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长一拳打在石板上:“这个家伙,害了我们多少人!”
“师长不是一直怀疑队伍里有奸细吗,你想,如果,这个奸细不是张副师长,那真正的奸细一定会把张副师长炸火车的事情告诉鬼子,鬼子应该想尽办法抓张副师长,我们屡遭鬼子袭击,而张副师长却安然无恙,他每次下山为啥总能安全返回?”刘太生说。
“这就对啦。我早应该知道是他。”师长懊悔不已。
“现在不知道谁是他的同伙,所以,一会儿他回来先不要声张,就说小安子和书嬅是俄罗斯商人。”刘太生说。
“一会儿你机灵点。”师长点点头。
“我知道。”刘太生说。
在书嬅的帮助下,一桌简单的饭菜做好了。
战士们围拢在师长的周围吃饭。张营长说:“师长,您今天的气色好多了。”
“是盘尼西林起了作用。”卫生员说。
“没那么快,看到太生安全回来,我的病就好了一半了。”师长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是师长的意志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刘太生说。
“我们这里好久没听到笑声了,这得要感谢我们的表弟和表妹啊,他们是大功臣啊。”师长笑得那么爽朗。
正说着,洞口的哨兵高喊:“张副师长回来啦!”
洞里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随着“咚咚”的脚步声,张孝廉走了进来。
小安子看到,张孝廉矮矮的身材,长得墩墩实实,一张口一嘴的大板牙。
“这么热闹啊。”张孝廉看见到小安子和书嬅就是一愣。
刘太生起身和张孝廉打着招呼:“张副师长,一向可好。”
“小刘啊,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张孝廉觉得气氛有些异样。可能是做贼心虚的缘故,张孝廉眼睛骨碌地转个不停。他想让自己镇静下来,端起水杯大口喝着,眼睛不经意碰到师长的目光,让他打了个冷战,他看到走时已经奄奄一息的师长,都能做起来吃饭了,而且,谈笑风生。他本来打算等师长咽了气,他就可以顺利接管这只队伍,这可是他向日本人领赏的本钱,突然出现的两个人让他摸不着头脑,特别是书嬅的长相更让他担心,心里说,难道他们背着自己和苏联红军联系了,那样的话,就说明自己已经暴露,看起来,他得另作打算了。
师长若无其事地把小安子和书嬅介绍给张孝廉:“这两位是俄罗斯商人,刘排长和他们做了点生意,给我弄回点儿药品。”
“哦,有药品?”张孝廉上前和小安子握手。
小安子看到张孝廉的笑容十分不自然。
小安子握着张孝廉的手:“听说,张副师长把鬼子的火车炸了?”
张孝廉一愣,只是随便敷衍着:“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刘太生说:“张副师长,给他们讲讲,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师长也说:“对,讲讲。在抗联最困难的时候,能有这样一场胜仗,长我士气啊。”
没等张孝廉说话,书嬅抢先问:“请问张副师长,是在什么地方炸的火车?”
“天太黑,记不太清了。”张孝廉说。
“张副师长是用什么炸的火车啊?”小安子步步紧逼。
“炸药包。”张孝廉不假思索。
“我咋听说是用手榴弹呢?”书嬅的话像刀子刺向张孝廉。
“瞎扯,手榴弹能炸火车?”张孝廉根本没把小安子他们放在眼里。
“是手榴弹将车上的弹药引燃,引起火车爆炸。”小安子说。
张孝廉显然是不高兴了,对师长说:“我看这位兄弟不像是商人,咋像来审讯的?”
师长一听忙解释:“张副师长别多心,这位兄弟就是心急。这样,以后有的是时间。”
卫生员过来,对大家说:“师长身体非常虚弱,让师长睡一会儿吧。”
师长正在盘算怎样把张孝廉拿下,看到他的卫兵就站在身后,手里紧紧握着手枪,此时行动,势必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何况,眼下队伍伤兵满营,再出现意外,他们要想走出林子恐怕就难了,当务之急,必须先把张孝廉稳住。想到这,他对张孝廉说:“难得同志们这么高兴,张副师长赶紧落座,和大家热闹热闹,我先眯一会儿。”师长侧卧着身子闭上眼睛。
刘太生看出师长的用意,为了麻痹张孝廉,他对书嬅说:“赶紧给张副师长再来两道菜。”
小安子也怕打乱师长的计划,所以,乐呵呵地对张孝廉说:“我就是一个小伙计,不会说话,您别介意。”说着将张孝廉拉到桌边坐下。
张孝廉一看桌子上的饭菜,说了一句“这么多好吃的”,就顺势坐下来。
刘太生对张孝廉说:“这都是二位商人的功劳。”
张孝廉一边吃着饭,一边用眼神瞄着小安子,以至于夹到嘴边的饭菜都忘吃了。与此同时,师长也眯着眼睛观察着张孝廉的表情,一只手已经抓住了腰间的手枪。
过了一会儿,大家吃完了饭。
卫生员给师长量过体温后,高兴地说:“师长的体温降下来了!”山洞里立刻欢腾起来。
师长摸摸自己的脑门儿,“是啊,刚才这一觉睡得这个香,我也觉得没那么冷了,这得感谢我这个表弟啊。”
师长挨着小安子坐下:“好长时间没闻到这么香的饭菜了,这就等于过年了。”
师长吃了一口饭:“好香啊,不知咋地,我今天感到特别饿。”
卫生员高兴地说:“师长,那就是说,您快好啦。”
大家正热闹的时候,不见了张副师长。
师长对警卫员说:“这饭还没吃完怎么就走了呢,快去叫!”
刘太生看了一眼小安子,两个人不约而同去摸腰里的枪。这一切被师长看在眼里,他不觉眉头紧锁。
警卫员气喘吁吁地回来:“报告师长,张副师长骑马下山了。”
“多长时间了?”师长问。
“哨兵说,有一会儿了。”警卫员回答。
“他这是跑了,师长,追不追?”刘太生看着师长。
师长摇摇头:“算了,让他去吧。”
师长放下手里的饭筷,拉住小安子的手,激动地说:“你们真是大英雄。”然后又对书嬅说,“同志,巾帼英雄啊!”
书嬅脱口问了一句:“师长,我这算不算抗联啊?”
师长笑了:“同志,你早就是抗联了!”
“那也没人告诉我啊。”书嬅说。
师长紧紧握着书嬅的手:“书嬅同志,祝贺你,成为一名光荣的革命战士了。”
书嬅第一次听人管她叫同志,这称呼那么亲切而温暖,她看着小安子,心里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书嬅对师长说:“我们还炸了鬼子的巡逻队、杀了保安团的团长呢。”
“这些都是你们俩干的?现在斗争形势越来越残酷,你们干了这么多大事,应该向你们学习啊。”师长感慨地说。
“为给咱们买药,书嬅同志把自己的金手镯都当了。”刘太生说。
师长的眼睛湿润了:“这些药品可是来之不易啊,没有它没准儿我就见马克思喽。”
书嬅看看刘太生:“见谁?”
“是一位伟大的革命导师。”刘太生说。
“革命遭遇了挫折,我们好多同志开始怀疑动摇,就连我们得许多高级将领都投敌变节,成了可耻的叛徒,你们能在这种形势下勇敢的站出来,这才是真正的战士,民族的英雄,有你们这样的战士在,中国就亡不了!”师长的眼睛里迸发出坚定的目光。
一席话说得大家热血沸腾,书嬅更是跃跃欲试:“师长,还让我们干啥?”
“你们干了这么多事,一定会引起敌人的怀疑,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把自己隐蔽好。只有把自己保护好了,才能有更多的机会消灭敌人。你们有革命热情,但,还缺乏斗争经验,我担心,你们会暴露。”师长说。
“张副师长会不会对他们有威胁?”刘太生问。
“应该不会,幸亏你们想得周到,在张副师长看来他们还是俄罗斯商人。”师长说。
“我们山上时就遇到鬼子跟踪。”刘太生说。
“你们是怎么摆脱的?”师长问。
书嬅指着小安子:“是他,给鬼子下了蒙汗药。”
“哦?这有点像武侠小说的味道啊。所以,你们以后要格外注意。”师长神情一下严肃下来。
“师长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要是出了事,我们受到损失不说,秦老爷就……”刘太生说。
师长点点头:“这盘尼西林,在大城市都是极其稀缺的东西,鬼子控制的很严,你们一下子把全镇子的都搞出来,早晚敌人会知道,鬼子的特高课可不是吃闲饭的,我们有许多好同志就葬送在他们的手里。这样,你们回去不要马上回家,观察一下动静,打探一下消息,药品的事,必须把卖你药的人嘴封住。”
“放心吧,我给他不少钱呢。”书嬅说。
“越是贪财的人就越危险。”师长说。
“我们会把你说的话记在心上,小心就是了。”小安子转身对书嬅说,“到了佳木斯我们首先给老爷打个电话,看家里有没有啥情况。”
“你们要去佳木斯?这样也好,有一个缓冲的时间,千万注意,不可麻痹大意。”师长嘱咐。
“表弟机灵着呢。”刘太生说。
“师长,马匹都给你们留下,我们下山找辆车。”小安子说。
师长摆摆手:“那怎么行,这山高路远的。”
“实在不行,我们俩骑一匹。”小安子看了一眼书嬅。
“没事,师长,让刘排长把我们送到公路上就行。”书嬅说。
师长意味深长地说:“真是委屈你们了,你们都是革命的种子啊。本来我们接到上级的指示,要我们向苏联方向转移,可是你们看到,这么多伤员,鬼子封锁得这么紧,实在是无能为力,这回好了,有了药品和你们带来的马匹,我们又可以和鬼子周旋了。本来应该留你们多住几天,但,张孝廉这一走,我们也必须马上转移了,让刘排长马上送你们下山。”
师长拖着病身子来给小安子他们送行。
师长紧紧握着小安子的手,“记住我跟你说的话了吗?”
小安子点点头:“您要多保重身体。”
小安子和书嬅与师长依依惜别。
下山的路上,书嬅显得异常兴奋,她对小安子说:“听见师长说什么了吗?”
“你指的是那一句?”小安子问。
“就是那一句。”书嬅说。
“管你叫同志了吧。”小安子说。
“就是,我现在也是抗联了。”书嬅好像一块石头落了地。
“没听师长说,你早就是了吗。”刘太生笑了。
“师长真不容易啊。”小安子说。
“听说马占山血战江桥吗?”刘太生问。
“听我爹说过。”书嬅说回答。
“师长就是在江桥向日本侵略者打响第一枪的中国人,在外无救兵,内无粮草,硬是打败了不可一世的日本鬼子。”刘太生说。
“真的?快跟我们说说。”书嬅着急了。
刘太生说:“‘9.18’事变之后,日本人轻而易举地占领了吉林、辽宁两省,他们要想霸占整个东三省,就必须通过江桥进军哈尔滨,那是刚入冬,日本人调集重兵,在飞机大炮坦克和装甲车的掩护下,向江桥发起了进攻,骄横跋扈的人本人,根本没把这个弹丸之地放在眼里,没想到马占山顶住敌人的威逼利诱和各方压力,给了来犯之敌迎头痛击,激战数日,打死打伤日伪军一千多人,及大地鼓舞了全国人民的抗日热情,被赞誉为民族英雄。后来,由于蒋介石的不抵抗政策,马占山得不到援军支持,加上汉奸的捣鬼,他们被迫撤出江桥。师长就是当时江桥保卫战的营长,他带领战士上山打了游击,后来加入了抗联。”
“真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小安子脱口而出。
到了公路上,书嬅握着刘太生的手说:“表哥,啥时还能见到你?”
“你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出现。”刘太生回答。
小安子先上了马,然后伸手将书嬅拉到自己的身前。
开始书嬅还觉得不自然,不时拿眼神瞟着小安子。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多带一匹马了。”书嬅说。
“咋了,怕别人看见。”小安子问。
“不是,我总觉得不得劲。”
“那好。”小安子下了马,在地上为书嬅牵马。”
空旷的山间大路上,他们慢悠悠地行走着。
冷风袭来,卷起的尘土将小安子淹没。
书嬅说:“小安子,你还是上来吧,这么走,咱俩哪年哪月才能到佳木斯啊。”
“你可想好喽,别再把我赶下来。”
小安子重新上马,二人在瑟瑟寒风中纵横驰骋。
“刚才是怎么啦,害羞了。”小安子问。
“不是,你这小个头,我在你身前,你都看不着道儿了。”书嬅说。
“咱俩换换位置,我在前面。”小安子下马,两个人换了位置。
“坐好了!”小安子朝着马屁股就是一鞭子,马箭一样窜了出去。
这样,书嬅和小安子骑着一匹马奔驰在山间的公路上。
书嬅在小安子的身后,不自觉地搂住小安子的腰:“小安子,你的背好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