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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云轩和张燕艳夫妻俩，也是三心二意之人。他们本来打算去县城参加游行庆祝活动，但思前想后好一阵纠结后，仍然决定到山里去砍柴，想趁天晴晒点干柴囤积备用。
否则，一到下雨天，做饭烧那些水分极多的马桑树等灌木，就很难烧燃，不仅影响做饭速度，还会弄得满屋乌烟瘴气，险些熏瞎一家人的眼睛。张燕艳就因为常年在灶屋做饭烧菜，她的眼睛明显出现了比较严重的眼疾，出门不是迎风流泪，就是被强光刺激而流泪。
政府分给汪云轩的自留山离家较远，在贡水河三河沟段比较陡峭的山崖上，稍不留神，就会滑落，甚至滚入河底。汪云轩和妻子草草吃了一点炒豆皮，正准备拿着镰刀和尖杈上山，这才想起女儿汪诗语早就趁他们不注意，又开溜跑到县城没有了踪影。
“汪诗语那死丫头！又疯到哪里去了？一定又去找柳方靖那个臭小子去了！我如果看到他们，我定要打断他们的狗腿！”“也不知道柳方靖那臭小子，给那死丫头灌的么子迷魂汤，把她迷得五迷三道的，好得屙屎都能打成粑粑吃……”先是张燕艳骂骂咧咧，然后在她的启发激活下，汪云轩也开始嘟囔开了。
尖杈是汪云轩在山里精心挑选青冈木制成的，硬度、韧劲和抗力极强，不易折断，砍好的柴禾用篾条或葛藤捆绑结实后，将尖杈插入进去，双手紧握尖杈下端，就容易将柴禾扛在肩上。在需要歇息的时候，直接将尖杈下端杵在地面上，这样既稳固又省力。小小尖杈，也凸显了土家劳动人民的勤劳和智慧。
汪云轩夫妻俩带着砍柴工具一路骂骂咧咧、嘟嘟囔囔向山上走去。那天，天气晴朗，虽为金秋十月，但太阳仍很温暖很刺眼，阳光刺得张燕艳一路都流着眼泪，她时不时用她带有污渍的手帕擦一擦、揩一揩、搌一搌。但由于手帕并不干净，她越擦眼睛越红，越擦眼泪越多。
来到自留山，汪云轩首先找个稍微平坦的地方，将砍柴工具放好。他极目远眺，山林里到处一片火红，特别是枫叶红得发紫，像一团团火球。还有这一簇那一片的火棘，山里人称它们为红果刺，在山林里显得格外耀眼，火棘果实红果像一串串秀珍小苹果，透亮玲珑如珠。红果虽为野果，但味道并不逊色于家果，老远就能闻到一种自然的清香味道，吃起来有吱吱的响声和绵绵的味道。
山里人对火棘果情有独钟，火棘果往往是山里人劳累饥饿时的充饥之物。他们从树上采摘下来，既不擦拭，也不清洗，直接就一把一把喂进嘴里，就像咀嚼沙炒的爆米花，那香味那滋味无以言表。张燕艳最爱吃火棘果了，看到红得诱人的火棘果不去一饱嘴福，心里就极其不是个滋味。
“老汪，时间还早，我们先去吃几把红果再砍柴吧。”张燕艳首先提议道。汪云轩也是一个嘴馋的主，心中早有如此想法和美意。张燕艳在前，汪云轩在后，夫妻俩手拿镰刀，向悬崖边的红果刺走去。走着走着，阳光又刺得张燕艳眼泪直流，她正欲掏出手帕准备擦拭时，脚下被一根葛藤绊着，稍一打滑，她就歪倒栽了下去。
汪云轩眼见妻子摔倒，竭力伸开手臂想去拉住妻子，一不小心也被脚下的疙瘩桩绊倒，一个扑趴也栽了下去，就连手里的镰刀也没有握紧，一下飞了出去不知了去向。夫妻二人一边滚动，一边相互呼喊，但最终在半山腰才被青冈木给拦住了。
“哎哟！我的妈耶！拐了啦！”“哎呀！我的头啊！哎哟!我的腿啊！”汪云轩和妻子疼得直叫唤，但由于滚得太远，脑袋一直在石头上磕来碰去，等夫妻二人被青冈木截住的时候，二人都已昏迷过去了。
却说柳方靖背着柳思箐，在汪诗语的陪同下，在人潮中奔流而去。大家手举小红旗或是小彩旗，也有少数人举着大面五星红旗的，有的拿着小喇叭，响亮地喊着口号，竭力声讨着“四人帮”的种种恶行和罪行，真想将他们批穿批透批彻底。
口号声随着人潮的涌动此起彼伏，一阵高过一浪，一浪盖过一浪，一浪胜过一浪，就连树间的麻雀、云雀、黄莺也退避三舍，躲在巢内不敢冒头大声鸣叫一声。贡水河里的河水，流淌得更为欢腾，也像在为庆祝游行呐喊助威、欢欣鼓舞。
柳方靖和汪诗语同大家一样，一边逗着思箐玩耍，一边高呼着口号，即使喊得喉咙沙哑、声嘶力竭，也在所不辞。柳思箐虽然年幼，但也乖巧懂事，见大人们如此热情高涨，她也用稚嫩的声音学着大人喊着口号。
游行队伍一直从街东游到街西，从街南游到街北，从清晨游到黄昏，即便肚子饿得咕咕叫唤，也不肯离去。傍晚时分，柳方靖和汪诗语带着柳思箐拖着疲惫的身体，才回到窦家大院。解放初期，自从窦沧海死后，窦家大院的房子就被盘点清算，分给了几户贫下中农共同居住。此时，大家纷纷如鸟儿归巢一般，参加完庆祝游行后，都一一回家开始点起炊烟做起了晚饭。
此时，红霞满天，伴着落日余晖，映得贡水河四周的山一片火红，与山里的枫叶相互映衬、相互包容。晚霞倒映在河水里，就像一幅泼染的油画，一群鸭子正在河水里嬉戏，一叶轻舟在河水里清逸地飘过。
窦玉华比柳方靖他们回来得早，早就在菜园地里采摘着各种小菜。十月的菜园，好像也在庆祝重大节日和特殊日子一般，各种蔬菜显得格外丰盈充实。老南瓜、老冬瓜又大又圆，不是匍匐在草丛里，就是悬挂在茶叶树枝上；老黄瓜、青黄瓜、长丝瓜应有尽有，垂直地悬挂在支架上；青辣椒、红辣椒和紫茄子，可谓姹紫嫣红，在枝头上、在微风中竞相摆弄着风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