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嬅回到家,飞奔到彭书记办公室,抱着彭书记紧紧不放:“彭书记,我都想你了。”
“让我看看,我们的凤凰晒黑了没有?”彭书记搬着书嬅的脸看了看,“噢,结实了嘛。”
小安子和小分队相继进了屋子。
彭书记和大家一一握手:“你们的事迹已经传开了,消灭了赵山东子,扫除残匪,巩固了土改成果,在座的各位都是有功之臣,我代表地委,向你们表示祝贺和感谢!听说你们去的时候饭都吃不上,一会儿,好酒好菜你们放开量。”
彭书记来到小安子跟前,看了看小安子,又看了看书嬅,对小安子说:“山头攻下来没有?”
书嬅抢着回答:“攻下来了,活捉了赵山东子,把我脚都冻坏了,还是他帮我焐的脚呢。”
彭书记一听,叹了口气:“小安子,你的战线也太长了。”
书嬅看着彭书记:“你们说的是啥呀,我咋听不懂啊。”
彭书记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安子红着脸离开了。
彭书记又来到书嬅跟前:“咋地,我听说你还抓了个鬼?”
书嬅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是地主家一个伙计装的,该着那家伙倒霉,碰上了我。”
彭书记笑了:“看来这鬼都怕人。眼看过年了,放你几天假,想去哪玩啊?”
书嬅想了想:“我想去看我娘。”
“那就让小安子陪你回一趟大槐树,过年了,给你爹娘上个坟。”彭书记说。
“不是,我在拉拉屯认的干娘。”书嬅说。
“是吗,那你的收获不小嘛,看来你们感情还挺深,要不咋刚回来就想着回去呢?”彭书记说。
“是一个孤寡老大娘,老伴给抗联送吃的,被鬼子杀了。儿子被地主逼得给土匪送吃的,被政府镇压了。”小安子说。
彭书记点点头:“是这样,这样的老人不能没人管啊。”
“我们还打算去敬老院看看。”小安子说。
“好啊。走,看我给你们准备啥好吃的了?”彭书记说。
大家跟着彭书记来到机关食堂,只见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酒菜。
书嬅上去就抓了一只大虾:“馋死我了。”
小安子一巴掌打在书嬅手上:“馋猫,这么多人看着呢,不害羞。”
书嬅向彭书记告状:“彭书记,他打我。”
彭书记笑了:“今天好吃的多,你们就使劲造。”
小分队的全体成员围在桌子旁,聆听彭书记讲话:“同志们,我的勇士们,你们顶风冒雪,克服了严寒天气,生擒匪首,镇压恶霸地主,一举扭转土改的被动局面,长了我军志气,鼓舞了人民群众的信心,为土改工作树立了榜样,地委感谢你们,广大人民群众感谢你们。现在,举国上下形势一派大好,我们按照中央的指示,已经建立起来了巩固的东北根据地,受压迫的穷苦人翻身当家做了主,我提议,为你们武装土改圆满完成任务,为早日解放全中国,干杯!”
宴会在欢乐的气氛中进行。
彭书记挨个给大家敬酒,战士们纷纷过来和小安子碰杯。
一连长过来:“营长,咱俩喝一个。”说着一饮而尽。
小安子刚要端起酒杯,被书嬅拦了下来:“他不能再喝了。”
一连长都站不稳了:“咋,这没过门儿就护上了。”
书嬅眉毛倒立:“你胡说啥,来,我跟你喝,连干仨。”说着一口气连干三杯,吓得一连长咪咪地离开,其他战士一个个目瞪口呆。
小安子有点喝醉了,被书嬅扶回了宿舍。
书嬅费了好大劲将小安子的毡嘎达脱下来。
书嬅刚要扶小安子躺下,小安子酒劲上来,一下吐在了炕上,屋子里立刻弥漫难闻的味道。
书嬅急忙收拾,又拿起毛巾给小安子擦嘴巴:“你这点酒量,逞啥能。”
小安子话都说不利落:“今儿......高兴,就是往醉了喝的,关键时刻,还是你够意思,再喝,一连长管保趴下。”
“你们男人,喝多了嘴就没把门儿的。”
“不对,他说的对。”
“啥对?你想得美。”
“这次参加土改有......什么收获?”
“我收获了一个娘,我又有娘了。”
“还有呢?”
“还有......还有啥?”
“有没有人给你......写个纸条什么的?”
“你是说陈队长吧,他是给我写了一首诗,可惜让我给弄丢了。”
“可惜?”
“你别多想啊,我就是觉得他的字很好看。”
书嬅指着小安子的鼻子:“好啊,小安子,你不是吃醋了吧?”
“人家是......大学生,人长得英俊......”
“你小心眼儿,我看你是想当新郎官了。”
书嬅抄起枕头就向小安子砸去:“你说,你都想啥了?”
小安子也不躲,任凭书嬅的枕头雨点般砸下来。
小安子忽地坐了起来,把书嬅吓了一跳。
小安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书嬅,书嬅有点害怕了。
小安子一本正经:“我......今天郑重地告诉你。”
“说呀,你要说啥,借着酒劲都说出来。”
“我......郑重地告诉你,明天咱们去敬老院。”其实,小安子是想借着酒劲把心里话说出来,可是,话到嘴边就是难出口。
他痛苦的趴在行李上:“彭书记,这山头咋这么难攻啊!”
书嬅皱着眉,呆呆地看着小安子。
第二天一早,书嬅拿着早餐敲小安子宿舍的门:“懒蛋子,起床啦!”
小安子一边穿衣服一边走出来:“啥事?”
“进屋再说。”
“我这屋子有点乱。”
书嬅进了屋,把手里的早餐递给小安子。
“我不饿,昨天晚上吃得太饱了。”小安子说。
“那咋行,早饭不能空肚子。”书嬅说。
“你这是要去哪啊?”小安子边吃边问。
“你说的事你忘了?”书嬅问。
“我说啥了?”
“看你这酒喝的,去敬老院啊!”
小安子摸着后脑勺:“好像有这么回事,那东西呢?”
“都在马背上了。”
小安子三下五除二把饭吃完了,一拍手:“走。”
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小安子和书嬅骑马走在大街上,马背后面驮着他们从拉拉屯带回的东西。
小安子一下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昨天这酒喝的。”
“还说呢,你都吐啦,还是我给你收拾的呢。”
“我没做啥傻事吧?”
“你那胆儿吧,我看你只能做梦娶媳妇。”
“以后喝酒的时候你得看着我点儿。”
“看着?我还替你喝了好几杯呢。”
“你到底能喝多少酒啊?”
“我也不知道。”
说话间,敬老院到了,低矮的瓦房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大门上隐约可以看到敬老院的字样。
此时,敬老院还没上班,早起的老人趴着窗台向外张望。小安子和书嬅在门口下了马,从马背上卸下成袋子的东西。
书嬅上前敲门。
好一会儿,一个女值班员揉着眼睛走出来:“你们找谁啊?”
“我们是来看望老人的。”小安子回答。
“噢,有的还没起床呢。”值班员说着给他们开了门。
小安子和书嬅拿着东西进了屋。
一进屋,书嬅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小安子放下东西:“这里有野鸡,蘑菇和木耳什么的。”
值班员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只野鸡:“太好了,我们这里很久没有荤腥了。”
“这屋子咋这么冷啊?”书嬅问。
“今年冬天冷,加上煤又不好烧。”值班员回答。
“这样的温度老人能受得了吗?”书嬅嘴里叨咕着。
正说着,有人来找值班员:“老王太太拉炕上啦!”
“知道了。”值班员回答,却不急于离开,还在和书嬅唠。
书嬅急了:“你得赶紧去看看啊。”
“赶趟儿,你们先坐着,我给你们烧点水。”值班员说。
书嬅一把拉起值班员:“烧什么水啊,赶紧去看老人啊。”
书嬅跟着值班员来到一间屋子,炕上几个老人围着大被坐着,墙上都上了霜,紧靠炕梢的老王老太太正痛苦的呻吟着。
值班员捂着鼻子来到老人跟前:“咋又拉炕上了?”
老王太太花白的头发盖在脸上,瘦骨嶙峋的胳膊露在外面,一双破被露着棉花。
值班员把手中的一张废报纸扔了过去:“你们帮她擦擦。”
书嬅急了:“你咋不帮擦?”
值班员一皱眉:“擦不过来啊,你刚擦完,转身就又拉了。”
“我看你就嫌埋汰,我来。”说着书嬅上了炕。
书嬅告诉小安子:“这里你不太方便,你去看看炉子,把火升了。”转身对值班员说:“你去打点热水来。”
值班员答应着去打热水了。
书嬅掀开老人的被子,一股臭味扑面而来,书嬅连眼睛都没眨,用旧报纸擦着老人弄脏的被褥。
值班员端来热水,书嬅又用湿毛巾给老人擦着身子。
“去找一套新被褥来。”书嬅吩咐值班员。
“那得院长批准。”值班员说。
“啰嗦什么,快去拿!”书嬅眼珠子一瞪。
“哎。”值班员吓得一哆嗦。
屋子里的炉子升起来了,老人的被褥都换了新的。
书嬅从别的老人那里拿来木梳,给老人认真地梳起头来。看着这一幕,旁边有的老人流下了热泪。
院长来了,严肃地看着书嬅:“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军区特务营的。”小安子回答。
“特务?”院长问。
“就是侦察兵。”小安子解释。
“来这里干什么?”院长又问。
“我们是来看老人的。”书嬅回答。
“谁让你们来的?”院长又问。
书嬅一下蹦到地上:“你咋像审讯犯人呢,咋的,这里是军事禁区啊?不能来啊?看你把老人照顾成这样,还有脸审问别人,告诉你,你们这里得改改。”
院长被书嬅镇住了,再看书嬅的长相,立刻软了下来:“二位别生气,我们这里条件差。”
书嬅不依不饶:“条件差不要紧,这里这么脏是条件的事吗?告诉你们,必须改,我过两天还来,要是你们还这样,可别怪我不客气。”
院长吩咐值班员:“告诉大家今天大扫除。”
“我们带来些吃的,麻烦你们给老人家做了。”小安子说。
“我马上安排。”院长的态度好多了。
书嬅指着院长的鼻子:“不许偷吃啊。”
小安子拉着书嬅:“咱们走吧。”
书嬅气呼呼地和小安子走出了屋子。
刚走出屋子,书嬅听到老王太太呜呜的哭泣声。
书嬅一下停住脚步,眼泪就在眼圈转。
小安子抓住书嬅的胳膊。书嬅看着小安子:“我想我娘了。”
“你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小安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