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光明叔?可是你们来了?”窦玉华听见赵春华的声音,顿时从绝望的心境中解放出来,眼前顿时看到了一线光明。
此时,曹晓峰才真正弄明白是县城来人了,忙放下窦玉华,慌不择路地准备夺门而逃,却一头撞在了房柱上,顿时眼冒金星,头晕脑胀。窦光明一个猛踢,紧扣的木门“哗啦”一声就破成了两半,他一闪身就钻了进去。
窦玉华惊魂未定地从枕下摸出火柴,颤抖着双手,“嚓”“嚓”“嚓”几下才点亮煤油灯。借着浑浊的灯光,窦光明一眼就看见窦玉华披头散发,衣服凌乱,一副过度憔悴的面容。迅即,窦光明又看见曹晓峰仍还在眨巴着眼睛,稀里糊涂地摆着头、摇着头、摸着头。
“玉华,你没事吧?”窦光明一边担心地问窦玉华,一边一个快速扫堂腿将曹晓峰踢倒在地。
“我没事!”窦玉华嗫嚅着双唇,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回答道,顺手理了理蓬乱的头发和凌乱的衣裳。“玉华!快去找根绳索来!”窦光明顺势一个反剪,将曹晓峰的双手反在背上,又用双膝紧紧压住曹晓峰的后背。曹晓峰还想强行反抗,但在窦光明强大的压力下,曹晓峰也不能怎么动弹。
猛一抬头,窦玉华就看见板壁上挂着一副刘阿婆捆肥猪的棕绳,忙取下解开抛向窦光明。接过棕绳,窦光明很麻利地就将曹晓峰捆得如一堆肉粽。此时,附近的村民社员听见吵嚷声,陆陆续续赶到了刘阿婆的住处。
看见刘阿婆突然倒在血泊中,公社社长曹晓峰和他的外甥秦禹都被擒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社员都不敢大声议论,都三五一群、四六一伙聚在一起,小声窃窃私语,生怕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社员同志们,我是县公安局的公安人员窦光明,在公社社长曹晓峰的唆使下,他的外甥秦禹和他一起犯下杀人、强奸未遂的滔天罪行,现已被我们逮捕,等待他们的是法律的严惩。请大家搭把手,将刘阿婆抬进屋内,准备她的后事!”窦光明见社员们都不敢主动靠近,忙做起了耐心细致的群众工作。
窦玉华忙从房间走出来,扑到在刘阿婆面前痛哭流涕:“阿婆!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啊!都是你为了救我才被秦禹那畜生下了毒手!”她猛地站起身,眼里喷着怒火,走向秦禹就是几个巴掌甩了过去,秦禹也不屈服,依然昂着僵硬的头,用同样愤怒的眼神回看着她。窦玉华又走向曹晓峰,同样甩了几个大嘴巴给他,边打边骂:“曹晓峰!你猪狗不如!你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
见窦玉华打骂曹晓峰和秦禹,平常那些被二人欺负但又敢怒不敢言的社员,此时也就放开了胆子,一窝蜂地涌向曹晓峰。顿时,拳头如雨点般落了下来,耳光如电闪般那么极速,他们边打边骂,尽情发泄着他们心中长期积郁的不满和愤懑。
“也让他带狗链!也让他跪煤渣!也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感觉!”话音刚落,几个人就一溜烟跑去找狗链和煤渣去了。
“窦公安,你们来得正是时候,你知道他是怎么折磨、批斗这位女干部的吗?他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你们再不来,这姑娘就会被他们两个折磨而死!”几个老社员忙走近窦光明,一一数落着曹晓峰和秦禹的不是。
没一会儿,狗链和煤渣相继找来。社员们一个个捉的捉、按的按、打的打、踢的踢、骂的骂,就将曹晓峰和秦禹批斗窦玉华的情景,在曹晓峰和秦禹身上重演了一遍。他们一边批斗曹晓峰和秦禹,还一边悉心安慰着窦玉华:“姑娘啊!你就别伤心了,我们替你报仇!”
起初,窦光明也就由着社员们的性子让他们尽情发泄,但听见曹晓峰二人的惨叫声慢慢变弱,他才违心地叫大家停手。
在公社社员们的帮助下,大家齐心协力地处理完了刘阿婆的后事,窦玉华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给刘阿婆披麻戴孝,送刘阿婆入土归山,也算尽到了她对刘阿婆的感激之情。此时,她又想起了在卧犀坪为救自己而失去生命的龙梅子老人。窦玉华想起二位老人,为救自己年轻的生命而失去了她们的宝贵生命,不禁又一次潸然泪下。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最终,秦禹被判处死刑,曹晓峰被判处有期徒刑。在秦禹被执行枪决那天,赵春华特意去看了看秦禹,心里默默念叨道:“你今天走到杀人偿命的地步,我也是有责任的啊!你为什么就不学我回头是岸呢?”
通过这件事情后,窦玉华因祸得福,被提前准回原单位县委宣传部上班,但没有立即摘掉她的“右派分子”的帽子,更没有恢复她的副部长职务,但她觉得这已是对她格外法外开恩了,至少可以在家里照顾母亲和儿子了。
柳方靖见母亲突然回到身边,高兴得给窦玉华连续背诵了几首古诗古词,连说自己学业提高了不少,每次考试成绩也很不错。只是窦玉华一看见柳方靖,她的心就碎了,儿子瘦得皮包骨,脊背上的骨头都高高地撑起了衣服,手臂上也看不到一点肉,手指精细得像一根根豇豆……
“方靖,你的嘎嘎呢?”亲热完儿子,窦玉华才想起没有见到母亲费兰英,忙问柳方靖。“妈妈!嘎嘎生病了,双腿浮肿,躺在床上呢,你快去看看嘛!”柳方靖忙将母亲拉进外婆费兰英的房间。
见母亲一脸倦容,脸上的颧骨全暴露出来,一双眼睛干涩浑浊,眼眶深凹,无光无神,颈下一张带有褶皱的肉皮低低地耷拉着,整个身体给人一种瘦骨嶙峋的感觉。“玉华!你可回来了!你还好吗?担心死我了。”见窦玉华平安回来,母亲脸上露出欣喜的微笑,但说话的声音是那么微弱,显得没有一丝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