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已是五十多岁大龄,哪经得起窦老爷子用马鞭这般抽打。瞬间,张妈背上就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疼得她惨叫几声就昏死过去。待窦沧海四人骑着快马出门后,太太费兰英才敢叫上几个家丁将张妈抬到床上,给她上好了创口药。
窦沧海一行四人骑着快马过卸甲坝,穿狮子关,跨凉风台,越龙马山,借着浩瀚的月色一刻不停地赶到女儿坝,已是深夜十点。
王恩宽家的堂屋仍还亮着闪烁的煤油灯,二十多个学生手拿张难先亲自编辑的《五言和七言杂字》课本,围坐在张难先周围,在灯旁认真聆听张难先讲课。没有黑板,就用五块布瓦代替;没有粉笔,就用散碎泥巴写字。老师一笔一画,旁征博引,深入浅出,学生听得津津有味,听得聚精会神。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王家院子戛然而止,窦沧海四人凶神恶煞,不容通报就要径直闯进课堂。王恩宽夫妇阻拦不住四人的野蛮行径,只得由王恩宽一边拦着一边劝阻,叫妻子赶快去通报张先生。
张难先闻讯忙停下讲课,尾随王妻出门而来,这时窦沧海四人已到门外,二十多个学生也齐刷刷地跟着老师出来了,不约而同站在老师周围,生怕老师有个什么闪失。
“姓张的,快把我女儿窦玉华交出来,不然有你好看!”听窦沧海一叫嚣,马超、黄云、窦坤也跟着起哄:“快把我家小姐交出来,不然今天踏破耻庐成人识字班!”
见来人如此嚣张跋扈,张难先一声断喝:“我堂堂一名省财政厅厅长,我看谁敢有胆量踏破耻庐成人识字班!”窦沧海虽然在贡水小城称霸一方,但在张难先这个省财政厅厅长面前,他不得不掂量掂量,还是不敢轻易造次。
见张难先也不是好惹的,便将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张先生,不是我故意挑事,我家闺女私自逃跑到你这里来参加识字班了,你得给我个说法和交代!”
张难先被弄得一头雾水:“什么你闺女今天跑到我这里来了,哪有这回事?我的学生全部在此,你倒是瞧瞧,哪个学生是你的闺女?!”
马超、黄云和窦坤忙在二十多个学生中拨拉来拨拉去,确实没有看到窦玉华的影子,忙对窦沧海报告:“老爷!这里面确实没有小姐也。”
“张先生,你是不是把我家闺女收在王家屋内?”窦沧海仍不死心。
“窦老爷,你不信你可以进屋去搜,只要不损坏王家大哥的东西就行。”张难先懒得和他纠缠下去,就直截了当地说。
能让他进屋去搜玉华,正合窦沧海的心意,见张先生如此爽快主动提出来,他求之不得,忙叮嘱三个家丁:“你们进屋去看看,千万别损坏了别人家东西!”马超、黄云和窦坤见主子态度缓和下来,也就顺势借坡下驴,态度没有先前那么蛮横嚣张了。三人擎着王家昏暗的煤油灯,仔仔细细在家里和房前屋后搜了个遍,还是没有见着窦玉华的影子。
窦沧海四人在耻庐成人识字班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极不痛快,但又不敢轻易发作,憋着一肚子怨气,气冲冲回到窦家大院。没有接回女儿,窦沧海夫妻二人更加担心起玉华的安危,难道女儿真的出什么事了?夫妻二人各自在心里想象着各种心烦意乱的可能。
随着母亲气冲冲地摔门而去,柳青急匆匆地尾随而来,见母亲坐在门前的石凳上,脸色铁青,嘴唇发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就连头上的白发也一根根竖了起来。“妈!妈!你到底怎么了嘛?先前对窦小姐还那么热情,一再叮嘱我好好照顾她,为什么突然变脸了呢?”
“就因为她是窦家小姐,是窦沧海的闺女,你们才不能在一起!如果她不是窦家的孽种,我一百个愿意她做我儿媳。”原来,窦玉华对柳青的一段表白,母亲在窗外听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为什么她是窦家小姐就不能做我媳妇了嘛?”柳青被母亲的话呛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知道你爸是怎么死的吗?他不是病死的,是让那个挨千刀刮的遭万人骂的窦沧海害死的!”母亲说完,伤心地大哭起来,还连连絮叨柳青的父亲死得好惨好冤。
“你不是常对我说父亲是得急性心脏病去世的嘛!怎么突然变成是窦家老爷害死的?”柳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
在柳青两岁那年,父亲柳望东经人介绍,来到宣恩县贡水河边窦家大院窦沧海家做短工。柳望东三十多岁,正是年轻力壮的好年纪,加上他吃苦耐劳,为人诚实实在,深得窦沧海的赏识。
柳望东来工作的第二年,窦沧海为了锻炼儿子窦石磊出道的能力,就安排柳望东护送窦石磊去湖南长沙贩卖伍家台贡茶,因为伍家台贡茶是乾隆皇帝钦点的好茶,能在湖南长沙卖个好价钱,从中可以大赚一笔。
但窦石磊并非一个善类,从小窦沧海夫妇对他娇生惯养,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简直达到纵容溺爱的程度。自然而然等窦石磊长大后,吃喝嫖赌黄等恶习渐渐被他都沾染上了,甚至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窦老爷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柳望东,柳望东觉得窦老爷是多么信任他,但当他知道是陪窦石磊少爷出去贩卖茶叶时,不禁在心底打起了鼓,老是一根弦悬着沉不下来。就因为窦沧海对儿子窦石磊不放心,在家就特意叮嘱,生意由儿子窦石磊谈妥,但卖的钱必须由柳望东保管,回来如数交给管家窦光明入账,一分一厘都不能出差错。
为了深得父亲的信任,窦石磊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父亲的决定,但在他心底却恨死这个决定了,还把柳望东当成了他这次发财的眼中钉肉中刺,老找柳望东的岔子,时不时奚落他一番,心里也早对柳望东打起了小九九,只是柳望东没有丝毫察觉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