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烟雪下得满天飞,飓风撕扯着翻卷的乌云,一派天寒地冻的景象。
小安子带领小分队就要出发了,二十名队员全副武装骑在马上等着小安子。
书嬅焦急的张望,见小安子抱着一件老羊皮袄出来。
书嬅催促着:“大家都等你呢。”
“来喽。”说着,将老羊皮袄交给书嬅。
“拿这干啥?多碍事,跑起来就暖和了。”
“不行,你不知道那里有多冷。”
看着大家都看着自己,书嬅只好把皮袄穿上,嘴里叨咕着:“这有多磕馋。”
“到那里当被盖。”小安子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返回了屋子。
大家又等了一会儿,只见小安子拿着一双狍皮靴筒,递给书嬅。
书嬅有点不耐烦了:“我说你今儿个是咋的了,啥时学会磨叽了呢?”
“拿着,这东西比啥都管用。”小安子说。
队员们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队长,给我们也弄一双呗。”一连长说。
“去,大老爷们,凑啥热闹。”小安子说。
说话之间,队员们的狗皮帽子上就结上了霜。
小安子问书嬅:“药品带了吗?”
书嬅急了:“你都问了两遍了,再不走就冻成冰棍了。”
小安子一声令下:“上马出发!”
二十匹快马,飞奔出城,片刻间消失在白雪皑皑的旷野里。
大雪中,书嬅紧跟在小安子后面:“小安子,这拉拉屯多远啊?”
“二百多里吧。”
“那里咋还有土匪呢?”
“那里地处边境,人称三不管,山高皇帝远,我们的队伍还顾及不到那里。”
跑着,跑着,书嬅发现前面有一只野鸡,她拍马撵了过去,等她赶到野鸡落地的地方,野鸡一下子飞走了,她刚要掏枪,被小安子叫住:“不能开枪,这里的情况我们还不熟悉。”
“咋啦,不就几个土匪吗?”
“我们要在天黑前必须赶到那里。”
傍晚时分,小分队来到了拉拉屯。站在村子边,大家都吃了一惊。
“就这么几户人家?”书嬅问。
“就是这,前几天就发生了土匪袭击土改工作队的事,进屯!”小安子带领队员进了村子,引来不少围观的群众。有村民从门缝儿里探出头来,也有的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小安子来到土改工作队住的大庙前,工作队队长陈瞿带领四名工作队员迎了出来。
陈瞿,灰色中山装,三十来岁年纪,大高个,方方正正的脸膛,戴一副眼镜。他紧紧拉着小安子的手:“可把你们盼来了。”
小安子他们被让进屋子,书嬅在炉子上烤着火,她环视了一下屋子。书嬅看到,这里就是利用破庙临时搭建的屋子,窗户上只有一小块玻璃,一铺大炕坐北朝南,靠炉子有一张八仙桌,地中央的柱子上挂着一盏马灯,炉子上的水壶冒着热气。
陈队长自我介绍:“我叫陈瞿,是县里中学的老师。”接着陈瞿又把四个工作队员一一介绍给大家。
“我叫安雪松。”接着小安子也把大家一一介绍给陈瞿他们。
陈队长和大家一一握手。当他一眼看到书嬅时,不觉愣了一下。
“安队长,这位是?”陈瞿问。
书嬅一看还是她的容貌让陈队长疑惑,就主动自我介绍:“别误会,我是中国人,叫我书嬅就行。”
陈队长握着书嬅的手,眼睛久久不愿离开那张秀美的脸。
“有饭吗?我们都饿了。”书嬅说。
陈队长让人端上来白菜炖土豆和一盆高粱米饭,大家围坐在八仙桌旁,各个吃得非常香。
吃过饭,小安子问陈瞿:“这里的土匪是哪来的?”
陈瞿说:“我把这里的情况先简要的汇报一下,这里是大平原的边缘,土地肥沃,地广人稀,自然资源丰富。别看这里只有十多户人家,可成分复杂,有经营山货的,有贩卖木材的。大地主刘满金有个儿子在国民党的部队当连副,时不时回来。就是这小子给他爹撑腰,扬言,谁要敢分他家的地,就让他家破人亡。我们把这里的情况向县里作了反映,县大队马上派人来,把刘满金抓了起来,由于这小子有人命案,县里决定等开完斗争大会就毙了,没想到他儿子得到了消息,趁县大队不在的时候,联合山里的土匪赵山东子,打进了屯子,我们才有几条枪啊,结果,我们的两个队员牺牲了,刘满金也被抢走了,这些日子,村上的人没人敢和我们说话,把分了的东西又都悄悄送了回去,连粮食都不肯卖给我们,你说这可咋办?”
陈队长拿出一份材料递给小安子。小安子看完,递给书嬅,书嬅接过来一看,不觉叫出声来:“这么漂亮的字,我还头一回见着。”
书嬅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一副学者派头的陈队长,让陈队长很是满足。
“这里有多少地主富农?”小安子问。
“准备开斗争大会,抓起来十三人。”陈瞿回答。
“十多户人家,抓起来十三人,你这斗争会怎么开呀?”
“我们不放过一个坏人,县里还表扬我们抓的得多呢。”
小安子不觉皱起了眉:“这个赵山东子我们也听说过,他手下没几个人,就因为这里地处边境,得以生存下来,看来不打掉这个赵山东子,这里的土改会很困难。”
“对,无论如何得打掉他,给我们那些牺牲的同志报仇!还有一件让人奇怪的事,这里居然闹鬼。”陈瞿说。
“闹鬼?”书嬅觉得好笑。
“你也信这个?”小安子问。
“我是受过教育的人,怎么能信这个,为了打开工作局面,所以我决定带领着两名工作队员去捉鬼。”陈瞿说。
“捉到了吗?”书嬅问。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村中央有棵大柳树,十多年前,赵满金看上了随父母闯关东来的一个姑娘,非要娶人家做偏房,姑娘死活不肯,最后就在那棵大柳树上上了吊,就在那不久,赵满金家的牲口在大柳树下躲雨,电闪雷鸣过后,赵满金家的牲口被劈死了一个,其实,这就是简单的物理现象,可是,这里的人们不懂科学,把这件事说成是被逼死的姑娘回来向赵满金家寻仇来了,有的人甚至说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衣服的女鬼,所以,当时人们一到夜晚都不敢出屋。这件事本来就这么过去了,可是,自从我们来到这里,又有人说看到了女鬼。我经过走访,才知道就是别有用心的人拿来吓唬人的,以此来向土改工作队示威。”
陈瞿的脑海里浮现出他带领工作队员抓鬼的情形——
月夜风高,村子里一片寂静。
村中央的大柳树随风摇晃,树影婆娑。
陈瞿带着两名战士埋伏在墙角里,陈瞿身边放着一支长枪,两个工作队员个拿着一把红缨枪。陈瞿借着月光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工作队员小赵有点着急了:“队长,这都后半夜了,咋还不来呀?”
工作队员小马问:“队长,能有鬼吗?”
“你想不想让他有啊?”陈瞿说。
“我听我奶奶说,这鬼都是来无影去无踪,我们能抓住吗?”小赵问。
“这里的群众都看着咱们呢,不把这鬼抓住群众能听咱们的吗?”陈瞿说。
“对,最好抓个活的,长这么大还没看见鬼长啥样呢。”小马握紧了红缨枪。
小赵还是有点害怕:“还真有啊,不是说没有吗。”
陈瞿好像听到了什么:“注意,好像有动静。”
月光下,一个黑影一闪身躲在大柳树下。陈瞿将手里的枪子弹上了膛,小马握紧了红缨枪,小赵手在哆嗦。
陈瞿看到,那个黑影好像在大柳树上粘贴什么。陈瞿一挥手,三个人悄悄向大柳树靠近。
等他们来到大柳树跟前才看清,一个身穿一身白衣服的人正在张贴标语。陈瞿向两个工作队员作了个手势,三人同时向那人冲去。
陈瞿猛地将枪口顶在那人的后腰上,大喊一声:“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那人一惊,手里的标语掉在地上。
“这鬼怎么也会贴标语啊?把脸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陈瞿命令着。
没想到那人猛地一回身,迅速从腰里抽出一把斧头,照着陈瞿就砍过来。于此同时,陈瞿手里的枪响了。
清脆的枪声划破夜空,几个胆大的农户披着衣服出来看动静。
陈瞿一枪打过去,觉得正打在那人的胸膛上,没想到那人只是一个趔趄,身子向后栽了下去。等陈瞿三人来到那人倒下的地方一看,那人已经踪迹皆无。
三人正在纳闷,有农户赶过来。
“我明明看着他被我打中了。”陈瞿自言自语。
“我也看到他一下倒下去了。”小马说。
“我看到一道白光跑了。”小赵还在哆嗦。
“白光?那是女鬼又回来了。”一个农民转身离开。
另一个农民撒腿就往回跑,边跑边说:“快走吧,得罪女鬼还有好?”
陈瞿三人愣愣地站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
听完陈瞿的讲述,书嬅问:“你是打偏了吧?”
陈瞿摇着头:“我几乎是挨着他的身子开的枪。”
“你们没有抓到鬼,反倒把鬼传神了吧?”小安子问。
“是啊,传得可邪乎啦,说这女鬼刀枪不入,来无影去无踪。那些本来对我们有疑虑的人更是对我们近而远之了。”陈瞿说。
书嬅一拍腰里的手枪:“没让我碰上,一梭子下去,保证让他现出原形。”
“很明显,这就是刘满金捣的鬼,他们贴的传单呢?”小安子问。
陈瞿从桌子的抽屉里找出传单递给小安子。小安子打开传单,只见上面是一行毛笔字:工作队,混回去!
“看来你们是把鬼给得罪了,这一切的关键是抓住刘满金。”小安子说。
小安子把标语还给陈瞿:“我们是来协助土改的,又是刚来,按理说不该对你们的土改指手画脚,但,你们抓了那么多人,在村子里就失去了大多数,没有广大群众的支持,我们的土改就很难成功啊。”
“我们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正好你们来,帮我们拿拿主意。”陈瞿说。
“这样,我们先研究一下这个赵山东子。”小安子在炕上摊开图纸,和大家一起研究对付土匪的办法。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一直到深夜。等到要睡觉的时候,陈队长可犯了难。
“怎么啦,陈队长?”小安子问。
“二十多人,怎么睡在一铺炕上啊,更主要的还有个女同志。”陈瞿说。
小安子看了看地上:“这么晚了别惊动乡亲们了,抱点谷草来铺在地上,大家将就一夜,明天再想办法。”
“那......”陈队长看了看书嬅。
“我好办,我睡边上,脸朝里,不看你们,再给我排一班岗,估计就差不多了。”
大家都笑了。
“这么多大老爷们还轮到你站岗呢。”小安子说。
“你可不能搞大男子主义啊,要不我给你告诉彭书记。”书嬅说着将背包往炕头一推,眼皮直打架。
“快点,把炕头收拾好。”还没等小安子说完,书嬅一头扎在行李上,睡着了。
“这能行吗?”陈瞿不解。
“我们这位同志最大的特点就是睡觉快。”刚说完,书嬅打起呼噜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都笑了。
“还真够快的。”陈瞿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