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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一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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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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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凤凰》连载

第八章 第八章

书嬅一边听着小安子的讲诉,一边端详着小安子。此时,加入抗联的戏剧性一幕又清晰地浮现在小安子的脑海——

三年前的一个上午,小安子和父亲一起上山溜套子。忽听不远处响了几枪,他们迅速躲到一棵大树后。过了不一会儿,一个浑身是血手里拎着手枪的年轻人踉踉跄跄朝他们这边跑来,后面都能听到鬼子叽喱哇啦的叫喊声。

安大爷说了一声:“是抗联!”领着小安子迅速的朝那人跑过去。

到了近前,安大爷扶起那人,打算把他藏在旁边的草丛中。可是,当安大爷听到鬼子大狼狗的嚎叫,再看看抗联战士流血的伤口,立刻对小安子说:“这样不行,鬼子的狼狗会找到这里。快,我把鬼子引开,你扶他回窝棚,别忘了给他上药。”

没容小安子说什么,安大爷拎着猎枪就朝山上跑去。

鬼子在狼狗的带领下,闻着血腥味朝小安子他们藏身的地方搜来。看着鬼子一步步逼近,都能看清鬼子狼狗那血红的舌头,小安子紧张极了。就在这时,远处,安大爷的猎枪响了,鬼子立刻朝响枪的方向追去。

看见鬼子走远,小安子扶着受伤的战士回到了窝棚。小安子给他擦了伤口,上了自家做的药,把伤口包扎上,就到外边张望。不多时,安大爷拿着猎枪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在外面观察了一下动静后进了窝棚。

安大爷看了看抗联战士身上的伤,一边叫着:“小兄弟,你怎么称呼?”

抗联战士声音极度微弱:“大爷,我......叫林强,叫我小林子吧,我恐怕......不行了,我这有一份情报,很重要,要马上送到七星岩。”说着吃力地从兜里掏出一封信。

小安子看到信的一角已被血浸湿了。

安大爷问:“你别着急,我知道路,到那找谁?”

“把它交给周……参谋长,说……”话还没说完,人就不行了。

安大爷和小安子怀着沉痛的心情把小林子埋在了屋后的山坡上,然后两个人就直奔了七星岩。

山高坡陡,灌木丛生,悬崖峭壁,怪石嶙峋,小安子跟在父亲的身后艰难攀登。

暴雨来临,他们冒雨前行。见到父亲走得实在辛苦,小安子说:“爹,休息一会儿吧。”

安大爷说:“不行啊,要赶在天黑之前到七星岩,不然,天一黑这道儿就更难走了。”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攀上了七星岩。

站岗的刘太生首先发现了他们,端着枪朝他们走来:“站住,干什么。”

 安大爷上前:“是林强让我们来送信的,我要见周参谋长。”

一个战士过来用布条蒙住了他们的眼睛。

他们拐弯抹角被带到了一间屋子里,刘太生过来,摘去蒙在眼睛上的布条。

小安子看到,这是一个搭在山坡上的马架子,屋里设施十分简陋,地中央的火堆上架着烧开的水壶,墙壁上挂着短枪和钢盔,木头搭成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地图,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嘴里叼着烟斗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地图。

刘太生来到门口:“报告参谋长,林强派来两个送信的。”

周参谋长抬起头看了看他们:“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以前打猎来过这儿。”安大爷从兜里掏出了那封带血的信交给周参谋长。

周参谋长接过信,看了看,接着紧紧握着大爷的手:“这封信太重要了,谢谢您,老人家,林强受伤了吗?”

“他已经……走了,”安大爷说着把小林子的手枪交给了周参谋长。

周参谋长接过枪,难过的紧闭双眼。半晌,周参谋长眼里流出两行热泪。

“我已经将小林子埋在了我家后面的山上。”安大爷说。

“有机会我一定去看看他,他才十五岁啊,还是个孩子。”周参谋长哽咽了。

小安子突然冒出一句话:“参谋长,你看我当抗联行吗?”

周参谋长上下打量着小安子:“你多大呀?叫啥”

“我叫小安子,也十五。”小安子还使劲踮起脚尖。

“等你长大了再来找我吧。”周参谋长笑了。

“我啥都能干,我现在是秦府的伙计,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小安子说。

“当抗联要吃苦啊。”周参谋长说。

“我不怕,我和我爹从小啥苦都吃过。”小安子说。

周参谋长端着下巴寻思了一会儿:“小林子负责大槐树交通站,他的牺牲给我们带来很多困难,有机会我们会跟你联系。这样,你们在这里住一个晚上,明早我派人送你们下山。”

第二天,刘太生送安大爷父子下山。

临别,小安子对刘太生说:“你跟参谋长说说,我当抗联一定好好干。”

刘太生告诉他:“我们参谋长不是说了吗,让你回去等消息。”

下山的路上,安大爷问小安子:“你咋会有这种想法?”

“小林子能干得,我就能干。”小安子说。

“抗联的日子可苦啊。而且……”

“爹,我知道你要说啥,人家不怕,我们怕啥?”

小安子回到府上没几天,有人跑来告诉他:“小安子,你表哥找你。”

“表哥?”小安子一愣。

小安子走出屋,一个头戴草帽,披着蓑衣的人正朝他笑。

小安子差点叫出声:“刘......”

刘太生示意他小点声,小安子心领神会:“表哥,你可来了。”两个人紧紧握手。

小安子把刘太生让进屋里,向外面张望了一下,把门带上。

小安子迫不及待的问:“周参谋长好吗?”

“好,就是参谋长让我来找你的。”

“有啥需要我做的吗?”

“周参谋长说你机灵,果然不假,鬼子弄来了一批军马,我们想把这匹军马搞到手,你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想让你帮个忙。”

“是不是想弄清这批马在哪,数量多少,多少人看守,进去和出来都走什么路线?”

刘太生笑了:“行啊,你还真是个干侦查的料。”

“我有一个哥们叫小顺子,在鬼子的兵营里当差,我昨天还去他那儿了呢。”

“太好啦!这样,一会儿,你领我进去见见小顺子。”

“进兵营可不容易,也容易引起鬼子的怀疑,我那哥们儿爱喝点酒,我把他约出来。”

“你想的周到,就照你说的做。”

小安子立刻领着刘太生来到了镇子东南的鬼子兵营附近。

刘太生在高处看到,这里简直就是个城堡,高高的围墙,铁丝网密密麻麻,高处有炮楼,地上有碉堡,鬼子的巡逻队进进出出,岗楼上荷枪实弹的哨兵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刘太生一眼就看到城墙里的一大批马正在吃草,阳光下马匹一个个膘肥体壮。

小安子见刘太生看得直摇头,就说:“没事,刘排长,里面咱们进不去,咱们就想办法在外面搞,那些马总得出来吧。这样,你去镇子里的聚香楼等我,我去叫小顺子。”

刘太生嘱咐:“好吧,你要小心。”

刘太生走了,小安子若无其事的来到大门口。

站岗的伪军上前:“这不是小安子吗?”

“老总辛苦,我找顺子有点事,麻烦您给通禀一声。”小安子说。

“等着。”伪军进了岗亭里,拨通了电话。

不一会儿,小顺子从里面跑了出来。

小安子上前热情地抱住小顺子:“哥们,可想死我了。”

“是不是找我喝酒,我可馋酒了。”小顺子迫不及待问。

“这才是哥们呢,就知道我来干啥。”小安子用佩服的目光看着小顺子。

“等着,我得请个假。”说着走进岗亭打电话去了。

小顺子跟着小安子急匆匆的来到聚香楼。小安子把刘太生介绍给小顺子:“这位是我们府上的老客,专做猪鬃、马鬃生意,听说你们兵营里有不少马,看看有没有生意可做。”

小顺子一听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这批马是日本人的心肝宝贝,我们根本插不上手。日本人坦克摩托在山上使不上劲儿,就整来一百多匹蒙古马整天训练,用来专门对付山上的抗联。”

“这么些马,兵营里能训练开吗?”刘太生随便问了一句。

“日本人在后山专门开辟出一块训练场,四周用铁丝网拦着,每周一上午在那里训练体能,其余时间在兵营里。”小顺子边喝酒边说。

“有多少看守?”小安子问。

“日本人一个小队。”小顺子停了一下,看着小安子又看了看刘太生:“小安子,打听这些干啥?你不会是抗联吧?”。

小安子哈哈大笑:“哥们儿,你想哪去了,你见过我这摸样的抗联吗?”

离开小酒馆,小安子和刘太生来到后山,刘太生用望远镜观察了训练场的周围情况,从怀里掏出笔和纸在上面画着,小安子在一旁仔细看着。

和小安子握手后,刘太生就匆匆回山上去了。

过了两天,一个周一的上午,正在训练的鬼子遭到抗联的猛烈袭击,经过激烈的战斗,一百多匹战马除了跑了的和被手榴弹炸死炸伤的大部分被抗联抢到了山上。

书嬅简直听入了迷:“就是你拉着我非要喝酒那回?”

“正是。”小安子点点头。

“好啊,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把我扣到盔儿外了,真不够意思。”

“这是秘密,你这张破嘴给我吵吵出去咋办?”

“那你这就算抗联啦?”

“我也想问过刘排长。你还记得有一次我被骑摩托的鬼子带走过吗?”

“记得,那天下着大雪,府上正在吃早饭,两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兵骑着摩托,不容分说就往大堂里冲,进来就指名道姓找你,说是他们联队长夫人要做一件貂皮大衣,要你跟着去一趟。当时连我爹都纳闷,做貂皮大衣咋不去柜上,偏找你一个小屁孩?”

“是啊,是他们没编好。其实那是刘排长和另外一个抗联队员,他们化妆成鬼子,一来是取子弹,二来是看看我,怕鬼子军马被抢实行报复。还说,队伍上出了叛徒,让我注意安全。那些日子,我没少遭大家的白眼。”

“是啊,有人说你是汉奸,我还跟人家急呢,差点把人打了,抗联也有摩托?”

“那是他们半路抢的,他们还教我怎样骑摩托呢。”

“那你没问问你到底算不算抗联啊?”

“当我问刘排长时,刘排长哈哈大笑,说:‘你小子早就是抗联啦!’”

“这就算了?这不挺容易的嘛,在山下也能当抗联?”

“我也这么问刘排长,刘排长说:‘当抗联,不一定都在山上,我们有许多搞情报的,搞给养运输的,都战斗在敌后。’”

听完小安子的话,书嬅开始撅起嘴来:“那你得帮我加入。”

 “我觉得吧,刘排长不说搞情报吗,咱们再悄悄搞点儿情报,等有了成绩,我把功劳推到你身上,那时你不就有资本了吗,加上这次劫鬼子粮车,估计就八九不离十。”小安子说着,显得十分得意。

书嬅照着小安子前胸就是一拳:“这还差不多,上哪儿搞情报?快说?”

小安子想了想:“想不想玩点刺激的?”

“说呀!本小姐爱玩啥你还不知道?”

小安子在书嬅的耳边嘀咕的几句,乐得书嬅快要蹦起来,两人击掌相庆。

其实,要不是因为书嬅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小安子是无论如何不愿意书嬅参与此事的,他深知这件事的危险性,自己有什么事可以一走了之,书嬅则不然,要出了事,整个秦府就会遭到灭顶之灾。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他所要做的就是尽量让书嬅和自己保持距离。但,事与愿违,书嬅的脾气秉性他是知道的,她要认准的事没人能拦得住,这是他最头痛的事。然而,小安子毕竟涉世未深,有的只是满腔的热情,有时,难免被小聪明冲昏头脑。在他看来,满足小姐的愿望,是伙计应该做的事,这也正是他致命的弱点,也等于给自己埋下一颗定时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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