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诗语在柳方靖家吃完晚饭,已是华灯初上,模模糊糊的月亮也早已挂在了半空,像长了一圈毛茸茸的茸毛,几颗星星也悄然地眨巴着眼睛,家家户户都点上了浑浊的煤油灯。汪诗语这才陡然想起,早上出门时只想着早点溜走,竟没有给父母打一声招呼,想必今晚回家,必定又要挨父母一顿臭骂。父母那种臭脾气,她不知领教了多少次,但她都是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
见汪诗语面露难色,柳方靖关怀备至地说:“还是我送你回去吧!是儿是女早见面,反正我是屋檐下的麻雀,又不是吓大的,你父母赶我撵我那一套,我都习以为常了!也不惧怕了!可想他们也没有什么新点子了。”说完,柳方靖诡异地笑了笑。
拜别母亲窦玉华和妹妹柳思箐,柳方靖提着一盏明亮的马灯,在混沌的月光下,便和汪诗语一路有说有笑地慢慢前行。二人内心都想,从窦家大院到汪家的距离再远点再远些,好让他们就这样永无休止地走下去。他们之间有太多的情话要说,有太多的呢喃要私语,他们多想拥有花前月下的二人世界。
尽管一路慢慢吞吞,一路踟躇前行,但还是到了汪家附近。刚到汪家院子,就听见家里闹哄哄的,还明显听见汪诗语十岁的弟弟汪清逸在大声哭泣:“爸爸!妈妈!你们怎么啦?呜呜……”说声不好,汪诗语连忙加快了脚步,柳方靖也赶忙尾随其后。
一进家门,汪诗语就见自家堂屋围满了人,都是跟前块头的亲朋好友,父亲和母亲血肉模糊地躺在自家门板上,脑袋似乎还在汩汩地淌着血,门板上洇湿了一大片。汪诗语连忙扒开众人,几步来到父母近前,带着哭腔大喊几声:“爸爸!妈妈!你们究竟怎么啦?”弟弟汪清逸走过来连忙拉着汪诗语的手,哭着说:“姐姐!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站在众人中间的二伯,也忙走过来拍着汪诗语的肩膀说:“诗语!你爸妈上山砍柴,不小心摔倒在半山腰了,还庆幸有青冈木拦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柳方靖也走近汪诗语,眼见汪云轩夫妻俩伤势如此严重,还仍然昏迷不醒,如果再不及时抢救医治,真怕会生出什么事端,赶忙对汪诗语说:“诗语,你也别太伤心,当下应赶快送二老上医院进行抢救。”
柳方靖又转过身,双手打着拱,对众人连声请求道:“叔叔伯伯们!我是诗语的男朋友柳方靖,就住在莲花坝窦家大院,方靖在此请你们伸出援助之手,帮忙将叔叔阿姨送到医院去抢救!方靖在此拜托大家了!”说完,柳方靖又深深地向众人鞠了一躬。
“不是大家不肯帮忙将他们送到医院,刚才都是乡亲们帮忙,将他们二人从山里抬回来的。只是眼下没有钱啊,进医院可是要一大笔钱啊,大家每个家庭也都不宽裕,没有钱来凑啊!没法子啊!”二伯见柳方靖年纪轻轻,却如此彬彬有礼,赶忙出来搭着话,还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只要大家将叔叔阿姨送进医院,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解决,你们尽管放心。”柳方靖忙出来打消了众人的顾虑。见医药费有了着落,众人不再窃窃私语,纷纷表示帮忙将汪云轩夫妻俩送进医院,都说跟前块头的,又人命关天,救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顿时,大家七手八脚忙活开了。
大家砍的砍竹子,做的做担架,找的找棕绳,垫的垫被褥,不到半个小时,两副担架就顺利地做好了。大家又将汪云轩夫妻俩抬上担架,盖上旧得发皱发黑的被褥,只听二伯一声吆喝,大家动起来!抬起来!两副担架就在大伙的肩膀上抬出了院子。
柳方靖让汪诗语在家好好照看弟弟汪清逸,还对汪诗语打着包票,说医院的事情他自己包了,让汪诗语尽管放心。汪诗语对柳方靖是一百个放心,也就爽快地点了点头,此时她的紧蹙眉毛才稍稍舒展了一些。
柳方靖仍然提着马灯,紧紧跟在担架和二伯后面,生怕掉了队。走至半路,柳方靖才想起询问,乡亲们是如何发现汪云轩夫妻俩受伤的。见柳方靖打听,二伯才娓娓道来。原来,二伯到万寨走亲戚回家,刚好路过汪云轩的自留山,看见满坡的红果刺果实,也想摘几把尝尝鲜。
正当二伯走近一块比较平坦的地方时,却发现一堆砍柴的工具。咦!这不是汪云轩的自留山嘛!那这些砍柴的工具定是云轩家的,他们人呢?怎么没有看见他们人?二伯很是疑惑,忙站在崖边向下打望,这一望,却让二伯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汪云轩两口子横躺在半山崖上,被两根青冈木拦腰挡着,头上脸上都是伤,还有殷红的血液在流淌……二伯连喊几声也没有回音,顿时焦急万分,他一个人又难以施救,下山喊人又来不及,他只好急急忙忙站在垭口,向山下最近的一户人家呼救。同村的乡亲们也是热心人,听说汪云轩两口子出了事,大家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计,纷纷上山将他们救下山来。
大伙一刻也没有歇息,就将汪云轩两口子送到了医院,他们直接被推进了抢救室。柳方靖跑回家向母亲窦玉华借了钱,便在收费窗口交了住院费,然后和大伙儿在抢救室外静静地等候着。柳方靖知道汪诗语姐弟俩在家肯定担心父母的情况,但又不好联系她们,只能在医院替汪诗语默默地祈祷着,祈祷汪云轩夫妻俩平安无事。
大约过了两个钟头,时间已接近午夜,汪云轩两口子才被医生从抢救室里推了出来。大伙儿一窝蜂拥了过去,纷纷询问医生情况怎么样。医生知道大伙儿担心,连忙说没事没事,都是一些皮外伤,过一会儿就会清醒的。但大伙儿一眼望过去,汪云轩两口子头上都缠满了纱布,就像两个硕大的粽子。
见汪云轩两口子并没有什么大碍,二伯决定自己和柳方靖在医院守候着,让大伙儿都原路返回家里休息了。柳方靖生怕汪诗语担心,就叮嘱乡亲们回去务必给汪诗语姐弟俩报个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