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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一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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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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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凤凰》连载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猎户姓杨,住在半山腰,一间石头垒砌的小房子坐落在朝阳坡,房檐上挂着辣椒、大蒜,墙上贴着几张野兽的皮子。

陈瞿走进小院,看着门上着锁,就趴在窗户朝屋里看了看。

“猎人不在家?”小安子问。

“这天儿这么好,他在屋里是呆不住的。”陈瞿回答。

不一会儿,杨大爷回来了,火狐狸皮帽子,反穿老羊皮袄,脚上一双绵靰鞡,肩上的猎枪上挂着两只野鸡。

杨大爷老远就和小安子他们打着招呼:“大军同志,让你们久等啦。”

杨大爷是个爽快人,说起话来声音特别洪亮。

小安子对陈队长说:“我们几个进去,其他人在院子等一会儿。”

杨大爷的小屋不大,但,火墙子烧得暖暖的。杨大爷忙着找壶烧水,招待客人。

还没等小安子开口,杨大爷抢先说:“你们是来问赵山东子的吧?”

小安子看了一眼陈队长,笑着点点头:“看来这屯里的事没什么能瞒得过您老人家的。”

杨大爷点上小烟袋锅,抽了两口:“这么跟你说吧,在道儿上我寻思不打算跟你们说,这赵山东子狠着呢,要让他知道我老头子跟你们说他的事,他下山第一个就得把我杀了,不过,我见你们来这么些人,估计这小子气数该尽了。”

“‘四大旗杆’都被我们消灭了,他赵山东子就是个毛贼。”小安子说。

杨大爷摆摆手:“这赵山东子鬼着呢,别看人不多,他呆的地方一般人找不着。”

“所以才来找您来人家啊。”小安子说。

杨大爷一边给小安子倒水,一边寻思着:“我估摸着,这小子应该在老鹰崖一带。”

“咋说?”小安子问。

“我今天上了老鹰崖,看见有马蹄印子,而且,我往回走你猜发现了啥?”

“啥?”陈瞿问。

“一行脚印,是从拉拉屯出去的。”杨大爷说着警惕地看了看外面。

小安子明白杨大爷的话:“你是说,这村里有人和赵山东子有联系?”

陈队长有些紧张:“能是谁呢?”

杨大爷微微一笑:“这人你们要猜不出来,就别找赵山东子啦。”

“是刘满金家。”小安子说。

杨大爷笑了:“还是大军聪明。”

小安子点点头:“刘满金就在山上,他一需要粮食,二来需要村里的消息,必须对刘满金家进行监视。”

“上老鹰崖可不容易,要经过蛤蟆塘,这蛤蟆塘的雪可深了,这是冬天,要是开春儿想都别想。”杨大爷说。

“所以,我们要在开春儿前把刘山东子抓住。”小安子说。

“说的是,得抓紧啊。”杨大爷说。

几个人唠的挺投机,小安子脱鞋上了炕。

“大爷对土改怎么看?”小安子问。

“土改呀,没我啥事,我一没地,二没浮财,老哥一个。不过,前两天我去山那边打猎,正赶上有个村开斗争大会,我就凑了个热闹,那场面...... ”

“给我们学学呗。”

杨大爷吸了口烟:“我听村里的人说,为了压压那些地主的威风,上边决定会上要打死六个地主恶霸分子,办法是乱棍打死。首先拉出一个,由一个贫农进行控诉他不仅是地主,残酷剥削贫苦农民,还在伪满当过村长,伙同日伪抓国兵,罪恶滔天。这个农民控诉后主持会议的会长问:‘对他怎么办呀?’下面呼喊:‘乱棍打死!’于是事先准备好的几个青年组成的棒子队,便把这个犯人拉到附近一个柳树林子里,一阵闷棍打死了。?接着又拉出来一个,仍然是由一个贫苦农民控诉其滔天罪行,之后又是主持人问大家:‘怎么办哪?’下面响应:‘乱棍打死!’这人立即被拉到那柳树林子,同样打死。轮到第三个人,控诉词就有点空洞了,好像有点无限上纲的意思。当主持会议人在控诉之后问:‘怎么办哪?’回答‘乱棍打死’的人也不那么多,声音也不那么响亮了。?当准备好的第六个犯人被拉到场上的时候,我一看,还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此时一个农民进行控诉,含含乎乎没什么实际内容。这时主持会议人问:‘怎么办呀?’下面没有人回应。主持人又问:‘怎么办呀?’还是没有人回应。连问了三遍,没有一个人回应。这时如果有三、五个人回答‘乱棍打死!’这小孩也就没命了。在主持人问第四遍的时候,这时会场中间一个老哥想说又不敢说,不说又不忍心,就用稀里胡涂地小声地像嘴里含块豆腐似地说:‘我看他也没有什么,饶了他吧……’声音很小,似是说给他旁边的人听的。但是全会场的人都听到了。既然有人说了,于是会场上几乎是全体人一阵呼喊:‘饶了他吧!饶了他吧!饶了他吧!’……”

“这有点过头了吧?”小安子说。

“这事我知道,人家还介绍经验了呢。”陈瞿说。

“那你也想这么搞吗?”小安子问。

“这......” 陈瞿一时无语。

小安子问杨大爷:“您说什么样的人家才算地主呢?”

杨大爷想了好一会儿,又看了看陈瞿:“刘满金肯定够,其他家我就说不好了。”

小安子觉得话题有点敏感,想缓解一下屋里的气氛,就问:“大爷这么多年就一个人?”

没想到,大爷反倒不乐意了:“唠这些干啥,说点正事。”

“你说赵山东子现在能干啥?”陈瞿问。

“那你得去问赵山东子啊。”杨大爷回答。

“你这......”陈瞿觉得大爷的情绪有点不对头。

小安子摆摆手:“算啦,今天就唠到这,谢谢你大爷,有什么要求只管说,我们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尽管提,别看您老没地,土改离不开像您这样的人啊。”

夜里,小安子和陈队长进行了一次长谈。

“通过这几天的走访,我感到群众对我们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陈瞿说。

“关键还是把赵山东子抓住,不抓住赵山东子,群众心里就没底,地主就会抱有幻想。”小安子说。

“你们剿匪有经验,我就是一个书生,怎么除掉赵山东子,你拿主意。”

“陈队长是读过书的人,怎么到的工作队?”

“不瞒你说,我在我们学校有一手好字,县长到我们学校检查工作,校长让我写个汇报材料,县长看了我的字,特意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正赶上县里组织土改工作队,我就被调到了县委。”

“陈队长前途不可限量啊。”

听小安子这么一说,陈队长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中共中央发布了《关于清算减租及土地问题的指示》简称‘五.四’指示。最近我看了《东北日报》一篇社论《认识地主阶级》,社论中说,地主阶级是帝国主义的帮凶,走狗,他们在伪满洲国,和日本帝国主义疯狂压迫剥削人民群,特别是贫雇农群众。我们必须清醒地看到:不消灭封建主义,不彻底打倒地主阶级,就不能解放最广大的劳苦群众,就不能胜利地进行解放战争。在这场你死我活的土地改革斗争中,站在哪个立场上,对每一个革命干部、党员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最近一版的头条新闻是:‘最近辽东地区,桦甸、抚松、柳河等县,贫雇农自己起来,一个夜晚抓起来三千多个地主恶霸分子,一个也没有抓错。可见群众的眼睛是亮的……’中国革命是土地革命战争,土地问题是中国革命最关键的因素。这就是革命,就是要革地主资产阶级的命,就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力行动。中国的土地问题最终要学习俄国的经验,俄国农村有95%的土地属于农村公社,私有土地很少,农民集体主义非常发达,俄国把一百多万富农给流放了,消灭阶级和差别,体现国家意志。”

 “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得到大多数群众拥护的就是正确。对那些罪大恶极的土豪劣绅,该镇压的就得镇压。但,作为自食其力的农民来说,他们没有血债,没有欺压穷人,就应该区别对待,你知道今天我们和杨大爷本来唠的好好的,却忽然有点情绪不对了。”

“为啥?”

“他明显对我们的有些做法是抵触的。”

“不会吧?”

“一个和这次运动关系不大的人都会有想法,那些被关在大牢里的人又会怎么想?”

陈队长默不作声,屋子里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炉子里的柴火噼啪作响……

与此同时,书嬅在油灯下给张大娘洗了头,把洗过的衣服给大娘换上,还把自己的发卡给大娘戴上,大娘显得格外兴奋,耳朵也不那么聋了,故意屋里屋外的一趟一趟的来回走,说起话来嗓门特别大,好像故意说给邻居听。

一切收拾停当,两个人钻进被窝唠起嗑来。

张大娘抓着书嬅的手:“闺女,你是苏联人吧,这道儿可不近啊。”

 书嬅笑了:“大娘,我是中国人。”

 张大娘一皱眉:“那你女婿是苏联人?”

 书嬅一听大娘又糊涂了:“大娘,跟我说说大爷呗。”

 张大娘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说起你大爷,十里八乡没有不知道,庄稼地里一把好手,两百多斤的石头滚子,双膀一较力就上了肩,而且,心眼好使,一说谎就脸红,就是人长得磕馋点,就像跟你来的那个小瘦子,可别跟他说呀。”

 “大娘当年长得一定非常漂亮吧?”

 “那是,拉拉屯一枝花,说媒的人踢破门槛。我爹因你大爷家穷,死活不同意我和他好,我就偷了我爹的银子和他跑到了关里,等我把大胖小子抱回来,我爹拿我也没辙。”

 “大娘真爷们!”

 “你大爷心眼好啊,也就吃了这个亏了。五前年,你大爷上山遇到了抗联,看他们饿的实在可怜,夜里就偷偷地给他们送了点吃的,可在回来的路上被鬼子发现,一顿乱枪.....死的那个惨啊,我的眼睛都快哭瞎了。”

 本来书嬅很想问大娘儿子的事:“那孩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书嬅抚摸大娘:“大娘,我也当过抗联。”

 张大娘转过脸来,用惊异的目光看着书嬅:“你也当过抗联?那可不是人受的罪啊,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大闺女,孩子!”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书嬅搂着大娘的脖子:“大娘,你要不嫌弃,你就把我当你闺女吧。”

 “哎,哎。”老人眼里泛着激动的泪花。

 这一夜,张大娘是攥着书嬅的手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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