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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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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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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丈映山红》连载

第六十五章 学识

眉睫从时空山回到自家小院,略微收拾后就到中庭的中堂静心。喝口茶,又捧起一本厚书,要把这书中有关《金瓶梅》的评价再仔细看一遍。正打开书,手机传来了提示音,微信里出现了文字:“《金瓶梅》里的西门庆指谁?”

这微信人如同是用了卫星定位,还揣摩到了眉睫的心音。

她一看头像就知道是动车上那黄僧衣人,也就回复:“该被武松撕的!”

这咬牙切齿地回复也把西门庆从《金瓶梅》调回他的出处《水浒传》。

“《金瓶梅》里的西门庆是指元朝。”回复立刻有了,没脾气似的,但字里行间却有底气。

“你才元朝呢!”眉睫很是婆烦。

“你是想说我是那番僧。”回复后是个坏笑的表情。

眉睫禁不住一笑,便回发了一个敲脑袋的表情。

“我不卖淫药,那日记还在。”这回复又是镇定。

眉睫不再回答,却不镇定了。她对《应伯爵日记》是有些动心的,哪怕是这人写的,这也是眉睫没有删掉他的微信的原因。

她手术后回到自家小院的三天里,几乎都是在看手机,都在搜索《金瓶梅》。这样,她的近期搜索记录就几乎全是《金瓶梅》的相关条目。这也是她在动车上把手机背递过去,这僧衣人就看出了她的心迹的原由。

她是不会放过和《金瓶梅》有关的蛛丝马迹的。那天,在时空山火车站下车的时候,她就盯住这黄僧衣人的背影认真打量了。这人的光头长出了半寸长的立发,略花白。

有研究说,花白直发人多是智力人。她由此臆测,这花白直发人或许还真看透了《金瓶梅》。她又是是因气愤才痴迷《金瓶梅》的,为的是有人对《金瓶梅》不懂装懂的评价。这之前,她只浏览过公开出版的简编的《金瓶梅词话》。但她对《金瓶梅》高度尊重,这种尊重中,又包涵着她对那位老学者的极其尊重。

二十多年前,她刚到三星都不久,很想知晓三星都的人文历史,这位老学者让她读《大波》。她也知道,这位老教授是研究《金瓶梅》的学者。这样,她一开始就对《金瓶梅》没有偏见。但是,她阅读的通史中的明朝时期的文学部分的评价,却对《金瓶梅》做了极为不公平的评价。

眉睫已经读过了这部通史的元朝时期,既然那黄僧衣人提到了元朝,她就得更加全面地了解元朝,她得到省图书馆查阅更多资料。出古巷后,她到了实业街,跟着是商业街,右拐到东城根街,再左拐过街也就是人民西路。不到半个小时,她便到了省图书馆。

省图书馆是天府广场几个地标之一,年轻人都争着在里面看书,或是抱着手提电脑进去感觉现代人文。眉睫和这些年轻人一起进了大门,她没有和只争朝夕的青春学子一起坐直达电梯,她是坐慢悠悠的电梯扶梯一层层上去的,这感觉更好。

这是四楼,若不算地下层,这是三楼。几个浩大的阅览馆围绕着开放的顶天立地的空间。她经常来此,也就熟络地走进借阅区的历史地理的区域。

她到了元朝的书架区。一个矮小的老人在她旁边书架聚精会神地找着书,“老师!”

她一下子就认出这个佝偻的老学者,二十年前,这个老学者还是中等个儿,这一见,又缩得更小了。元朝的书架是挨着明朝的书架的,老学者手里找的两本书都是明朝的书,便对眉睫示意说:“这个版本的书,我们大学图书馆没有。这两本书我过去看过的,只是记不清楚了。”

这真是太巧了,如同天作之合。眉睫赶紧靠上去请教,陈述的当然是她的通史中那个学者对《金瓶梅》的胡乱评价。老学者听了后,首先指出眉睫话语中有过分情绪的部分,要她做评价时要平心静气。接着,老学者取下眼镜,认真地想好后,也才说:

“这位学者是个严肃的学者,在明史领域也是有贡献的。但是,他不该跨领域说话。他是这部通史中明史部分的总编,正史是他的强项,写得也是中规中矩的。可他对这段历史中的文学部分涉猎不广,他应该把自己吃不透的内容委托给更懂的人写。”老学者的话心平气和。

“老师,您能从金学的角度对这位学者对《金瓶梅》的不堪评价再做出评价吗?”眉睫太想得到回答。

“这部通史是三十年前我国的人文重点工程,那个时候,这个学者才四十岁出头。那个时代,只有我们这种专门研究《金瓶梅》的学者,也才可以借阅《金瓶梅》原作,我高度怀疑这个学者当时是否看过一个《金瓶梅》的全本。我已经多年没到首都了,又没在所参加的学术会议上遇见这位学者,否则,我一定会亲口问他。若他是在没有看《金瓶梅》原作全本的情况下,就在有史学意义的通史上发表自己的评论,就这一点来说,他是浮躁的。”老学者的回答,又是眉睫想不到的。

“那您老是把《金瓶梅》的版本都研读了?”眉睫尊敬地问。

“我换过角度回答你的提问。我告诉你我们一个资深金学学者到我们台湾岛和一个对岸的金学学者交流的趣闻。台湾岛金学学者说,他把《金瓶梅》完整地看了二十九遍,没想到,我们这位学者是看了五十三遍。”老学者开心地一笑,又急忙提醒道:“这些年,我的记性不好了,究竟是多少遍不一定就是。不过,这个资深金学学者的金学文集在楼下的文学部分借阅区就有。你要感兴趣,可以下去查清楚。”

眉睫得珍惜和老学者亲近的分分秒秒,赶紧把老学者的话题连接上:“我太想您有机会碰上那位学者了。我太想知道他当时看没看,也想知道他后来看没看,还想知道他看后的感受和对自己以前评价的感受。”

“我今年九十二岁了,还活着。这位比我小二十岁的学者,已经不在人世。”老学者淡然地一笑,他对身体生命的生死早已不在乎了,接着说:“我想,他对《金瓶梅》的评价不是他学术的闪光点,也难免不受到别人的诟病,这对他的健康也是多多少少是负面的。一个真正的学者是在乎自己的学术的时间性的,真正的学术也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

“那您能给我谈一谈金学的最新成果吗?”眉睫有目的地问。

“当然有了,太多了。不但是金学学者,一些有功力的作家对金学也有新的贡献。前几天,我还在文轩书店看见一本这样的书,这本书不厚,但很有趣,作者研究了《金瓶梅》里的运河文化,还统计了《金瓶梅》里的千户数量。”老学者开心极了。

“您能告诉我这本书的名字和作者吗?”眉睫决定买这本书。

“这本书封面是古蓝色,”老学者拍着额头,想了又想,“我记住了名字的,怎么就忘记了呢?作者?作者我也记了的呀?”老学者急得额头都有汗气了。

“老师,您不着急。”眉睫扶住老学者。

“这作家得到了那一届的两个文学奖,是全票得到的,这就厉害了。你看,我这扯远了。”老学者打住话。

“就凭您说的,我就能找到这本书了。”眉睫有把握地说。

她得问又一个疑问了,可又担心老学者身体太累了。她到不远处端来一个乳黄色封皮的坐凳,让老学者坐了,然后请教:“《金瓶梅》里的西门庆是指元朝吗?”

“金学现有成果里没有这种说法,这种说法如同空穴来风,没有学术基础。但也是可以讲得通的。”老学者站起来,走了几步,到了元朝书籍的柜架位置,摸着一本本关于元朝的书籍,讲说道:“元朝就九十来年,《金瓶梅》成书时,明朝早已两百年了。和两百多年的明朝相比,九十年就灭亡的元朝,就如同三十出头就荒唐完自己一生的西门庆。元朝直接灭亡于元顺帝的大淫荡,和黄河的势不可挡的大决堤。这大决堤就是大自然的大欲望,也就可以说,西门庆和元朝都是在大淫荡、大欲望中死去的。”

眉睫跟了上去,心领神会地点头,又问:“北宋人记日记吗?”

她已经百度到了肯定的结论,但更想得到老学者的肯定。

“当然有,还不止一种。”老学者底气充沛地回答。

宋朝人就已经有日记,明朝人当然有日记了。不管《金瓶梅》真实作者是谁,他都是明朝人。《金瓶梅》借用的是北宋人物,作品中的应伯爵也就是北宋人了。若《应伯爵日记》是明朝人的原著,是明朝人写的宋朝笔记,就是同《金瓶梅》并列的作品。

若《应伯爵日记》是今人所作,甚至于是那人所作,这书名也是没离谱的。西门庆外,有人把应伯爵列为《金瓶梅》第二人,这是从世情小说的角度看。应伯爵就是个不三不四的市井人物,若要归纳那黄僧衣人的话,也是个不三不四的人。这不三不四的人写不三不四的人,就如同量体裁衣,也还是合适的。

眉睫回到自家小院,想来想去,都觉得那黄僧衣人对《金瓶梅》是下了功夫的。《应伯爵日记》或古或新,也是值得一看的,便为此发出微信:“我要你的《应伯爵日记》”。

她的手机屏面片刻就跳出对方的回复:“你数一数《金瓶梅》里有多少个千户?仔细数,一个千户一千斤大米,那就是你为《应伯爵日记》要捐献的大米总数。”

她默想了一阵子,然后,微信回答:“我预订一个千户,你传来《应伯爵日记》给我看看;若是这作品写得好,我再买其他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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