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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方靖推搡着赵春华进来好半天，首长张凡军既不抬眼，也不说话，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一会儿看看报纸，一会儿呷呷杯中的茶水，意在把所谓首长的味晕足。
赵春华进到办公室，心里憋着一肚子火，对柳方靖这臭小子真是恨铁不成钢，起先也并没有在意办公室的主人是谁，见好半天没有动静，他才勉强抬眼斜睨了几眼所谓的首长。
“张凡军？！”这一看不打紧，赵春华忍不住叫了出来。“好大的胆子！你个黑五类分子胆敢直呼首长的名号？！”见赵春华直呼首长其名，柳方靖赶忙制止道。
听有人直呼自己的大名，张凡军也先是一怔，正准备发作大发雷霆，一眼瞥见眼前的黑五类分子好生眼熟，便仔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惊叫道：“张春华！怎么是你？！”
迅即，张凡军立马卸下了首长的盔甲，也不管柳方靖是否在场，跑过去一把将赵春华紧紧搂在怀里。
“首长！我不是张春华！我是赵春华！你认错人了吧？”赵春华故意提高调门对张凡军戏虐道。这下该轮到柳方靖一脸懵逼了，他真没有想到首长张凡军竟和赵春华是同道中人，还是称兄道弟的好友，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我不管你是张春华还是赵春华，我就知道你是我的生死兄弟！你化成灰我都认得！”张凡军忙给赵春华松开绑绳，又摘掉赵春华头上的高帽和背上写有黑五类字样的牌子。
“好兄弟！委屈你了！”张凡军安抚了几句赵春华，忙转身对柳方靖吼道：“你怎么搞的！我的好兄弟可能是黑五类分子吗？快给我兄弟道歉，然后给老子滚得远远的！”
柳方靖见大水冲了龙王庙，知道自己惹了天大的祸，早已吓得战战兢兢地在原地打着摆子，上句不接下句地道着歉：“首长，对不起！是我眼拙眼瞎了！春华叔叔，对不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是我不懂事。”好不容易吞吞吐吐道完歉，飞也似地逃了出去，尽管已逃到县一中校园，仍还在自言自语地嘀咕，赵春华咋和首长是好兄弟了呢？
原来，张春华当年因吸毒被关进监狱。出狱时，窦玉华和柳方靖母子曾去监狱门口接他回窦家生活，但张春华一气之下就跑得没了踪影，甚至几年都没有在宣恩县城露面。在张春华无路可走的情况下，就靠乞讨游荡到了恩施，迅速和恩施一伙乞丐成了生死之交，这伙乞丐的头头就是张凡军。
张凡军的父亲曾经也是国民党的一位军官，在恩施县政府给县长当着县长助理，也帮着县长干过不少坏事和缺德事。解放初期，也被解放军镇压枪毙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两位原国民党高官的公子同时沦落为乞丐，怎么不会惺惺惜惺惺、好汉惜好汉呢？二人迅速成为拜把子歃血为盟的好兄弟。在一次张凡军遭到另一伙乞丐围攻时，张春华不容分说就替张凡军挡了一砍刀，至今张春华的后背还留有长长的一道疤痕。
张凡军忙让赵春华坐下，又是倒茶，又是递烟，兴奋得不知所云。来到宣恩后，张凡军早就想到要登门拜访一下赵春华，还想赵春华来当他的左膀右臂，但由于每日的批斗工作日趋繁忙，也就一时无暇顾及登门。今日见赵春华不请自来，早已心里乐开了花。二人各自将分别后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张凡军就请赵春华下馆子喝酒去了。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曹晓峰自从看到窦玉华再一次被打成牛鬼蛇神遭整，他心里比谁都高兴，甚至幻想着有朝一日窦玉华又能落到他手里，让他玩弄羞辱一番。要想梦想成真，就必须巴结上级红卫兵首长，他首先想到的是武汉“钢二司”头头钟自成。
钟自成尖嘴猴腮，曾经也是地痞流氓出身，文化大革命一开始，他就瞅准机会，托好关系，混得个“钢二司”头头的衔位，被派驻到宣恩开展串联活动。
曹晓峰那日在台下一看到钟自成的模样，就有臭味相投、相见恨晚的感觉，他觉得一定能与钟自成合得来，成为相濡以沫的朋友，发誓一定要抓住钟自成这根救命稻草。
曹晓峰从监狱逃出来后，经过各方打点，便将现任东风大队队长曹焕清赶下了台，莫名其妙地当上了东风大队的队长，自然而然也就自封为东风大队战斗队的头头。
曹晓峰人求人、人托人，经过多方打听，终于知道了钟自成和自己有个相同的嗜好，那就是玩弄女人，并且特别喜欢玩弄漂亮未婚女孩。
没过几日，曹晓峰便以东风大队战斗队头头的身份登门拜访了钟自成，明的是来给钟自成汇报东风大队战斗队的工作，实则是来给钟自成“送菜”来了。曹晓峰是一个特别能说会道的主，没有几个斡旋，钟自成就被曹晓峰夸得奉承得云里雾里不知所向了，并且也对曹晓峰有了相见恨晚的感觉。
曹晓峰不仅在谈话间暗示着将给钟自成送来“山珍海味”，在混得脸熟后，就干脆来了个直白的表白，要送几只稚嫩的雏鸡给钟自成作美餐。
钟自成当时就乐得两眼放光，口水直流。“还是请首长亲临我们东风大队指导工作吧！如果美餐送到县城，人多嘴杂，多有不便。首长您看呢？”见时机已到，曹晓峰发出热情地邀请。
“还是老兄考虑得周到，如果老兄今日方便，今日就成行开拔到东风大队！”钟自成揩了揩流着口水的嘴唇，赶忙应承下来，生怕一旦错失良机，好事不将再来。
来到东风大队，曹晓峰强行从别的村民家抢来一只公鸡、一只腊猪蹄、一只羊腿，吩咐老婆给他们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二人都酒足饭饱连打着饱嗝，钟自成一边剔着牙，一边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未必就是这些山珍海味打发我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