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张孝廉目不转睛地看着地身穿军装的小安子和书嬅。
“张孝廉,看到我们觉得眼熟吧?”小安子问。
“你们……”张孝廉好像想起了什么。
“对喽,老爷岭你不辞而别,我们就是给师长送药的俄罗斯商人。”小安子说。
张孝廉一脸的沮丧:“那时我就知道你们根本不是什么商人。”
书嬅早就不耐烦了:“快说,这些年你都做了些啥坏事?”
张孝廉把脖子一横:“落到你们手里,我就没打算活,只是……咳!”张孝廉一下把脑袋耷拉下来。
“我知道你要说啥,你是担心你生病的媳妇吧?”小安子问。
“好汉做事好汉当,放过我媳妇。”张孝廉态度依然蛮横。
书嬅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也配当好汉?这些年你害死多杀人,见利忘义的软骨头,你就是孬种,狗熊,王八蛋!”
张孝廉被说得他无言以对,半晌,用手使劲地抓着头发,嘴里发出绝望的哀嚎:“抗联的软骨头还少吗?我也是皮肉之躯啊!”
“别强词夺理了,赶快交代你的罪行!”小安子说。
“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张孝廉依然在顽抗。
“张孝廉,你要是真有骨气,何至于有今天,不为别的,你也得为你媳妇想想!”书嬅说。
“我媳妇怎么啦?你们把她怎么啦?”张孝廉瞪大两眼。
就在这时,门开了,一个虚弱的中年妇女被搀扶进来,只见她用颤抖的双手指着张孝廉:“张孝廉,告诉你,要不是他们你恐怕就见不着我了,是他们把我送进医院,你如果还有一点良心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张孝廉的眼泪下来了,用拳头使劲地砸着桌子:“我张孝廉罪该万死,要杀要剐你们随便,我全说……”
彭书记得知小安子和书嬅抓住了张孝廉,立刻开会对他们提出表扬:“省里的内部通报刚下来,你们就抓住的张孝廉,而且,通过他掌握了非常有价值的情报,使得好几个罪大恶极的汉奸相继落网,这活干的漂亮。省军区领导特意打电话给我,对我们提出表扬,还说要给二位请功。所以,军分区决定分别给安雪松和秦书嬅同志记二等功一次,大家鼓掌!”会议室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一阵掌声过后,彭书记接着说:“现在斗争形势很复杂,国民党急于抢夺胜利果实,在东北委任了一批土匪武装,和我们的新生政权对抗,这里就有以前投靠日伪政权的汉奸在里面兴风作浪,其中,在我们附近的龙头山就有一个叫熊怀民的,这家伙原来是日本特高科的特务,善于投机钻营,帮日本人干了不少坏事,手上沾满了人民的献血。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国民党给他委任了一个上校专员,专门联络拉拢土匪和地痞流氓。龙头山的土匪混江龙就是其中一个。前几天,劫我们征粮车的就是他们,军区决定立刻铲除这股土匪,将汉奸绳之以法。我已经联络了苏联红军方面,他们答应给我们必要得支持,但,主角还得我们自己演。书嬅同志!”
“到!”书嬅站了起。
“这个熊怀民是你们大槐树人,据我了解你们的渊源可不浅啊。”
“报告彭书记,扒了皮我认识他的瓤。”书嬅的话把在场的人都逗笑了。
“哦,这就好,这次行动由你负责,让安雪松同志给你当帮手。”
“是!”小安子站了起来。
彭书记示意二位坐下:“你们仔细研究一下,目前,我们自己的兵力有限,派大部队进剿是不可能了。而且,龙头山这股土匪能在历朝历代清剿中能生存下来,足以见得这帮土匪不同一般。书嬅同志熟悉土匪的习性,这方面可以发挥你的长处,不要着急,有什么困难尽管说。”
书嬅又站起来:“报告彭书记,没有困难,保证完成任务。”
回到住处,书嬅一下蹦到床上,用手指着小安子说:“这回你归我领导,知道不?”
“是!领导同志。”
“还是彭书记公平,没有一点大男子主义。”
“说真的,我感到彭书记处处护着你。我听说为了你的事,他都跟上级吵起来了。”
“真的?我要亲自把熊怀民抓住,来报答彭书记的信任,不过,你得帮我。”
“你说,咋帮?”
“你得想辙啊,那熊怀民不会等着我们拿绳去捆吧?彭书记不是让你拿什么方案吗,你先拿一个抓熊怀民的方案,让我先批一下。”书嬅用得意的目光看着小安子。
“是!”小安子给书嬅打了个立正。
“行了,简单点,给你五分钟,我等不了明天。”
“看你这急脾气。”
“咋啦,你想不服从领导啊。”
小安子挠着头,皱着眉,眼珠子转了转:“我觉得吧,这熊怀民别看是个白面书生,可他受过特务训练,具有较强的反侦察能力,可不比张孝廉。而且他现在又和龙头山的土匪过混江龙搅合在一起,强攻龙头山肯定不是办法,必须智取……”
“你鬼点子多,咋智取?”
“别看这熊怀民作恶多端,但,他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孝顺。据我掌握的情况,他每个月都要回家看他妈,他回家,不可能带挺对人,我们就利用这个机会半路把他逮住。”
“这主意好,就这么办,但,你知道他那天回家啊?”
“这就需要侦查啊。”
“别绕弯子,咋侦查?”
“明天,我们去一趟他家,打听明白熊怀民啥时回来。”
“他家能告诉你?”
“咱们打赌。”
“赌啥?我可啥都没有啊。”
“看你想到哪去了。”说着,在书嬅耳边小声嘀咕起来。
书嬅半信半疑的看着小安子。
第二天,小安子和书嬅化妆成一副学生模样来到大槐树。书嬅打扮成男生,特意把她的金红色头发压在帽子里。他们驱车来到大槐树,将车放到大槐树城边,进了镇子。
小安在看了看书嬅,还觉不踏实:“你在车上等着,我去。”
书嬅急了:“干嘛不带上我?”
“你这张脸太有特点,容易暴露。你在车上给我放哨,有啥情况使劲按喇叭。”
“那好吧。”书嬅的嘴撅了起来。
小安子戴着帽子,围着围脖,尽量把脸遮上。来到熊家,小安子上前敲门。
老半天,大熊从门缝里探出头来:“你找谁?”
小安子将帽檐压低:“我是城里中学的,有人给熊老师一封信,说有急事。”
“把信给我吧。”
“不行,那人说必须当面交给熊老师本人。”
“他不在,你改天再来吧。”
“我哪天来呢?”
“后天是我妈的生日,他准回来。”
“那好,我后天再来。”
屋里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谁呀,大熊?”
大熊回答:“妈,是城里中学的,找怀民。”
书嬅见小安子回来,忙问:“咋样?”
“后天,是熊怀民他妈的生日。”小安子立刻发动汽车。
“他家咋告诉你的?”
“别问了,回去研究个办法。”
书嬅不高兴了:“告诉你,我可是负责人,别啥事都跟我打埋伏。”
“是,负责人,时间定了,咋抓你说了算。”
小安子一边开车,一边思考着。
书嬅学着小安子的口吻:“我觉得吧,咱们向彭书记借兵,那天把熊家团团围住,他准没跑。”
“最好别当着母亲的面抓儿子,也容易伤及无辜,再说,大部队进镇子还能不露一点风声?”
“再绕弯子,我可急了!”
“我觉得吧,咱们就在他回家的道上将他逮住。”
“对!咱就埋伏在半路,等他出现一齐上。”
“从龙头山下山进大槐树有两条道,一条是大道,一条是小道,你说熊槐民走那条?”
“咋又出来两条道,熊槐民狡猾,肯定走小道。”
“要是他化了妆走大道呢?”
“那咋办?”
“以防万一,咱俩得分头把守,你守大道还是守小道?”
书嬅想了想:“我守大道,这小子没准还真化妆回来,我要亲手把他抓住。”
“到时见机行事,有情况发信号,立刻会合。”
“好!”
吉普车在乡间公路上扬起一路尘埃。
“抓住熊怀民,你想对她说什么?”小安子问。
“问啥,先给他一顿皮鞭子再说,就像张孝廉一样,打到他跪地求饶。”
“我们的纪律可是优待俘虏啊。”
“那得看是啥俘虏,普通小兵优待行,都是苦出身,不用你开导我,对熊怀民这样的大汉奸,大特务还优待,美得他。”
“我倒想问问他当年老爷是怎么遇难的,审判他的时候这是他的罪名之一。”
“别说了,小安子,我心里难受。”
“我们一定要这家伙血债血偿。”
一句话点燃了书嬅的心中怒火:“告诉你小安子,看到熊怀民,没准我的枪会走火,你可别怪我。”
“你可不要胡来,那样会犯错误的。”
“为了报仇,犯一次也值。”
小安子突然把车停下来:“你这样可不行。”
书嬅冲他瞪起眼睛:“怎么就不行?他干了那么多坏事,枪毙他十次都够了。要不是因为他,书生也不会死,英子也不会死,他们本质上都是好人,都是上了他的圈套。”
小安子叹了口气:“仇恨归仇恨,我们除汉奸可不只是为了他熊怀民一个人。彭书记要是知道你现在的状态,他会担心的。”
“你可不能跟彭书记说啊?”
“那你得答应我两件事。”
“啥事?”
“不能感情用事,到时听我的。”
“咱俩到底谁是负责人啊?”
“你是,你是。”
……
深秋,青纱帐里凉风习习,书嬅带领战士埋伏在路边青纱帐里,从这里,可以看到大路上的一切。蒿草的露水浸湿了裤管,凉风一吹,冷飕飕的,书嬅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的大路,手里紧紧握着手枪。蚊子盯在一个战士的脸上,战士一巴掌将蚊子打死。
书嬅回头:“别出声,注意观察动静。”
太阳升起老高,阳光从苞米叶的缝隙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书嬅耳边响起小安子的嘱咐:“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人,注意隐蔽好,不要暴露目标,有情况立即发信号。”
书嬅心里叨咕着,这小安子,从小到大就像老妈子似得,啰嗦个没完,这是彭书记第一次交给自己任务,一定要干得漂漂亮亮的,决不能给彭书记打脸。不过,要是熊怀民从小道走咋办?自己不是白等了,她后悔自己没选择小道,小道隐蔽,不易被人发现,咳!反正这样了。熊怀民啊,你个大汉奸,有种你就光明正大的走大道。
正在这时,前面来了几个人,书嬅小声告诉战士:“别出声,注意观察,看我的手势。”
等几个人走近了她才发现,是一个打渔的老头领着几个小孩打鱼回来,原来这里不远有一条牤牛河,这里的人有早起打鱼的习惯。书嬅低着头,看着那个渔夫手里拎着几条大鱼,几个小孩帮着抬着渔网,叽叽喳喳从他们眼前走过,等那些人去远了,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眼看到中午了,她又告诉战士:“估计快要来了,把子弹上膛。”战士们开始紧张起来。
可是,左等,右等,大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书嬅开始有点着急了,开始不停的四处张望。大家口干舌燥,战士不停地拿目光询问书嬅。
一个战士说:“队长,这都晌午了,过生日也得赶在中午饭前啊。”
另一个战士说:“这小子会不会不来了?”
书嬅听到有脚步声:“注意,有动静。”抬头一看,原来是小安子。
“你怎么过来了?那边有情况怎么办?”书嬅问。
“有什么情况?”小安子反问。
“一切正常。”
“有没有可疑人过去?”
“出镇子的是干活和赶集的。”
“主要是进镇子的。”
“进镇子的只有一个打渔的领几个小孩。”
“打鱼的?”小安子一下睁大眼睛:“长得什么样?”
“瘦高个,白胡子,戴着眼镜。”
“戴眼睛?你见过几个戴眼睛打鱼的,简直胡闹,快,进镇子。”
小安子的话一下提醒了书嬅,莫非刚才那个打鱼的......书嬅不敢往下想,紧跟着小安子朝镇子跑去。
来到熊怀民家,熊家正为老太太过生日,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小安子和书嬅气喘吁吁地进了门,迎面碰上大熊,大熊以为是亲友来祝贺的,一看这么多人,还带着枪,便问:“几位有什么公干?”
小安子上前:“请问熊老师回来了吗?”
大熊说:“回来了,我说有人要来送信,可他转身就走了,我们还都找他呢。”
小安子问:“有多长时间了?”
大熊回答:“好一会儿了。”
小安子把脚一跺,懊悔地摇着头,一挥手:“撤。”大家迅速离开的熊家。
回来的路上,小安子一句话也没说。书嬅知道闯祸了,不时拿眼神瞟着小安子,她好像从来没见过小安子这么严肃过。
“你都说句话啊,快憋死我了。”书嬅忍不住了。
小安子叹了口气:“咳,我说你这双大眼睛是白长了。”
书嬅噘着嘴:“我又惹祸了。”
回到彭书记办公室,小安子主动承认错误:“彭书记,是我低估了熊书民,让他在眼皮底下溜了。”
书嬅急忙上前:“不,这次不能怪他,是我粗心大意。”
彭书记抽着烟:“要知道,这熊怀民是经过特务训练的,这次抓不住下次就难喽。不过,你们俩也不要背包袱,吃一堑长一智,就当交学费了,回去好好总结一下。”
走在大街上,小安子见书嬅情绪低落,开导书嬅:“这次都怪我,我应该估计到熊书民会走大道。”
“我这次是太丢人了,辜负了彭书记的信任。”书嬅的眼泪都下来了。
“别这么想,抓熊怀民是早晚的事。”
“下次,还是你负责吧。”
“咋啦,就这么点挫折就受不了了?”
“我怕他再跑了。”
“别着急,这口气,我帮你出。”
书嬅一把将小安子的胳膊抓住,感激的望着小安子。
“你要干啥?有话直说。”
书嬅一下挎着上小安子胳膊,小安子猛地抽回胳膊:“大街上人都看着呢。”
“就你这胆儿,还能抓住熊怀民?”书嬅一个人大步流星往前走。
“一天没吃饭了,吃啥,我请客。”小安子在后面紧紧追赶。
“后悔药,你有吗。”书嬅头也不回。
“我有灵丹妙药,能治你的病。”
书嬅停下脚步,回过头:“啥药,只要药不死,我都敢吃,快说,是不是有注意了?”
“天机不可泄露。”
“我着急,你要不说,我就罚你给我洗脚。”
“这龙头山的大当家叫混江龙,以仗义豪爽闻名,不少走投无路的人投奔了他,是这一代比较大的绺子。”
“等等……”书嬅停住脚步,好像想起了什么:“我好像听啸天说过,对,他来过凤凰岭,啸天还给过他二十条枪呢,不过我没见着。”
“这就更好了,我打算向彭书记要一张卫戍司令部的劝降信,要是把混江龙说服了,那熊怀民还能在山上呆吗,没准儿,他就能把熊怀民交给我们。要是不费一枪一弹解决了龙头山的问题,也就解除了我们的后顾之忧,也去了彭书记的一块心病。”
“要是混江龙翻脸咋办?”
“我能对付,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定能化险为夷。”
“那可危险啊。”
“这么些年,我经历的危险还少吗?”
“我不同意你去,要去咱俩一起去。”
“你不能去,那就是个狼窝,你去了反给我添乱。”
书嬅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小安子:“多么危险的一件事,让你说的这么轻松,我是从土匪窝里出来的人,那些人有奶就是娘,翻脸不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