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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秦府门外来了一帮难民，一个个蓬头垢面，扶老携幼。
一个儿子搀着老娘，老娘举着饭碗对站在门口的管家说：“行行好吧，老爷，给口吃的吧。”
老汉住着树棍，有气无力地说：“让我们进去避避风吧，再这样不饿死，也得冻死。”
管家把着大门，为难地说：“老爷没在家，我们做不起这个主。”
正在这时，忽听有人高喊：“小姐回来啦！”
书嬅和小安子在门前下马。书嬅拨开人群：“怎么回事？”
管家上前：“小姐，都是逃难的难民，要进府避风，老爷不在家，这......”
书嬅站在台阶上，看着下面的难民。刚才的那位大娘端着饭碗：“行行好吧，我们都好几天没吃东西啦！”
书嬅二话没说：“快开门，赶紧让他们进来。”
管家迟疑了一下，小安子上前：“没听小姐说吗，把门开开。”
管家打开门，难民蜂拥而入。书嬅吩咐管家：“马上让厨房做饭，大米饭，猪肉炖粉条子，要快。”
“是，小姐。”管家答应着下去了。
难民在秦府的餐厅里躺了一地。书嬅在给一个老人端水：“大爷，您先喝点水，暖暖身子，饭菜一会儿就好。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为啥遭的难啊？”
老人接过水碗，声音哽咽：“小姐，我们是榆树沟的，日本鬼子说我们窝藏抗联，把村子全烧了，见人就杀啊，我老伴，我大孙子都被他们给打死了，呜......”
书嬅闻听，气得竟然一下将手里的水壶摔在地上：“该死的小日本，欺负老百姓算啥能耐！”
大家被吓了一跳，屋子里一下静了下来。
小安子忙拾起地上破碎的水壶，小声对书嬅说：“这么些人，吃饭还可以，晚上住哪儿啊？”
书嬅气呼呼地说：“就住这儿，把你的大花被抱来，还有我的，咋的，亏你还是乡下人！”
秦乔生回来了。一眼看到满屋地的难民横七竖八的躺在食堂里：“怎么回事？怎么都进食堂啦？”
“是我让进来的，咋啦，爹？”书嬅问。
“没啥，你做的对，只是这以后咋安顿啊？”秦乔生说。
书嬅抱着爹的胳膊，难过地说：“爹，他们太可怜了，先让他们吃顿饱饭吧。”
不一会儿，厨师端上来饭菜，难民狼吞虎咽吃起来。书嬅看着大家吃饭，眼泪就在眼圈转。
一位大娘拉着书嬅的手：“姑娘，活菩萨啊！”
小安子在一旁小声对书嬅说：“你这人啊，练武的时候，伤得胳膊骨头渣子都露出来，也没见你哼一声，一见穷人受难你就掉眼泪。”
书嬅一撅嘴：“不用你管。”
正在这时，管家急匆匆地跑到老爷跟前，在老爷耳边低声说：“老爷，冈崎中佐的电话。”
秦乔生一愣，跟着管家朝客厅走去。一旁的小安子关注着老爷的表情，书嬅在忙着照顾难民。
秦乔生来到客厅，迟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话筒：“中佐阁下，我是秦乔生。”
话筒里传出日本人模糊不清的说话声......
秦乔生一边听着，一边面露难色：“这......好的，我马上准备。”
放下电话，秦乔生眉头紧皱。
“什么事？老爷。”管家问。
“日本人要我帮他们征粮，这些日本人简直就是瘟疫，粘上就别想好，咳，悔不该当初就不该接这个会长。”
见秦乔生一脸愁云，管家很是着急：“老爷，我知道您是打心眼里不愿意为日本人做事，我们能不能给它推了？”
“咋推？那日本人就是喂不饱的狼。”
“要不，你就说身体有病。”
“我刚才都没说，现在说人家能信吗？”
“说的也是，这粮您收了吧，老百姓会戳你的脊梁骨，不收吧，那日本人又不答应，这可如何是好？”
秦乔生掩目沉思，苦苦不得其解。管家说：“要不把小安子叫来，我看这小子鬼主意多。”
秦乔生睁开眼睛：“去，把小安子叫来。”
小安子进来，后面跟着书嬅。
“老爷，您找我。”小安子问。
秦乔生看了看书嬅，对小安子说：“日本人要我帮他们征粮，我们商量一下咋办。”
书嬅一下冲到爹跟前：“爹，你可不能帮日本人做事啊！你问问外边那些难民，日本人是怎么对待中国人的？”
“你懂啥，这里没你的事，你去照顾难民吧。”秦乔生把手一挥就要赶书嬅走。
“我不，你要帮日本人做事，我就不答应。”书嬅把嘴一撅。
小安子扯了一下书嬅的衣襟：“老爷有老爷的难处。”
“小安子，我想听听你的想法。”秦乔生认真地说。
“是，老爷。”小安子想了一会儿，“我觉得吧，这日本人的事不能不接。”
“你的理由呢？”秦乔生问。
“这一，您是会长，您就是想推恐怕也推不掉。这二，您要是不接，必然会惹怒日本人......”
还没等小安子说完，书嬅冲着小安子就冲了过来：“惹怒咋啦，那日本人让你杀人放火也去啊！”
“别瞎打岔，让人把话说完。”秦乔生瞪了一眼书嬅。
小安子继续说：“这三，您要是不接，肯定还会有人接，到那时，日本人恐怕就不是征粮，而是抢粮了，遭罪的肯定是老百姓。这四，如果老爷参与进去，还能有机会照顾一下老百姓。这五，咱们可以跟日本人讲条件，尽量把价钱提高，我觉得吧，日本人急着要粮，应该会答应。另外，征粮最好别让日本人兵跟着，那样老百姓也容易接受。”
秦乔生点点头，沉思片刻：“要是碰上土匪和抗联咋办？”
“我们可以跟日本人要些武器，把咱们的家丁武装起来。”小安子回答。
秦乔生连连点头，对书嬅说：“听听，以后跟小安子学着点。别看人家没念几天书，可说起话来有理有据，句句在点子上。”
“说一千道一万，不还是给日本人办事吗？哼！”书嬅气冲冲地走了。
“这......”小安子看着老爷。
“别管她，我们商量一下细节问题。”秦乔生说。
“日本人要得不是小数目，咱们家里这点人手恐怕不够用啊。”管家说。
“说得也是。小安子，你有啥好办法？”秦乔生问。
“一家一户的收，即浪费时间，又得许多人手，只要咱们把镇里的几个大户拿下，日本人要的数目就应该没问题。”小安子回答。
“这又检斤，又算账的，可得派个好人手，我年纪大了，脑筋不好使，得选一个好人。”管家说。
“算账管钱，交给小姐。”小安子说。
秦乔生急忙摆手：“这里的事没她最好，你没看她刚才那股劲。”
“请老爷放心，我有办法。”小安子说。
秦乔生疑惑地看着小安子。
“老爷，那些难民呢？”管家问。
秦乔生看了看小安子。小安子说：“刚才小姐给他们每个人点儿粮食，我让伙计把他们安顿在大车店了，慢慢的他们再投亲靠友，他们早晚都得回家，我看咱们收粮也需要人手，从他们当中选出几个年轻力壮的，剩下来的就没几个了。”
秦乔生吩咐：“这件事一定办好，别委屈了他们。”
书嬅盘腿坐在炕上正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小安子走进来，还没开口，书嬅劈头盖脸开始训斥：“小安子，你那么有主意，咋不帮我爹想一个不给日本人征粮的法子呢？我看你就是个小汉奸！”
“看你这张破嘴，我要是小汉奸，那老爷是啥？大汉奸？”小安子问。
“你敢说我爹的坏话？”书嬅说着抄起了鸡毛掸子。
“这不得了。老爷是好人，这些年，他利用会长的身份为大伙做多少好事。要不是老爷，会有更多的人死在日本人的手里。”
“反正我别不过这股劲儿来。”
“我可说了，这次征粮你管账付钱。”
“我可不去，有能耐你都管。”
小安子看了看外边，凑到书嬅跟前，小声说：“要是将来这些粮食落到抗联手里，你去不去？”
书嬅眼前一亮：“你是不是有啥主意了？”
“我觉得吧，等粮食收得差不多了，我们设法把消息告诉抗联，让抗联把粮食劫了。”
“那日本人不得管我爹要粮吗？”
“等我们把粮食交到日本人手里，抗联是从日本人手里劫的，他从谁要？”
“你有把握能找到抗联？”
“我觉得吧，功夫不负有心人。”
“就是说，我们等于拿日本人的钱，给抗联收了粮？”
“干不干？不过这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干！我去找我爹。”
还没等小安子说完，书嬅已经跑出了屋子。
秦乔生觉得征粮一事事关重大，完成得好，会留下汉奸的骂名，完成得不好，日本人会怪罪下来，即使日本人不跟着，这么多的粮食从自己家运到日本人的兵营，哪有不透风的墙。看来，他这个黑锅是背定了，想他秦乔生半生堂堂正正，到头来却让人指着脊梁骨，他越想越不舒服，不由自主地自言自语：“这得啥时是个头哎？”
管家看着秦乔生：“你说什么？老爷。”
秦乔生还要说什么，书嬅急匆匆推门进来：“爹，啥时征粮，管账付款，干啥都行。”
秦乔生和管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咋啦？我算盘还可以的，是吧管家？”书嬅问。
“是，是。”管家回答，一时摸不着头脑。
秦乔生摇摇头，笑了。书嬅问：“爹，你不同意啊？”
“同意，我是说，小安子都跟你说啥了？”秦乔生问。
书嬅想了想：“他说爹是好人。”
“就这？”秦乔生又问。
书嬅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