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波开车路过书嬅家门口,看见书嬅带着天安正在焦急张望。
江波跳下车,问:“大姐,你这是要去哪啊?”
“我要去局里开个会,得两天才能回来,以前这种情况天安都是彩霞妈照顾,可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她家里没人。”书嬅说。
江波一把抱起天安:“想叔叔了吗?”
天安点点头,手里还拿着江叔叔送给他的玩具手枪。
江波看书嬅着急的样子,不假思索的说:“让天安跟我吧。”
“那怎么行,你这一天这一趟,那一趟的,多不方便。”书嬅说着,依然朝彩霞家张望。
“没啥不方便的,不就两天吗,我那里宽敞的很。”江波说。
书嬅还在犹豫着。
天安摇着妈妈的手,央求着:“妈妈,就让我去江叔叔那儿吧,我保证听话。”
书嬅想了想:“那好吧,可别淘气啊,上车下车小心点。”
“我知道了,妈,你就放心走吧。”天安说。
书嬅把家里的钥匙挂在了天安的脖子上。天安高兴的上了江营长的车。
在车上,看着路上有人朝他投来羡慕的目光,天安满足极了。
“天安,长大想干什么啊?”江波问。
“开大汽车,像江叔叔一样。”天安说。
“天安,妈妈要走两天呐,江叔叔给你变个戏法怎么样?”
“变戏法,太好喽,你都能变啥呀?”
“变个房子咋样。”
“变房子?那么大,咋变?”
“好变,叔叔要把你们家的旧房子变成新房子。”
“那可不好变吧?”
“叔叔有办法。”
江波一踩油门,汽车飞快的回到了营部。江营长跳下车,对通讯员说:“马上通知各连连长开会。不多时,四位连长都到了。
“营长,有啥任务啊,今天不是休息吗。”一连长问
“紧急任务,有个老乡的房子不行了,上级要我们帮着翻盖一下,每连抽出三十人。”江波说。
“小菜一碟。”二连长不以为然。
“正好我们的新机械能派上用场。”三连长一副轻松地样子
“以前我们盖营房的材料还剩了一些,闲着也是闲着。”四连长二话没有。
“据天气预报说,后天可能有雨,我们必须赶在下雨之前把房子盖好,大家有信心吗?”江波问。
各位连长异口同声:“有!!!!”
“马上集合,带上材料和设备,向养殖场出发。”江波命令。
各位连长起立:“是!!!!”
一阵集合号过后,整整三大卡车,连人带材料向养殖场驶去。
来到书嬅家,各连整齐列队。
江波站在前面,布置任务:“一连负责扒房盖,二连负责和泥和编草辫子垒墙,三连负责门窗和木工,四连负责墙面和地面,需要材料回营部去取,大家注意安全,来几个人和我先搬屋里的东西。”
江波来到天安跟前:“把钥匙给叔叔,先把东西搬出来,你在这看着,别让人碰了。”
天安答应着,把脖子上的钥匙摘下来交给江叔叔。
江波带领几个战士,小心翼翼的把屋里得东西搬出来,放在院子得一角,之后用苫布盖好。
“营长,可以上房了吗?”一连长早就迫不及待了。
江波一声令下:“上!注意安全。”一连战士抄起家伙像猴子一样窜上了房。
二连长对战士说:“一班取土,二班打水,三班准备谷草,在墙东边挖坑和泥。”
三连长早已经把战士们召集到一起:“营长,门窗都换新的吗?”
江波:“全换新的。”
四连长也对战士们明确了任务:“一班取土,二班和泥,三班扒墙,注意和一连配合好。”
机械轰鸣,人声鼎沸,书嬅家一下热闹起来。
看着书嬅家一下来了这么当兵的来帮助盖房,养殖场的工人和周围邻居都很好奇,纷纷趴着墙头看热闹。
二狗子对天安说:“天安,你家盖新房了,是不要给你娶媳妇啊。”引得大家一阵笑声。
杨大爷冲着战士们竖起大拇指:“这帮当兵的干活就是快。”
二狗子装起明白来:“看你说的,没看人家是干什么的,工程兵,就咱们这两间小房,玩似的。”
也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随着几根房梁被拆下来,转眼之间,书嬅家的旧房子轰然倒下。紧接着,一台推土机上来,将旧墙框推平,压路机上来将地基压得平平整整,结结实实。还没到中午,房架子已经搭起来。
二连的草辫子早就准备好了,他们用泥和好的草辫子,在技术人员的指挥下,一层层的垒起来,这是当地最传统的建筑材料,既轻便又防寒。到了上门窗的时候,三连的门窗已经到位,经过测量定位,宽敞的门窗就位之后,不多时,房子就已经有了雏形。
江波一边指挥战士施工,还不时到天安这边看看,脸上写满了成就感。
入夜,汽车的大灯将现场照得通明,随着最后一根房梁被固定好,现场响起一片欢呼声。接着,就是紧张的内外墙的抹灰,这更是工程兵的拿手活,只见工地你追我赶,一派生龙活虎的奋战场面。
后半夜,大灯熄灭,工地的呐喊和喧嚣声退去,江波靠在汽车轮胎上,借着月光,点上一只烟,慢慢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被汗水、泥水冲刷得沟壑纵横。
江波进了驾驶室,看着天安熟睡的样子,将自己的大衣盖在天安身上。
太阳升起来了,天安从汽车的驾驶室跳下来,看着自己的新家,又看了看江波:“江叔叔,这是你变的吗?”
“怎么,天安不喜欢?”江波问。
“不是,我是说,妈妈回来还能认得吗?”
“那咱们就给妈妈一个惊喜。走,我们进屋看看。”
天安拉着江叔叔的手进了屋子。
还真让天安说中了,书嬅回来一边走进院子,一边想着会议上的事,一抬头,眼前出现两间新盖的房子,她以为自己走错了门,转身就要往大门外走。
天安从屋里跑出来:“妈妈—”一下扑倒妈妈的怀里。
书嬅看看天安,看看房子,宽敞明亮的玻璃窗,崭新的房门,崭新的屋顶,崭新的屋檐,此时,江波正从屋里走出来。
书嬅疑惑的问:“天安,这是怎么回事?”
天安指着江波:“是江叔叔把咱们的房子变成这样了。”
书嬅看着江波,江波正微笑着向她走来:“回来了,大姐。”
“这是你弄的?”书嬅问。
“我们营这两天休息。”江波说着,依然憨憨的笑着。
书嬅急匆匆走进屋,屋子里装饰一新,雪白的白灰还有些没干好,屋子里不再是原来的长筒子,其中,专门隔出一个小屋,里面放着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小书架,地下是一张小床。
“这是干什么?”书嬅问。
“江叔叔说是我学习的地方。”天安抢着说。
“对呀,我们小天安明年就要上学了,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江波说。
“你搞这些,为什么不跟我商量?群众还住在破房子里,我带头翻盖房子,你让大家怎么看我?再说,你用的都是公家的木料吧?你动用的是战士吧?你经过允许了吗?你这是要犯错误的,你知道吗?”看来书嬅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江波一下答不上来,只是含糊的说:“我和郑师长说过。”
“这是说说就能办的事吗?你这是捅了篓子了,你知道吗?”书嬅陷入沉思
半晌,书嬅拉起江波:“走,我跟你去找郑师长。天安,你自己自家呆着。”说着急匆匆地就朝外走。
坐着江波的车,很快就到了师部。
郑师长热情的接待着书嬅:“你这可是稀客啊,警卫员,把我最好的茶拿来。”
看着书嬅的表情,在看看江波一身的泥土,郑师长问:“出了什么事?”
“江营长给我翻盖房子,您知道吗?”书嬅问。
郑师长迟疑了一下,想了想:“他跟我说过,说你的房子过不了冬了,怎么,盖完了?”
江波低着头,小声说:“是,师长。”
郑师长表情一下严肃起来:“团里知道吗?”
“我和团长打过招呼。”江波嘟囔着。
郑师长脸色一下沉了下来:“这不是打打招呼就能办的事,是要开党委会决定的事,你动用部队谁批准了?你当这些年兵咋这点规矩都不懂呢?我看你有点成绩就骄傲了,别以为你给我当过警卫员就可以胡来,你给秦场长修房子,这是好事,可好事要办好吗?”
“秦场长帮我们做了那么多事,她丈夫也在部队上,而且……,一个人带着孩子还要忙工作,我们帮点忙有啥吗?”江波还是不服气。
郑师长一拍桌子:“我不比懂得政策?我不比你关心群众?”
书嬅一看师长又要发火:“师长,你也别生气,江营长也是好心,我只是觉得我带这个头不好,算算,花了多少钱,我补上。”
郑师长指着江波的鼻子说:“看看,秦副场长就是比你觉悟高。”
郑师长转身对书嬅说:“秦场长你也别着急,军队为地方做点事,这也是应该的,你住的是公房,他修的也是公家的房子,钱吗,就不用交了。这样,和你一样需要翻盖的群众有几户?”
“三四户吧。”书嬅想了想。
“这样,你回去调查一下,写一个情况给我,师里开会研究一下,我们建营房时剩下不少建筑材料,正好能用上。”郑师长说。
“我就是这么想的,那些东西,在外面风吹雨淋的过一年就坏了。”江波说。
郑师长立刻拦住了他的话:“还强词夺理,马上写份检查交给团里,我建议团里给你个处分。另外,养殖场群众所有需要翻盖的房子,都由你们营承担,而且,也是休息时间。”
“是!”江波向师长敬了个笑着跑了出去。
书嬅看着江营长:“他这人咋这样,得了个处分还乐成这样。”
“他这个人就这个臭毛病。”
郑师长特意把门关上,书嬅一下又紧张起来:“师长,是小安子……”
“不,是关于你的。”
“我?”
“我们要进行大规模的修路工程,就是要修通蛤蟆塘的公路,把那里的黑土运出来。开发建设蛤蟆塘,要选调一批当地熟悉情况的干部,你的档案我都看了,你有文化,有经验,又有领导才能,在群众中的威信又高,立过功,受过奖,那你为什么至今还不是党员呢?”
书嬅愣了一下:“可能是我在山上当土匪的问题,彭书记也跟我说过。可我当土匪也是迫于无奈。当年,我从鬼子的要塞跑出来,昏倒在雪地里,要不是关啸天二当家把我捡回来,我不冻死,也喂了狼了,汉奸要害我,鬼子要抓我,我能去哪啊,后来二当家说他是抗联,打算把队伍拉到抗联去,我就留在了那里,啸天牺牲后,我就当了大当家,但,我从不祸害老百姓,专门打鬼子,这些抗联的江副师长知道,大刘知道,小安子知道,可这些人现在都不在了。”
“噢,是这样。”
郑师长沉思片刻:“据我知道,当年参加抗联的很多都是山大王,但,很多人后来都投敌叛变了,你能坚持到抗战胜利,而且,这么多年你无怨无悔,足以说明你坚定的革命立场。这样,我愿做你的入党介绍人,怎么样?”
书嬅的眼泪唰的一下下来了,她站起来,看着郑师长,半天说不出话来:“郑师长,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多年。”
“师里决定成立修路指挥部,我打算把你抽过来,修路过程中需要征用农民的土地、机械运输、后勤保障,而且,我们还要一边建设,一边生产,你群众基础好,协调能力强,对岛上的情况又比较熟悉,这个人非你莫属。”
书嬅擦着眼泪:“我听从组织的安排,首长能看的起我,我得知轻知重。”
“不过,考虑到你在养殖场的位置,你还是场里的副厂长,但,你的主要精力要以指挥部的工作为主,你和老场长商量一下,再增加一个副场长。”
“郑师长考虑的周到,这样也好,那就让杨大爷担任副厂长咋样,年纪大了点,但,责任心强。”
“我同意,你的担子不轻啊。”
“没啥,我身子骨还行,多干点工作累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