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曹晓峰搞的鬼!”赵春华一听到窦玉华和窦光明被下放到东风大队去了,直截了当作出了判断。“兄弟,你能带几个人陪我去一趟东风大队吗?”赵春华对张凡军提出了请求。
“有什么问题呢,明日我就带几个得力干将陪你去东风大队走一趟!”张凡军很干脆地答应道。
当夜,赵春华来到县一中校园,他要再一次会一会懵懂不知的柳方靖。上次拳打脚踢过赵春华的那些同学,看见赵春华进入校园,赶紧躲得远远的,生怕赵春华找他们的麻烦。
还有一个和柳方靖要好的同学,不动声色地跑到柳方靖的寝室,隔老远就大声喊道:“柳方靖!柳方靖!快找个地方躲起来,那个赵春华来了,是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寝室几个参加拳打脚踢的同学听见喊声,逃也似的奔出寝室,各自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隐藏起来。只有柳方靖像没听见一样,依然木讷地坐在床沿发愣。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柳方靖觉得,如果赵春华真是来找自己麻烦的,躲又能躲到哪里去?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还不如来个正面接触,杀人不过头点地,早死早托生,即使脑袋掉了也只有碗大个疤。想到此,柳方靖只好假装平心静气地坐在寝室,等候赵春华的大驾光临,其实内心却在嘭嘭嘭地跳个不停。
赵春华问了几个同学看见柳方靖没有,同学们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老远就说没有看见,然后一溜烟躲得不见了踪影。无奈之下,赵春华只好来到寝室碰碰运气。推开寝室门,赵春华见柳方靖一人坐在寝室发愣,就知道他是故意待在寝室在等候自己,但还是很温和地问了一句:“方靖,一个人在寝室呢?”
柳方靖并没有立即答话,甚至看都没有看赵春华一眼,依然木讷地坐在那里,但明显看到,柳方靖的双腿却不自然地在轻轻颤抖。见柳方靖不予理睬自己,赵春华便主动坐到了柳方靖身边。正待他将手搭在柳方靖后背时,柳方靖突然一个激灵,惊恐地说了句,别打我!
“别怕!方靖,我怎么会打你呢?我不会怪你的!”赵春华见柳方靖很是害怕自己,便一把就柳方靖抱在怀里安抚起来。
过了好一阵,柳方靖才慢慢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赵春华,带着疑惑的口气问道:“春华叔,你真的不怪我?”赵春华微微笑了笑,又拍了拍柳方靖的肩膀,然后点了点头。
顿时,柳方靖放松了警惕和戒备,一下扑到在赵春华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多日的惊恐惊惧,多日的孤立无援,一下子都发泄了出来。此时,躺在赵春华的怀里,他才感觉到有亲人般的温暖和安全。
待柳方靖情绪稍微稳定,赵春华替柳方靖擦去脸上的眼泪,劝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你是男子汉,不要动不动就哭哭啼啼,要有男子汉的模样,要学你爸爸那样,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我没有见过爸爸,对爸爸的印象都是妈妈从小给我讲的。你见过我爸爸吗?”柳方靖侧过头又问赵春华。
“我见过,我那时也还小。你爸爸高大帅气,又英勇顽强!参加过很多战争……”赵春华像吐枇杷籽一样,对记忆中的柳青夸赞道。
“我好想我爸爸!他如果还活着,能从朝鲜回来多好!”柳方靖又流出了眼泪。
“那你想你妈妈和光明爷爷吗?”赵春华不失时机地补充问道。
“我,我,我……”柳方靖含着泪又嗫嚅着,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你真认为你妈妈和光明爷爷是黑五类分子、是牛鬼蛇神?”赵春华又问道。
“我知道他们不是,可是我……”柳方靖说出半句话,又梗住了。
“你知道你揭发他们,和他们断绝关系,他们有多么伤心吗?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两个人,你却把他们两个都伤害了。”赵春华紧紧捉住柳方靖的手,再一次规劝道。
“我其实心里好悔恨,好想他们,妈妈——”柳方靖又大声哭了起来。
“你若真想他们,明天就陪我去乡下东风大队去看看他们,他们被坏人曹晓峰带到了乡下,可以想象出应该被他们整得好惨。”赵春华见柳方靖内心还是爱他母亲的,忙发出邀请,柳方靖也默默地点了点头。
赵春华从柳方靖寝室走后,同学们一窝蜂涌了进来,看见柳方靖一点事都没有,还明显心情好了很多,不禁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他,叽叽喳喳地问这问那,想即刻知道其中的奥秘。柳方靖也不答话,只是神秘地笑了笑,惹得同学们更神经兮兮的了。
第二天一大早,曹晓峰也不管窦玉华身体是否恢复,又带着二愣子和杨癞子赶到窦玉华他们的住处,像催命一样催着窦玉华和窦光明赶快起床,要接受新的批斗。窦玉华和窦光明也不敢怠慢,忙穿衣起床来到院子里。
曹晓峰便吩咐二愣子和杨癞子,将窦玉华二人反绑着双手,并把随身携带的高帽给二人戴上,还在背上插上黑牌,一推一搡地把他们带到了半山坡的乱坟岗。窦玉华和窦光明抬头一看,就见曹晓峰的外甥秦禹的坟头矗立在乱坟岗之中。
半山坡上的乱坟岗,葬了几十座坟,一座挨着一座,几乎成了全村多年来的集中墓地。乱坟岗里基本都是一些灌木丛林或是些荆棘杂草,没有高大的树木,里面大大小小的坟堆一览无余。虽然还是夏日的早晨,但热气早已弥漫在整个山岗,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时不时还有老鸦在上空盘旋,发出凄厉的鸣叫声。
“给老子跪着!”窦玉华和窦光明被推搡到秦禹的坟前,曹晓峰从后面狠命地给两人踢了几脚,二人迫不得已跪了下去,窦玉华只觉得膝盖处锥心般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