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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山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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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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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水人家》连载

第三章 庆阳老街打社货 青龙山头救美人

玉华像出笼的小鸟,一路飞奔跑下阁楼,来到父母的房间,先是搂着母亲一阵撒娇,然后跪着给父亲磕了一个响头,继而站起身又抱着父亲一阵猛亲,弄得父亲都不知所措,但很明显,父亲脸上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还假装嗔怪道:“死丫头,一点没有正行!”

凌晨五点,马车队伍就浩浩荡荡地从莲花坝出发了。玉华跟随着父亲的马车一路欢歌笑语,丝毫看不出她被关过一个多星期禁闭的痕迹。“姐在呀那个后院啦,掐呀菜苔呀啊,山上打下个,莲花溜溜儿,梅花溜溜儿,四季花儿开呀,石呀石头儿来呀啊。杨柳儿青青,瓜子落花生生,青菜萝卜缨缨,萝卜切成登登,顶针尽是坑坑,哎哎哎哎哟,奇哉好怪哉呀啊……”玉华唱的《掐菜苔》民歌,清脆而婉转,像黄鹂鸣啼,像夜莺流啭,和着清脆的马蹄声和马鞭声,久久回荡在山间漫长的古道上。

不到一个半小时,窦老爷子的马车队伍就抵达到庆阳老街上。虽还是清晨,但老街上早已人头攒动,车马喧天,各种日用品商店从高档到低挡各具特色,应有尽有。市场交易的有五谷杂粮、山货药材、蔬菜瓜果、铁器农具、手工制品和特色小吃,还有牲畜、茶叶、家具等大笔买卖。吆喝声、叫卖声、吵闹声、谈笑声混成一片,让人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南北西东。

窦玉华一跳下马车,就给父亲说想去选几套衣服和头饰品,然后去看看南戏,父亲早已对玉华放松了警惕,便欣然应允。见父亲答应得如此爽快干脆,玉华当然求之不得,迅速在街道上来来回回穿梭,意欲寻找逃跑的机会。

庆阳街依山傍水而建,主街道两侧清一色的木质结构瓦房,六十五栋楼房排成两行,间隔五米相对而立,形成繁闹的集市。面朝街面为商铺,背靠河溪是吊脚楼,整条街檐搭檐、角接角,前后首尾相连,一气贯通。从高空俯视,就像从青瓦幕布中撕裂的一条长长的“一线天”口子。这时,太阳从东方升起,晨曦从口子中直射下来,给市面上各种物品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

大街东头的戏楼关庙里,正在上演着南戏《白蛇传》《打金枝》等剧目,场下观众爆满,随着戏剧演出的高潮迭起,观众的叫好声、鼓掌声、口哨声、呐喊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窦玉华一头扎进观众堆里,早已不见了她的踪影。

戏楼关庙外侧宽阔的敞坝内,巫师正在表演上刀梯的绝活。刀梯高耸云端,三十六把锋利无比的尖刀均匀地镶嵌在刀梯上,并且把把刀刃向上,在晨曦中闪着寒光。刀梯未立之前,身穿红布马褂的巫师先做拜五方的法事,奉请五方神灵临位压阵,封杀五邪不得出入。巫师做完造水、封刀法事,就将所造之水喷向刀梯。

只见巫师迅速脱掉鞋袜,用所造之水将双脚洗了又洗,双手各拿一帖草纸,抹掉尖刀上的法水,随即赤裸着双脚,踏着锋利的刀刃,一步一步向梯顶攀沿,同时挥舞着令旗,口中念念有词:“三魂七魄归身附体,翻刀山解了阳人冤孽,长空设立有刀山,列入信人解冤忏,解了冤忏,解了冤忏重洗面,长生不死是神仙……”

窦玉华在戏楼里躲了又藏,藏了又躲,眼见父亲和家丁们离自己远去,才小心谨慎地猫出戏楼,看完巫师上刀梯的绝活,也不敢拍手叫好,就悄无声息地沿着街道西侧的小道向树林跑去。玉华一路狂奔,生怕父亲发现一路尾随追赶而来。越是心急越是出错。其实,玉华所走的这条小道并非通往长潭的近道,相反南辕北撤越走越远,不觉已到达了恩施青龙山的境界。

玉华虽然性子刚烈,但毕竟从小锦衣玉食,从没有受过任何苦,在山道跑了几个小时,身体就渐渐吃不消了,加上早上滴米未进,又饥又渴的她一下就瘫软在地,昏迷过去。

“子龙挺枪又跃马,曹兵一见肉都麻。如同猛虎把山下,又如青龙摆尾巴……”一阵嘹亮的男声平腔山歌从青龙山大山深处传来,声如黄钟大吕,高亢激昂而悠远,但都没有惊醒玉华,她实在太累了。只闻一阵沉稳的马蹄声渐行渐近,不多久就来到玉华跟前,随即山歌声戛然而止。

马背上的男子身高一米八几,头缠青丝头帕,白净的脸上长满了柔软的青须,上穿琵琶襟上衣,胸安铜扣,七对布扣一字排开,衣边上贴着梅条、绣着银钩,下穿青蓝布裤,脚蹬一双高粱面白底鞋,他从容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放下缰绳就蹲在玉华面前。

“小姐,你怎么啦?你醒醒!”见一陌生女子昏倒在这大山深处,男子先是一怔,随即想到的是赶快救人。男子双手扶起玉华,这才看清玉华的面容。这一看不打紧,只见玉华头包青丝帕,面若桃花,眉如新月,眼如秋波,鼻尖圆润,双唇粉红,上穿无领滚边的左开襟上衣,衣襟和袖口有两道不同的青边,袖口青边有三条五色梅花边,胸襟青边则用彩线绣着各种花。脚穿一双布鞋,鞋口滚边挑着明显的“狗牙齿”,鞋面用粉红的绸子制成,鞋尖正面用五色丝线绣着花草、蝴蝶和蜜蜂。

“好一个美妹子啊!真是天上掉下了个林妹妹!”男子内心不禁好一阵赞叹。

男子忙将玉华抱上马鞍,自己也一手扶着玉华,一手牵住缰绳,一抬腿纵身一跃就上了马。“嘚儿!驾——”青鬃快马一溜烟向男子家中奔去。“子龙挺枪又跃马,曹兵一见肉都麻。如同猛虎把山下,又如青龙摆尾巴……”洪亮厚重的山歌再次在青龙山里飘扬。

直到黄昏时分,玉华才慢慢苏醒过来。见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男子的床上,玉华不禁警惕起来,不自觉地将身子蜷缩在床里的一角。在玉华床前,陌生男子正用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她,那眼光透着清凉,透着纯洁,透着和善,透着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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