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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嬅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窝棚里，小安子在地上生着火。
书嬅刚要起身，觉得整个胳膊不听使唤，一股强烈的刺痛让她叫出声来。
小安子急忙过来：“你怎么啦？”
“快，看看我的胳膊。”书嬅痛苦地说。
小安子掀开盖在书嬅身上的棉袄，发现书嬅的肩膀上都被血湿透了，他试着抬了一下书嬅的胳膊，书嬅“哎吆”一声疼得脑门都出了汗。
小安子惊叫着：“你受伤啦！快把衣服脱了。”
书嬅咬着牙把袖子脱了，小安子看到书嬅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浸透了。
小安子急忙喊：“卫生员！”
卫生员闻讯进来，打着手电，给书嬅检查了一下伤口，对小安子说：“营长，估计子弹在里面。”
“那咋办？”小安子问。
“应该马上手术，把子弹取出来。”卫生员说。
“那赶紧的！”
“可是，没有麻药啊。”
“赶回驻地能来得及不？”
“因为她流血过多，伤口已经有点感染，回到驻地最少得六七个小时。”
小安子问书嬅：“能挺住吗？”
“没事，就是胳膊使不上劲。”书嬅回答。
“现在外面这么冷，她的伤口恐怕……”卫生员说。
“那咋办？”小安子问。
“这个我知道一点，要把子弹马上取出来。没事，不就是取个子弹吗，我能挺住。”书嬅说。
“没有麻药怎么做手术？”卫生员说。
“有刀就行，来吧，在抗联，这样的事情多啦。”书嬅说得很轻松。
卫生员看了看小安子，小安子急得眉头紧皱。
书嬅对小安子说：“还等啥，我都不怕，你怕啥？”
“你真能挺住？”小安子问。
“别问了，快点儿！大老爷们，磨磨叽叽的。”书嬅急了。
小安子对卫生员说：“马上手术。”
其他战士闻讯过来。小安子给卫生员打着手电，卫生员打开卫生箱，拿出剪刀，消了毒，然后，将粘在书嬅身上的衣服剪开，大家看到，书嬅的伤口有些发黑，而且还在不停的往外流血。卫生员给书嬅在伤口上消了毒，把手术刀拿在手里，还是觉得下不了手，犹豫着看着小安子。
“你是下不了手是吧？小安子，把你的胳膊借我使一下。”书嬅说。
小安子将胳膊递给书嬅，书嬅用嘴咬着小安子的衣袖，对卫生员说：“来吧！”
小安子向卫生员点点头，卫生员镇静了一下，将手术刀割进书嬅的伤口，书嬅紧咬牙关，脑门上青筋暴露，但她没让自己叫出声来。立刻一股殷红的鲜血从伤口里涌出来，卫生员急忙用纱布给书嬅止血，马上拿起镊子插进伤口深处，书嬅再也忍不住了，尖叫一声晕了过去。卫生员满头大汗地看着小安子。
小安子命令：“继续，快！”
子弹终于取出来了，伤口也包好了，消炎和止痛针也打过了，书嬅才慢慢苏醒过来。
看着书嬅头发都湿漉漉的，小安子用手帮着她理着头发，眼里泛着晶莹的泪花。周围的战士无不为之惊叹。
书嬅喘息着望着小安子：“大老爷们，哭啥，我这不是好好的。”
书嬅一眼看到小安子手脖子上得绷带：“你的手咋啦？”
卫生员告诉她：“让你咬的。”
“我咬的？我咋不知道。”书嬅一脸疑惑。
为逗书嬅开心，小安子故意说：“你知道啥，我看你是馋肉啦。”
……
刁翎县公审大会现场人潮如水。张雨新和副总指挥车理珩以及刁翎地区汉奸恶霸于廷洲、潘景阳等人被押上审判台。公审后，张雨新等人被处决。
合江军区剿匪英模表彰大会在军区礼堂举行。
雄壮的乐曲中，小安子和书嬅胸戴大红花，英姿勃勃地走上主席台，行着标准的军礼，接过首长的颁奖，受到台下雷鸣般掌声的祝贺。
书嬅高挑身材，崭新的军装，一头飘扬的秀发，灿烂的笑容，格外引人瞩目。
雷鸣般的掌声过后，书嬅回到自己的座位，不时有人回头向她张望。
贺司令做着慷慨激昂的讲话：“同志们：在东总首长的正确领导下，在359旅及兄弟部队的密切配合下，在合江广大人民群众的积极参与和支持下，我全体官兵，发扬不怕吃苦，敢于牺牲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驰骋松花江、牡丹江沿岸，经过三打刁翎，三次远征，转战3000余里，进行大小剿匪战斗300余次，歼匪万余人，俘虏国民党第十五集团军上将总司令谢文东，中将李华堂、张雨新，击毙孙荣久，铲除了‘四大旗杆’，收复了勃利、林口、方正、桦川、集贤、桦南、鸡西、鸡东、虎林、饶河、密山、宝清等12个县城。?沉重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极大地振奋了全体人民的革命热情。从全国形势看，国民党军队总兵力已由战争开始的430万人减少到373万人，其中正规军由200万人减少到150万人。相反，人民解放军的总兵力已由127万人增加到195万人，其中野战军由61万人增加到100万人以上。国民党军不得不放弃全面进攻计划，改以陕北和山东解放区为重点进攻，战争的形势正朝着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大反攻的高潮马上就要到来。革命洪流滚滚，大浪淘沙，有的人由一名抗联战士，变成了土匪，成了人民的公敌，有的人由一名土匪，变成一名抗联战士，成了革命的功臣……”
小安子碰了一下书嬅：“说你呢。”
书嬅使劲的鼓掌。
会议结束后，书嬅刚一出会场，就被一个首长叫住：“你叫秦……”
书嬅给首长行了个军礼：“报告首长，我叫秦书嬅。”
首长上下打量着书嬅：“好名字，表现得不错嘛，打过鬼子吗？”
“打过，在抗联打过。”
“你当过抗联？我也是抗联。”
“你也是抗联？你认识关啸天吗？”
“哪个关啸天，几军的？”
书嬅摇摇头。
小安子过来叫她：“快，照集体合影了。”
全体英模和领导一起合影，书嬅紧挨着小安子戴着大红花，笑得那样甜美。
照完集体照后，书嬅又拉着小安子来到照相师傅面前：“师傅，能给我俩照一张吗？”
师傅爽快的答应了：“可以，当然可以。”
小安子一把拦住她：“别搞特殊化，这么多人看着呢。”
“看着怕啥，又不偷，又不抢。”书嬅一把抱住小安子一只胳膊，几乎是头挨着头，显得那样亲密，吸引了周围无数的目光。
照相师傅看着他们：“笑一个，好嘞！”
看到小安子直冒汗，书嬅不解地问：“有那么热吗？”
书嬅兴高采烈地来到彭书记的办公室，把奖励证书拿给彭书记看。
彭书记看了看，夸赞道：“全军区受表彰的女战士没几个，你成了大英雄啦！”
书嬅凑到彭书记的眼前，笑嘻嘻地问：“这回我入党够不够格？”
一下把彭书记问住了，看书嬅又有点沉不住气的样子，彭书记鼓励书嬅：“有了成绩不能骄傲，要经得起组织的考验嘛！”
书嬅撅起嘴来：“还考验啊，再考验我都老了。”
彭书记借故说“去，把小安子给我叫来。”
书嬅一脸不高兴的走了。
不一会儿，小安子进来，彭书记把门关上，还四下看了看，小安子觉得有点神秘。
彭书记喝了一口水：“由于我们地区长期受匪患的影响，一些地方的土改地方的土改进行得不彻底，有的地方地主对国民党还抱有幻想，与小股土匪相互勾结，反攻倒算，杀害我土改干部，你们剿匪有经验，地委决定向军区求援，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军区同意从你们特务营抽调一些战士，组成小分队，充实到土改工作队去，武装保卫土改，你回去准备一下。另外书嬅入党的事你还得做做工作，她的情况实在特殊，为她的事，党委专门召开了一次会议，我原本以为凭我的影响和书嬅的表现，她的入党问题能够解决，但，会上有人提出了她的出身，和他当过土匪头子的经历，出现了分歧意见，这让我很为难啊。这孩子思想单纯，容易想不开。”
“她的问题不是说清楚了吗？”小安子说。
“在组织面前，个人要服从组织。”彭书记说。
“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一根筋。”
“所以，你要做好她的工作啊。”
“好吧。”
书嬅正一个人在屋子里发愣，小安子进来：“地委决定抽我们支援土改。”
书嬅像是没听见。
小安子一时不知说啥好，看到书嬅的样子，小安子也很着急，他对书嬅说：“你入党的事不能怪彭书记，你的情况的确特殊，比如说，我们党的性质是无产阶级先锋队，你呢，资本家商人家庭出身，大槐树被熊家霸占的那些财产现在归到你的名下，你说你是啥阶级？你当过土匪，而且是大当家，组织保持慎重也没错。”
“当土匪的事，我已经说清楚了，你也证明了，还差我家的那些破房子呗？哼！”书嬅说着一甩手走了。
“我还有话没说完呢。”不论小安子怎么叫，书嬅像是没听见。
本来，小安子还想和书嬅商量参加土改小分队的事，可是小安子在屋子里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书嬅回来。小安子四下去找，可连个人影也没有。
有人告诉小安子书嬅骑马出城了。
有人还打趣地和他开着玩笑：“这整天在一起，一会儿不见就找啊。”
天都快黑了，书嬅满头大汗回来了，把一张纸往小安子桌子上一拍：“你看我这回是不是无产阶级？”
小安子拿过来一看，是一张房产捐赠证明：“你把大槐树的房子都捐啦？”
“捐啦。”书嬅还噘着嘴。
“我的天呐，你这……咳。”
“走，跟我去找彭书记。”书嬅拉起小安子就往外走。
“都下班了。”
“彭书记哪天不加班！”
彭书记正在看文件，见书嬅他们进来，放下文件：“正好我有事找你们。”
书嬅把捐赠证明递给彭书记。
“这是什么？”彭书记打开一看，不觉叹了口气。半晌，对书嬅说，“革命不能意气用事。”
“我咋啦？我现在是无产阶级了。”书嬅显得理直气壮。
“这样，我们会认真研究你的事情，不过，你的毛病得改改，不能说啥就是啥，入党是有严格的程序的，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相信我的话吗？”彭书记问。
“相信。”
“还有一件事也挺棘手，刚才一位军区首长给我打电话，对你好顿夸奖。”
小安子问：“是要将书嬅调走？”
彭书记点点头：“他有这个权利，最后问书嬅有没有对象。”
小安子急切地问：“啥……意思？”
彭书记指着小安子的鼻子：“明知故问，亏你还是个聪明的人，是看上书嬅啦。”
书嬅有些紧张：“看上我了？”
彭书记告诉她：“就是在会场门口和你谈话的那位。”
书嬅笑了：“他都多大了？咋会有这种想法呢？”
彭书记说：“是啊，我说这孩子有对象，都快结婚了。”
书嬅听后“咯咯”笑了起来：“有对象？快要结婚？我咋不知道。”
彭书记看着小安子：“你知道吗？”
小安子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搓着手不说话。
书嬅没听出其中的奥妙，推了一下小安子：“彭书记问你呢。”
小安子支支吾吾：“我……我……”
彭书记看着小安子：“不能别光顾工作，也老大不小了，这身边的山头啊，该占领就得占领，要不等别人捷足先登了，到时恐怕连根据地都没喽。”
书嬅还是没听懂，愣愣地看着彭书记。
大街上灯火通明，人流熙熙攘攘。
书嬅跟在小安子的屁股后面：“你说彭书记多能编，还说我有对象了。”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安子也不答话。彭书记的话在他的耳边一遍遍回响：“这身边的山头啊，该占领就得占领，要不等别人捷足先登了，到时恐怕连根据地都没喽。”在这之前，小安子一点这方面的概念都没有，他始终没有从小姐和仆人的关系中走出来，在他看来照顾小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们之间是一种纯粹的姐弟关系。只不过，他这个姐姐有点头脑简单，连彭书记那样赤裸裸的话她都没听懂。
还没走几步，书嬅又不自觉地挎上了小安子的胳膊。小安子冷不丁把书嬅的胳膊甩开。
书嬅被吓了一跳：“你咋啦？”
“我……”小安子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回答。
“小安子，我觉得你变了。”
“我……”
“看看，我说你变了吧。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连胳膊都不让挎了。”
“这道儿上的人都看着呢。再说，我们是军人，影响不好。”
“以前你咋让挎呢？”
书嬅气呼呼地一个人朝前面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