊景岗不安全。陈麻子提醒道。

张镖头抬头看了看天空,白晃晃的太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伸手挡在额前,眨巴了几下眼睛,望着高远的蓝天,慢悠悠地说,太阳太大了,马吃不消。歇歇再走。

陈麻子诧异地看了张镖头一眼,朝路坎下的溪边走去。以前遇到的大太阳天也不少,张镖头从来没有这样懈怠过,嘴里一个劲地催快点,生怕路上出事。这回是太反常了。吊景岗闹匪患,他不是不晓得,就不怕半路杀出个李逵。陈麻子蹲在溪边一块石头上,对张镖头这次的做法怎么也想不透。算了,何必穷操心。末了,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放下心事后,他明显感到浑身轻松了。看着眼前透明的溪水,他情不自禁地弯下腰去,捧起溪水,连喝三口。溪水冰凉透骨,从嘴里一直凉到了肚脐眼。好不畅快。

马队的伙计们跟陈麻子一样,也觉得奇怪,不知老板玩啥名堂。不过,他们不像陈麻子那样担心。既然老板说歇歇,那就歇歇。匪来了抢的是老板的货,只要不伤到各人就万事大吉。他们把马安顿好后,有的背靠大树闭目养神,有的在抽叶子烟,有的在完打山棋。

打山棋随处可玩,是庄镇人干农活休息时玩的游戏,老少皆宜。随便找一块平整的地方,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画出棋盘,扯起一根茅草,掐断成几截,一截一截的茅草就是棋子。打山棋的棋盘是一个正方形,里面对角拉线连接,形成一个一个“田”子形网格。在正方形的一方,斜画着一个小正方形,谁的棋子最后被逼进小正方形框里,意为走投无路,即算输。行棋时,遇到中间是对方的子,而后面又有空格,便可翻越,打山棋故而得名。

不觉中,太阳开始下山了。吊景岗峡谷里变得阴森起来。张镖头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大声吆喝:走起啰。

马队立即行动起来。在陈麻子就要牵着马前行的时候,张镖头又是一声吆喝,回走。

马队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去河闪渡码头。张镖头的话说得斩钉截铁。

伙计们懵了,都认为老板是吃饭没事干了。绕了一大圈,到了吊景岗也不走,现在又绕回去,八成是脑子出毛病了。唯一清醒的是陈麻子。当他听到张镖头说“去河闪渡码头”时,心头的疑惑顿然解开。张镖头这样安排,是故意给打镖物主意的人造成一种走旱路的假象,让他们费尽心思地在旱路上去折腾,然后,再悄无声息地转向河闪渡码头走水路,摆脱可能遇到的麻烦。这一招实在是高啊!

张镖头的马队转到河闪渡码头已是半夜。他站在码头上,举起手中的马灯,朝江湾里晃了几晃,很快一艘大木船就从江湾里划了出来。他让手下把马背上的镖物转到船上去,吩咐陈麻子连夜把马赶到打草坪去,等他回来后,再一起回庄镇。安排完这一切,张镖头跳上船,说了声好了,船就离开码头,朝下游的涪陵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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