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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了，家家户户做香肠，买腊肉。有的人家还自己在院坝里烧起煤球炉子，用废草席、竹席在煤球炉子上做个一人多高的尖尖帽，用这种城市人的土方法自己熏制腊肉。又临近除夕了，文化公园人山人海的灯会开了。若没有灯会，眉睫到文化公园琴台路这边的大门还用不了一刻钟。灯会开了，她就去凑热闹，走到琴台路的大门就花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有走到琴台路，就人推人，她的脚不知被踩了多少次；同样，她的脚尖也无数次地碰到了人家的脚后跟。
这灯会一开，她才领教到了这里的火爆人气。文化公园边的几条街都被卖年货的临时铺面占满，白天熙熙攘攘，晚上开灯后，就是火树银花下的人山人海。
顽皮的男孩儿们憋了一年，终于又等到了可以开心放爆竹的时候了。过分调皮的大男孩儿会把爆竹往人海里扔，这是被严厉禁止的，也就扔了就躲，钻进人海里。
眉睫一直看到灯会快关灯了，也才意犹未尽地出灯会。好不容易挤出了琴台路到了干道，一下子宽敞了，不推推嚷嚷了，爆竹却又扔了过来。这些扔来的飞来的爆竹是没有目标的，到谁身上爆炸，谁就开心，谁就恐惧，谁就生气。
眉睫开心得很，可到了同仁路口，爆竹就多得飞来飞去形成了交叉火力。她不得不左躲右闪，又干脆小跑起来，更要在跑动中把就要落到皮衣上的爆竹拍下。她的这一新鲜举动，又把更多的爆竹和嬉笑引上自身。跑到寓居的时候，她的手心都被烫红了。
小古回郊县过年了，小尤回沱江过年了，都打包票说，回来说起自家过年的事，眉睫一定会吞口水。眉睫见武生后，丹荷就再没有约眉睫，这是武生对丹荷说了，或是小古、小尤两面讨好，又对丹荷透露了些风风，反正丹荷是生气了。
事实上，丹荷不约眉睫也是忙着过年。过年演出多，红包大，财源滚滚。这不，过年后，眉睫便得到了丹荷的邀约，地点在蜀都大厦的旋转餐厅。
丹荷没说有小古、小尤，那是单约眉睫，单挑眉睫了。眉睫一直纠结着是否主动邀约丹荷，这不一定就违背纪律，但她毕竟是特工，也就只好等待，等待丹荷的消气或大发脾气。这样，接到丹荷的邀约后，她便陡生打虎上山的气概。
夜色阑珊，她叫了辆像样的出租车。她这个月的经费又比上个月多了一些，这说明那边也感觉到了这边的发展变化。这一年来，三星都虽还看不出天翻地覆的巨变，但家用彩电、空调、高保真音响明显多了起来。私家车也还是如同金属名片般的少数人的奢侈品，但干道上已有镗亮的进口走私车在兜风了。
蜀都大厦在天府广场和春熙路之间，过天府广场后，一辆黑牌照豪华奔驰车快速超过了眉睫坐的绿色桑塔纳出租车。青年出租车司机把着方向盘，发出赞叹声：“你哪天做大老板了，也是这样拉风。”他直接把眉睫当成了外商。
眉睫像模像样地来，也是因为要上三十四层高又有蓝色玻钢玻璃的蜀都大厦的观光电梯。蜀都大厦仪仗队员般装束的礼仪生不会把谁赶走，只是会对寒碜的人说“请问，您找谁？”“到几楼？”“是不是让他下来接你。”。眉睫要到的是三十楼旋转餐厅，还一看就是老外。只是在进了观光电梯后，又才无比紧张起来。
这是这个城市第一部观光电梯，她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坐观光电梯。好在夜深了，这一趟就她一人在这气派的观光电梯里。电梯爬升得很快，几个呼吸后，城市就已在脚下。
她脚下是空的，心里却装着石头，她决定一见丹荷就把这石头扔给丹荷。
电梯停了下来，她以为到了，低头走了出去，却差一点和一对港台情侣撞上。这一层是高档宾馆，说着港台话的情侣是要到歌厅嗨皮的。她尴尬地退回电梯里，盯鼓眼看着三十层。
“这是真到了！”她心里松口气，又暗示自己一定不要留情，得把她和武生说的那句话也硬硬地告诉丹荷。
她转了大半圈才发现丹荷，旋转餐厅爆满，夜色更捧出了这独一无二的旋转餐厅的人气。丹荷坐在酒吧旋座上，另一个同样的酒吧旋座空着，是给眉睫的。
丹荷把手中的高脚酒杯里的酒先干了，这派头简直和武生如出一辙。不同的是，眉睫面前也有一个掺了酒的高脚玻璃杯，玻璃杯底的酒就淡红色的一块。
眉睫正想说话，丹荷开口了：“我是和你喝分别酒的。”
“那我也得把话说出来。”眉睫硬硬地说。
“你有些歪。”丹荷眼神变了。
丹荷的凤眼是藏不住任何秘密的，这当儿，这眼神是警惕，高度警惕，但又不是敌意。
眉睫立马扫视四周，没有发现堃，她认为，自己的身份或是暴露给堃了。就是她几乎不动就制服了悍妇的那招。同样，堃的身份也暴露给了眉睫，那卖歪皮衣的男子用猛力撞上来，堃却纹丝不动地为眉睫挡下了。
武生是不可能看破眉睫的，更何况眉睫的手腕还让他一把就抓住了。
钢姬是看破了眉睫的，但眉睫肯定钢姬不在这旋转餐厅。她没有嗅到钢姬的气息，但嗅到了其它特工的气息，还不只是一种气息。方才，那对港台情侣，或许也是一对特工。
眉睫点头一笑，举起高脚酒杯，把酒喝了，也就是无言的承认。她若向丹荷下手段，是套得出是谁指点了丹荷的，但眉睫是绝不会如此对待丹荷的。
“你把雪碧加进去了？”眉睫看着偏平的XO小酒瓶，她在那边的特工训练时，喝过各种各样的洋酒。“我哪喝得下那味道，你不热呀！”丹荷提醒眉睫。
眉睫依然穿着充面子的半长皮夹克，她脱下皮夹克后，里面就是极显诱人身形的血红色的薄薄的海马毛毛衣了。丹荷是一身得体的夜宴黑白搭配的晚装，就是在这男人花钱如流水，哪个女子都好看的地儿，丹荷也是风姿绰约与众不同的。
“我们几口喝了，去歌厅跳舞。”丹荷把一盘爆米花放在眉睫面前，眉睫连吃了几颗这贵得咬人的爆米花。这一颗爆米花就可以在下面的华新街吃一碗鸡蛋面。
“我还没有和你跳过舞呢。”丹荷把几百块钱的酒几大口就喝了，声音也惆怅起来。
她是来和眉睫喝告别酒的，也想好了还一定要和眉睫跳告别舞。
这个时候是没有乐队的了，其实，若不是顶尖乐队，音响伴奏是更适宜跳舞的。好音响甚至于能够发出华丽的感情，丹荷却并没有和眉睫下舞池，直到《友谊地久天长》响起。
俩人把这一曲跳绝了，只可惜没有下一曲，她们跳的是《魂断蓝桥》的主题歌。
丹荷在观光电梯里再无话，直到眉睫出一楼电梯，丹荷下到地下停车场。
眉睫赶紧绕到了地下停车场的出口，这个时候，丹荷的白色夏利车刚从这个出口出去。眉睫还是挥了一下手，丹荷的尾灯闪了一下，前面是红灯路口。
“到哪里？”一辆灰暗的三轮车停到了眉睫面前，眉睫依然看着丹荷的车尾，“同仁路口。”她六神无主地说，这会儿，她也并没有考虑坐三轮比坐出租便宜一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