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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周末，窦玉华牵着儿子，从贡水河边挖来一根柳树，精心地栽在窦家院子里，她要看着柳树成活、发芽，直至长成参天大树。在窦玉华心底，看见柳树，就像看见柳青一样。等待柳树发芽、等待柳树发青，就像等待柳青回来一样。
窦玉华一边栽着柳树，一边唱着民歌《望郎》，那歌声凄迷婉转、余音绕梁，路人都驻足静听，都动情挥泪……
正月望郎郎不来 当门搭个望郎台
妹在台上坐啊 哥啊依也
望郎哪方来依哟 妹在台上坐啊 哥啊依也 望郎哪方来依哟
正月望郎郎不来 当门搭个望郎台 妹在台上坐啊
哥啊依也 望郎哪方来依哟 望到苗苗青 望到苗苗儿黄
望了星星我望月亮 望月亮 十冬腊月望郎来 梅花朵朵雪中开
望到太阳去啊 望到月亮来 望郎哪方来依哟
望到花儿开 望到花儿黄
望断秋水望不到郎 望不到郎
十冬腊月望郎来 梅花朵朵雪中开
望到太阳去啊 望到月亮来
望郎哪方来依哟 望到太阳去啊
望到月亮来 望郎哪方来依哟
望到喵喵青 望到苗苗儿黄
望了星星我望月亮 望月亮
望到花儿开 望到花儿黄
望断秋水望不到郎 望不到郎
……
转眼，张春华和一批贩吸烟毒案犯的刑期已满。走出监狱的一刹那，张春华看见狱友都有或父母、或姐妹、或兄弟来监狱门口来接，他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点都不是滋味。狱友们在家人的簇拥下，有的抱头痛哭，有的泣不成声，有的哽咽无语，也有的笑逐颜开，只有张春华一人没有仍何表情，一副木讷呆板闷闷不乐的神情，他坚信这世界上是再没有人会来接他的。
“春华！春华！春华！跟我回家吧！”当张春华低着头缓缓走出监狱大门，正愁不知道去向何方时，窦玉华拉着她的儿子小方靖竟神奇般地站在他的面前，还居然口口声声地说接他回家。“我没有听错吧？”张春华虽然有些诧异，但他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而是淡淡地说：“回家？我哪还有家？我的家早被你们整得什么都没有了！”
“跟我回窦家院子吧？以后窦家院子就是你的家。”说着，窦玉华就径直去拉张春华的手，小方靖也在跟前跑来跑去，奶声奶气地说：“叔叔！叔叔！去我家吧！”
“不要碰我！我是不会去你家的！”张春华猛地将窦玉华推开，一溜烟就跑得不知了去向。“春华！春华！春华！……”虽然窦玉华抱着儿子在后面一个劲地追赶，但始终没有跟上张春华的脚步。
“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强？！”窦玉华跑不过张春华，腿也跑酸了，就放下小方靖自言自语地说。“妈妈！妈妈！叔叔是不是不愿去我们家啊？”小方靖抬头看着窦玉华，天真地问道。“叔叔犯错了啊，但现在改好了啊！他没有爸爸妈妈接他啊，所以我们必须要接他回家啊！他就是不愿回我们家哦，你说怎么办啊？”窦玉华一边抚摸着儿子的头，一边对儿子耐心地讲述道，但眼里无不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这都是张中桥和张春卫造的孽，却要儿子张春华来承担，这是什么世道啊？”窦玉华又暗自思忖起来。无奈之下，窦玉华只好抱着小方靖悻悻地回家了。回到家后，窦玉华坐在院子里一言不发，呆呆地看着她栽的柳树直出神。
“玉华，你怎么啦？春华不愿回我们窦家也是正常的，等一段时间再说，我相信他会慢慢想明白的，只要我们真诚待他！”母亲费兰英拄着拐杖，蹒跚地走到玉华跟前，竭力安慰着女儿。
不管母亲怎么劝说，窦玉华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有儿子时不时蹭到她的跟前不停地叫着妈妈。“乖孙子！跟我到屋里玩去吧，让妈妈一个人静一静！”费兰英牵着外孙的小手，慢慢向屋里走去。“嘎嘎！嘎嘎！我妈妈是不是又想我爸爸了啊？”鄂西南大部分地区都将外婆称作“嘎嘎”，小方靖疑惑地问着外婆。
“是啊！你妈妈又想你爸爸了啊！不知道你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哦，乖孙子也！”费兰英看着小方靖，点了点头，眼里噙着泪花。
“柳青啊！柳青！你到底在哪里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如何才能让张春华住到我们家来啊？”窦玉华又拿出柳青的照片，含着泪质问道。
院子里，公鸡在打着鸣，黑狗在摆着尾，花猫在舔着毛，还能依稀听见贡水河里的水“哗哗哗”地流个不停……
1953年冬，宣恩县委召开了县、区、乡扩干大会，参加会议566人，时任县委书记尚怀庆作了关于贯彻“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的报告，要求全体干部大张旗鼓地向农民宣传社会主义总路线，领导农民走共同富裕的道路。
1955年8月，国务院颁发《农村粮食统购统销暂行办法》，在农村实行定产、定购、定销。1956年1月，宣恩对城镇的机关、学校和居民采取“核实人口，按人分等，以人定量，分户计算，节约归己，超吃不补”的办法，进行核实定量，发给供应证，凭证购粮。
按政策窦玉华一家也只能分得三人的供应证，口粮也就不是很充裕，好的费兰英已老，小方靖还小，供应的口粮才勉强度日维持下去。张春华自从监狱刑满释放出来，就不知道去了何方，一直没有露过面。窦玉华本来想为张春华申请一份口粮，但终因“核实不到人口”而不能如愿。
一晃小方靖已经六岁多了，已到上学的年龄。在秋季入学时，费兰英亲手给小方靖缝制了一个漂亮的小书包，小书包外面用刺绣绣了美丽的贡水河，河岸上绣满了青绿茂盛的柳林。费兰英是想让小方靖记住他爸爸柳青，长大后学他爸爸做一名抗战英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