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熄灯了，窗外月光如洗。
安大叔借着月光，掀开书嬅后背的衣服，他拿出金疮药给书嬅敷在背上，嘴里喃喃地说：“明天这活你可咋干呢？”
书嬅咬着牙，也不吭声，听大伙唠嗑。
这个说：“听说了没有，前两天，大槐树响了一夜的枪，一男一女和鬼子杀得天昏地暗。”
那个问：“为啥啊？”
“据说是那个警察局长使的坏，非要娶人家小姐，而小姐早就和一个伙计好上了，警察局长硬说人家通匪，其实是看上了人家的财产，硬是把老爷抓进了宪兵队。结果，你猜怎么的，小姐和伙计还真是抗联，骑着摩托，提着机枪，杀回家，打死了不少鬼子。”
“后来呢？”
“咳，听说那个伙计为掩护小姐，被鬼子抓住了，老爷被砍了头。”
一听这话，书嬅“呼”地坐了起来，安大爷见状，使劲把书嬅按住，大爷明显感到书嬅的身子在颤抖，大爷立刻用被将书嬅的头盖住。
大个子发现了书嬅的异常：“老爷子，哑巴咋啦？”
安大爷回答：“他睡毛楞了，大家睡吧。”
大爷用手轻轻拍着书嬅的被子。
书嬅不吃不喝，满嘴的大泡，书嬅病倒了。
安大爷找到工头，央求着：“头，哑巴生病了，您高抬贵手，让他休息几天。”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我去看看。”工头跟着安大爷来到工棚，其他工友都去上工了。
工头看到炕上躺着的书嬅，上前掀开书嬅的被子，他不觉一愣，他看到了书嬅高高隆起的胸脯：“老安头，这哑巴不会是女的吧？”
安大爷一惊，马上上前盖上了书嬅的被子：“看你想哪去了，这孩子从小鸡胸脯。”
工头将信将疑，眼睛紧紧盯着书嬅。
安大爷把工头拉到一边：“这孩子从小体格弱，加上这两天凉着，我给他调理一下就好了，麻烦您千万别跟太君说。”
“我说这哑巴和你啥亲戚啊，你这么护着他。”工头问。
“乡里乡亲的，不能看他遭罪。”安大爷说。
工头在地上转了两圈：“这也就是你，要是换了别人这小子没准就喂狗了，不过......”
看着工头为难的样子，安大爷赶紧上前：“这事我知道轻重，我先替哑巴谢谢您，您要我做的事我马上办，琥珀嘛，得出去找，不过我家里的地窖里有一张虎皮，你可以派人去找，在我家窝棚的炕沿底下有一块木板，木板下面有一个洞口，下面有一个油布包，里边就是。”
工头眼睛冒着蓝光：“你说的可是真的？”
“在这里还有撒谎的必要吗，再说，你派人去看看不就完了吗？”
工头背着手，又在地上转了几圈：“好吧，我信你，不过，你那窝棚估计早就塌了，能找到吗？”
“我给你画张图，准能找到，不过，您看这哑巴病成这样，您还得给我弄点药来。”
“真麻烦。”
“还有，您看我那辆推死人的车也该修了，我是不是先把车修修？”
“你可真会给自己安排活啊。”
“全仰仗您照应。”
“好吧，你先画图，我去弄药。”
见工头走远，书嬅坐了起来，对安大爷说：“你给他虎皮干嘛？这家伙一肚子坏水。”
“他开始对你怀疑了，这很麻烦。”大爷使劲抽着烟。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我跟他拼了，为我爹报仇......”书嬅使劲攥着拳头。
“不行啊，你得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报仇，工头的事我来解决。”
“咋解决？”
“其实，我哪里有什么虎皮呀。”
“那工头能好糊弄吗？”
“我那窝棚已经被日本人占了，他去找也找不着。”
“那家伙最贪心，要是他想办法挖咋办？”
“我看那里日本人看守得非常严密，他要是真去挖，还能有他好果子吃。”
“最好让日本人把他杀了。”
“也说不定。”
工头回来了，书嬅依旧躺在床上。
工头把手里的一包药递给安大爷，安大爷把一张画好的图交给工头。工头拿过图纸看了又看，仔细琢磨着。
安大爷指着图说：“我窝棚跟前有一棵大树，大树东十丈左右就是。”
工头小心翼翼把图揣进怀里，看了一眼炕上躺着的书嬅走了。
踏着月光回来的工友，一进门就纷纷累得躺在炕上。
大个子进屋问安大爷：“哑巴咋样？”说着就去掀书嬅的被子。
安大爷上前，用身体挡着书嬅：“没事，吃过药了，好多了。”
“这王八犊子工头，为了讨好日本人，可把我们累毁了。”大个子说。
书嬅在被子听着大家唠嗑。
这个说:“这几天这小鬼子可不咋的了，动不动就拿我们出邪乎气。”
那个说:“听说要打仗了，鬼子正在加固工事。”
“快点打吧，把这地狱给他炸塌了。”
“那咱们不就同归于尽了吗？”
“也比在这里累死强。”
午夜的要塞，阴森恐怖，高高的岗楼里，鬼子端着大枪警惕的望着四周，探照灯的灯光，像幽灵一样游动着，每到一处，都能看到深深的堑壕，密密麻麻的铁丝网和那些四面透风的工棚。
要塞里，不仅有鬼子的巡逻队，要害部位还站着哨兵。
忽然，一个黑影闪进一间工棚的黑暗处，看不清人的脸，只能看到他头顶的狗皮帽子和宽大的棉袄，手里握着一个碗口粗的木棒。黑影在暗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见鬼子的巡逻队走远，他悄悄向一个岗哨靠近。探照灯的灯光照过来，他立刻一动不动的趴角落里。灯光晃过之后，他匍匐前行。鬼子哨兵发现了什么动静，端着大枪走了过来，那黑影一骨碌躲进一个隐蔽处。那人屏住呼吸，手里紧紧握着木棒，看见鬼子一步步逼近，就在鬼子把脸转过去的一瞬间，他高高扬起手中的木棒，狠狠地向鬼子砸去……
睡梦中，大家被一阵急促的集合哨惊醒。
安大爷睁开眼一看，天还没亮。大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穿上衣服到院子里集合。
工友们在院子里排好队，大家开始交头接耳。
安大爷看到，满院子的鬼子个个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四周还有架好的机枪。鬼子军官拄着军刀，在火把的照射下像凶神恶煞一般。
所有劳工到齐了，工头开始训话：“各位，告诉大家一个不愉快的消息，就在刚才，皇军的一位哨兵被袭击了，现在开始点名。”
院子按各个工号开始点名，安大爷心里咯噔一下。
一阵嘈杂过后，工头向鬼子报告：“报告太君，全部到齐。”
鬼子军官用生硬的中国话说：“一位皇军遭到袭击受重伤，这在要塞里还是第一次，必须把这人找出来，不然，统统死了死了的有。”
翻译官在一旁急忙帮腔：“好汉做事好汉当，不要连累大家，是谁干的站出来！谁要知道线索，皇军大大的有赏。”
一阵沉默过后，鬼子有点不耐烦了，把站在前排的一个人拉出来。
鬼子军官用刀指着他：“你说，看见没有？”
那人吓得直哆嗦：“报告太君，我正在睡觉。”
又拉出一个，还是一样的结果。
鬼子急了，朝着其中一人就是一枪，那人应声倒地。
翻译官也在声嘶力竭地嚷：“到底是谁干的？赶紧站出来！”
安大爷暗中紧紧拉着书嬅的手，空气像凝固了一样，恐怖的气氛笼罩着上空。
就这这时，要塞外响起一阵激烈的枪声，鬼子军官先是一愣。
鬼子哨兵跑过来：“报告，哨所遭到袭击。”
鬼子军官拔刀一指哨所的方向，鬼子蜂拥向大门外冲去，剩下的劳工，纷纷跑回工棚。空地上一具尸体，在探照灯的照射下躺在冰冷的地上。
安大爷刚要回工棚，被工头拉住。
工头等四下没人，问安大爷：“我下午去了你原来住的地方，那里已经是日本人的军火库。”
安大爷故作吃惊的样子：“那我的窝棚呢？”
“还窝棚呢，连树都连根拔了。”
“那我的虎皮。”
安大爷一下蹲在地上，用手拍着脑门儿；“可惜了啊，那可是无价之宝啊，多少人惦记呢。”
“白瞎这好东西了，那要是做个虎皮褥子，那什么派头。”
“也不知这日本人啥时能走？”
“走？这仗还不知打到何年何月，你没看这工事修得跟迷宫似的，日本人说，大炮都拿它没辙。”
安大爷站起身来：“我有个好主意。”
“啥主意，快说。”
“你可以假装修地下的水管子，把地下挖开，然后，趁人不备......”
工头眼珠子一转，一巴掌拍在安大爷的前胸上：“老安头，真有你的，工地又来了不少劳工，缺一个工头，我跟太君说说。”
安大爷直摆手：“我可不行。”
“你听信吧。”工头走了，要塞里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天亮了，人们陆续上工了。
趁着没人，安大爷佯装干活低声问书嬅：“昨晚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书嬅的沉默证明了大爷的判断。
安大爷叹了口气：“不行啊，孩子，大爷知道你心里恨。要拼命，也得我这糟老头子去啊，你得活着。”
书嬅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反正都是个死。”
“那样死的可就不止你一个，要不是哨所被袭击，你知道要死多少人吗？日本人拿咱们不当人啊，孩子。”
今天的活是砸石头，工地上不时传来钢钎和锤子叮叮当当的声音。
书嬅用手把着钢钎，安大叔挥舞大锤砸在钢钎上，虽然，安大叔小心地用力，但，书嬅还是觉得双手发麻。不一会儿，一块大石头在书嬅的手里炸开了。
大个子过来问：“老安头，今天咋不见工头啊？”
安大爷敷衍了他一句：“忙呗，顾不上管我们了。”
“顾不上更好，我们可以少遭点罪。”大个子说。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几声枪响，人群里一阵骚乱。人们停下手里的活，争相向枪响的地方张望。
不多时，一辆卡车卷着尘土开过来，车上站着一排荷枪实弹的鬼子。
人们看到后大箱门敞开着，车上放着几具尸体，汽车走过的地方留下一行血迹。
“不知是谁遭难了。”安大爷嘴里叨咕着。
“这鬼子拿咱们不当人啊。”大个子说。
紧接着，一辆摩托车开过来，从车上下来鬼子的翻译官。
工友们被叫到一起。翻译官开始训话：“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你们原来的工头破坏皇军的军火库，被皇军枪毙了。”
人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书嬅看着安大爷，安大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哪位是老安头？”翻译官问。
安大爷站出来，书嬅警惕地握住钢钎。
翻译官走到安大爷跟前：“从今天起，你就是工头了。”
“翻译官，我可干不了。”安大爷急忙推脱。
“我只是传话，不想干，你跟太君说去。”翻译官上了摩托车，走了。
人们立刻围拢到安大爷跟前。
“老安头，你升官了，可得关照咱们这帮弟兄。”大个子说。
“你以为这是好差事，没看到工头的下场。”安大爷说。
大家默不作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