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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辱啊！屈辱！秦禹居然把自己当狗一样牵着，这比杀了窦玉华还可气可恨。窦玉华愤怒地看了几眼秦禹，眼里强忍住怒火和眼泪，她不想在精神上屈服于这帮黄口小儿。“看什么看？你现在就是老子手里的一条狗！”秦禹一边恶狠狠地骂着，还将狗链使劲带了带，强迫着窦玉华的身子向他这边倾了又倾，还险些摔倒，勒得她雪白的脖颈立即起了半个红圈。
秦禹似乎还不解恨，又跑回黄大牙家抓了一把黑煤，全抹在窦玉华的头上和脸上。此时，窦玉华再也忍不住了，两行心酸的泪水顿时从眼角流淌下来，和着黑煤滴落在胸前的衣服上，并大声骂着秦禹：“禽兽！畜生！我到底和你有多大的冤仇，你要这样对我？”
“你难道忘记你是怎么害我蹲监狱的啊？要你别报警你偏要报警！你知不知道一年来我在监狱如何过来的啊？那些老犯人都欺负我，我简直是度日如年，这笔账都要算在你窦玉华的头上！”秦禹大声咆哮道。
“小花脸，大花脸，牵个母狗上阶沿。路一滑，脚一偏，一个扑趴磕掉烟……”几个随行的黄口小儿一边大声起着哄，还一边编着顺口溜骂着窦玉华。
好不容易来到公社会场，只见会场上黑压压的全是人，由于当时兴吃“大锅饭”，并且“吃饭不要钱，按月发工资”，谁还愿意去下田下地劳作，一个个都抱着吃瓜群众的心态，哪里有热闹就第一时间往哪里凑，何况批斗右派分子还是一件雷打不动的政治任务。
见窦玉华这般模样登场，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就像看外星人一样惊奇。但也有年老一些的社员看不过意，小声嘀咕道：“造孽啊！这女干部造孽啊！怎么这样整他们哦？”，脸上明显透露着长者的父慈母爱。
窦玉华和另外两个“右派分子”，被命令站在台前正中央，低着头，猫着腰，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脸上都被抹了灰，头发蓬蓬乱乱，都不敢正眼瞧一下台下的观众。曹晓峰拿着大喇叭，高声批斗着他们，给他们罗列着大量莫须有的罪名，台下社员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起哄的掌声一潮盖过一潮，简直比贡水河涨潮的洪水还来势凶猛。
窦玉华耳朵都要听炸了，心也麻木了，对于她来说一条罪与一百条罪没有什么区别，她坚信自己何罪之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知道都是曹晓峰和秦禹他们耍的鬼把戏，就是想借此机会，公报私仇。
秦禹仗着舅舅曹晓峰是公社社长，又是批斗会的主持人，他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在台上张牙舞爪、耀武扬威、龇牙咧嘴的，无所不用其极地将他的丑态表演得淋漓尽致，他的目的就是要将窦玉华批倒、批臭、批烂，让窦玉华永世不得翻身。
一会儿，他要窦玉华抬头挺胸；一会儿，他要窦玉华精神饱满；一会儿他要窦玉华直挺挺地站着；一会儿又要窦玉华斜垮垮地偏着；一会儿又要窦玉华成九十度躬着……窦玉华本来都让秦禹折磨得死去活来，但秦禹似乎并不过瘾，并不解恨，居然找来了一撮箕粗糙的煤渣，倒在窦玉华面前，残忍地让她跪下……
窦玉华一跪下去，膝盖就钻心地疼痛，明显地感到膝盖上的皮肤破了，冒出了血水。过了一会儿，秦禹又找来一个用报纸折叠的尖尖长帽，戴在窦玉华的头上，帽上还用毛笔赫然写着：“我是骚母狗窦玉华！”的字样。
如此这般地折磨了一个多小时，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谁都难以再承受下去，何况窦玉华还是一个弱女子。窦玉华不禁一阵目眩，膝盖一阵发软，头一歪，“扑通”一声就栽倒在地，就连尖尖的长帽也掉下来滚落了好远好远。
“装什么装？装死啊！没门儿！”秦禹咆哮着，意欲将窦玉华扶起继续跪着，但窦玉华的身体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又一次歪倒在地。
窦玉华实在太累太累了，也实在太气太气了，不禁昏迷过去好半天没有醒来。可恨的秦禹又去打来一盆冰凉的井水，用葫芦瓢舀着浇在窦玉华的脸上。窦玉华冷不丁一个激灵，又慢慢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
曹晓峰担心长时间这么折磨下去，怕闹出人命，最终自己会“吃不了兜着走”，毕竟窦玉华被下放到东风公社，组织上还是任命她是公社的副社长。同时，见窦玉华和自己年龄相仿，而且花容月貌，他龌龊的内心顿时极度膨胀，打起了他的“小九九”。
秦禹还想继续折磨下去，曹晓峰赶忙一把拦住，宣布当天的批斗会到此结束。几个好心的年老社员赶忙跑过来，将窦玉华送到了她的住处。住处房子的主人，是七十多岁的孤寡老人刘阿婆，常年孤苦伶仃，见窦玉华被折磨成这副模样，不禁心疼得掉起了眼泪，还将自己舍不得吃的一点红糖拿了出来，冲了一碗糖水送了过来。
看见头发花白的刘阿婆，窦玉华就像看见自己的母亲一样，她禁不住嘤嘤地抽泣起来，她不知道母亲和小方靖此时在家过得怎样，她非常挂念他们，想念他们。
却说柳方靖饿着肚皮从学校一回到家，就一直闷闷不乐，既不主动写作业，也不和外婆搭上一句话，独自待在院子的柳树下直发愣发呆。外婆费兰英见一向活泼可爱的孙子，今天突然愁眉不展，忙从屋里赶出来问道：“乖孙子！你咋闷闷不乐的呢？有同学欺负你了？”
不管外婆怎么问，柳方靖就是默不作声，在费兰英再三追问下，柳方靖一头扎在外婆怀里，伤心地哭了起来：“嘎嘎！同学们都骂我是小右派分子！还骂我是没有父亲的小崽子！”
“我乖孙子当然不是小右派分子，你妈妈也不是右派分子，你怎么没有爸爸，你爸爸还是抗美援朝的大英雄！”费兰英也抹着泪，但明显感觉体力严重不支，一阵头晕目眩过后，险些倒了下去，连忙一把扶住了柳树。柳方靖见外婆昏昏要倒的样子，吓得一声尖叫，连忙双手将外婆搀扶着。
因为缺粮长时间不能吃饱吃好，柳方靖饿得瘦成了皮包骨，体重明显减轻不少，虽有一米四的个头，但却像一根小小的电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