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青恢复记忆的第四年,也就是1974年年底,已到50岁高龄的窦玉华,却又有幸诞下一名可爱的女儿。窦玉华为其取名柳思箐,其“箐”字之中也含有“青”字,蕴含柳青之意。但窦玉华在产下柳思箐的时候,却差点了丢了性命。
1974年,全县组织“农业学大寨”高潮,组织参观团272人赴大寨参观。当时县委认为,宣恩学大寨步子不快,主要存在路线问题,如果不堵死资本主义斗争的路,就迈不开学大寨的路。
为争取在三年时间内,将宣恩建设成大寨县,县委开展了抓自身革命化建设的整风运动。坚持每年不少于一百天的体力劳动,并采取蹲一点、包一片、管一线的方式实现。为响应县委号召,身怀六甲的窦玉华也积极报了名,主动到一线蹲点、包片、管线。
周末那天,柳青好不容易从恩施军分区回家休息一日,窦玉华做了一大桌好菜为柳青接风洗尘,因为柳青已有三个多月没有回家了。
窦玉华还特意为柳青和柳方靖父子两各自斟了一杯苞谷老烧酒,她自己则以茶代酒为柳青父子敬了两巡,在第三次举起茶杯时,则很严肃地说:“柳青、柳方靖,今日趁全家人都在,我要宣布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柳青父子两不约而同地停下了筷子,惊问道。
“从下周一起,我就要到李家河燕子溪大队蹲点包片去了,一时半会儿还不得回来,儿子你就得自己每天照顾自己,自己回家做饭了。”窦玉华很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但两眼随时在观察着柳青父子两的脸色。
“什么?”父子两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你身怀六甲,一天挺着这么大个肚子怎么下去蹲点包片啊?”柳青放下筷子,显然有点不同意。
“我知道县委的号召我们必须响应,但你也要看实际情况啊!”继而,柳青又埋怨道。“妈!我都二十五岁的大小伙子了,我当然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但您一个人跑到那么偏僻的村子里,人生地不熟的,谁又来照顾你啊?”柳方靖也是一脸愠色。
见父子两都很不高兴的样子,窦玉华不得不放下茶杯,摸着大肚子笑着说:“这孩子很听话的,不会给她妈妈找麻烦!她一定是妈妈贴心的小棉袄!”
“你还是不要冲动吧!再好好考虑一下,我本来就没在你身边我就很不放心,你却还要跑到乡下去蹲点包片,你让我情何以堪啊?我怎么安心在恩施工作呢!”柳青又一次提出异议。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蹲点包片名单县里已经决定了,我怎么好出尔反尔自己打自己嘴巴啊?今天给你们说这个事,也不是在和你们商量,而是给你们告知一下!”窦玉华依然态度很坚决。
柳青猛地起身,脸色倏地大变,涨红着脸,一脸怒色地对窦玉华说:“你原来是先斩后奏啊,还给我们说什么啊?!”
本来好好的一顿接风洗尘饭,却在窦玉华的一个事情宣布中弄得了无生趣,没有了一点和谐感,柳青甚至跑向了一边,再也不肯上桌。还是柳方靖懂事,忙去将父亲请回饭桌,小声劝道:“妈也不容易!您也多体谅体谅她!来,我们父子两喝酒!”
在柳方靖竭力打圆场下,这餐接风洗尘饭却在父子两一口一口闷酒中慢慢结束了。柳青有些醉意,本来是心情好才喝点酒助兴,却最终是心情坏喝多了酒导致心情更坏,柳青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打起了盹。
见父母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柳方靖想给父母留下独立的空间,让父母缓和一下眼下尴尬的局面,他知道父母过不了好一会儿又会和好如初。
柳方靖带着酒意,径直来到了高中同班同学汪诗语的家。汪诗语和柳方靖同岁,也住在莲花坝贡水河边,和柳方靖从小就好得只差穿一条连裆裤了,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待柳方靖出门后,窦玉华为缓和和丈夫的关系,忙又挺着大肚子给柳青打来了温水,欲为柳青擦拭脸部和额部,还煎制了一碗醒酒汤,以便减缓醉意。
柳青本来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见窦玉华挺着大肚子还为自己忙前忙后,就心疼得不行,看他还替自己酒醉担心,忙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双手接过温水和醒酒汤,无不歉意地说:“对不起,是我态度不好,让我自己来!”
柳青也了解窦玉华的执拗性格,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即使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眼下也只好违心地一心一意支持她的工作了。“这样吧,你今天收拾一下,明天我送你去燕子溪大队,把你安顿好了,我再去恩施上班!”柳青终于松口答应了窦玉华告知的事情。
听柳青这么一说,窦玉华忙凑过去在柳青脸上亲了一口,脸上顿时由阴转晴,高兴地说:“我就知道老公就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对我最好了!”说完,又情不自禁地亲了一口。
“都是老夫老妻了,还这般调皮!”柳青假装有些嗔怨,但幸福却洋溢在整个脸庞。“老夫老妻怎么啦?!照样有新鲜的爱情!”窦玉华又摸摸胸前圆滚滚的肚子,同样将幸福和爱意写在了脸上。
柳方靖正在汪家和汪诗语玩少胡纸牌,两人大声嘻嘻哈哈地念着口诀:“上大人,丘乙己,化三千,七十贤,八九子,佳作美,尔小生,可知礼……”
突然,汪诗语的父母汪云轩和张艳燕从河边捣衣归来,见窦家院子窦老爷子窦沧海的外孙跑进了家门,还带着一身酒气,脸刷地就黑了下来。
“柳方靖!你来干什么?”汪云轩还未放下刚洗过的湿衣,就竟自走到柳方靖面前质问道。柳方靖见汪诗语的父母好像很不欢迎自己,忙尴尬地放下少胡纸牌,嗫嚅道:“伯父!我,我……”
“我什么我啊?你还不回去?”汪云轩直接下了逐客令。张艳燕也走过来,没好气地劝道:“你回去吧!我们家不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