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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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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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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丈映山红》连载

第六十二章 不再是女人

在生命和器官之间,事实上又是没有选择的。各种检查结果和妇科专家对眉睫的身体检查都表明,眉睫的腹疼和下血的最大可能是卵巢肿瘤引起的。这肿瘤若是良性的,摘除病变卵巢就可以解决问题;但要是恶性的,也就是卵巢癌,为防止转移,最好是同时也摘掉子宫和输卵管。关键是,良性和恶性的判断只能是在手术后对病理组织切片后培养才能确定,若不做全切,若是恶性的,也就得第二次手术。而手术本身对身体的冲击外,也有诱发恶性肿瘤转移的可能。

眉睫对手术的恐惧又有些多余,这个手术可以叫子宫、输卵管、卵巢全切术,也可以叫子宫、输卵管、卵巢全摘术,现代医学日新月异的发展已经使这一手术可以微创处理了。这手术无需切腹,只是在下腹部打三个小孔,再把气体鼓进去,这气体叫二氧化碳,让腹部像大皮球样膨胀来,里面的一切也就清晰了。

主刀医生也不会说“摘”字,是说“拉”。眉睫从麻醉中醒来后,又被推进了自己的病房。没过多久,主刀的女副主任医师进来看了一下她的伤口,问了一下基本情况,告诉她:“你的子宫、输卵管、卵巢都拉出来了。”

这样,眉睫也就不再是女人了,她已经没有了女性的所有器官。

这病区以微创手术为主,没有恐惧气氛,虽然谁查出了癌症也就不再轻松,但整个病区是不严峻和痛苦的。眉睫的病房有三个床位,她是中间的5床。这病区手术后第三天、第四天走人是规矩,靠窗的6床因为周末而第五天出院,这是最长的了。

新来的6床是阿坝的,红扑扑的,外表看起来很健康,护理她的二姐和眉睫年纪差不多。前两天,都在术前检查中,一有空,眉睫就和她们聊天,知道她们是五姊妹,她是老幺。她二姐是很普通的农村人,她也是,只是多在城里打拼,也就有些城市气。

这是星期二,这病区就是星期二和星期四手术。三十多个病床的一半都是今天手术,这6床也轮到上手术了,是眉睫后一个再后一个手术。

眉睫没等到6床回来,两小时后,也就在麻醉效果消失后痛得睡着了。她半夜醒来时,6床回来了,睡着了,她二姐也趴在床边睡着了。护工就和眉睫唠叨说,6床是下午6点钟被推回来的,回来时没事儿似的,还说要“耍手机”“我不耍手机又不能睡咋个混”。但麻醉效果消失后,这强悍的女子也就惊叫唤,比谁都叫得厉害。

第二天,靠通道的4床出院,新来的4床是宜宾口音,也很喜欢和眉睫聊天。这女子眼睛大,有神,看人的眼光直接,一直和男朋友或是老公通着电话。不娇气,不做着,说的是普通话,告诉男朋友或是老公拿来什么什么,哪一套哪一套。眉睫猜测,对方要么是在宜宾,要么工作特忙。

晚上,新4床的男朋友或老公送东些来了,忙得没有进病区,她是下楼去接的东些。一晚上,6床还是不断地叫唤,眉睫每次过4床到卫生间时,也瞟一眼,她都在被窝里静静的,脑袋都没有露出来,睡得很香。早晨,眉睫才知道,她还用了隔音耳塞。

眉睫更喜欢她了,查房后,眉睫一边输液,一边主动问这问那,也就知道,她就在这个城市工作,是高中数学老师。这几乎不可能,就说是老师,她也像是是小学语文老师。但她就是电子科大毕业的理科硕士生,还认为自己的卵巢病是被学生气出来的;因为她母亲就是急性子,又是被不听话的学生气死的。

“我上课时完全两样,很凶,学生都怕我。”她告诉眉睫她有超过了认真的严厉。眉睫劝她不要为成不了气候的学生生气,但她显然做不到,“有的学生真特别好”,“有的学生真是气死人”“我非得把他们纠正过来不可”她太在乎老师的职守,也真是急脾气。昨天中午,这栋病区大楼停了一部电梯,只有一部电梯运行,等电梯人实在太多,她就直接步行登上了这16楼。

眉睫越来越觉得她像是自己年轻的时候,无论是长相还是个性。眉睫也已经打了屁,可以吃稀饭,也可以走动些了,护士也就带着她到科室的检查室全面检查。回来时,新4床的未婚夫来了,小伙子一米七五左右,白色的圆领短袖,淡蓝色的长裤,黑色白底平底鞋。是典型的电子科大的内力青锐,不张扬智力,但显然代表当代智力。外省人,普通话,眉睫就特别喜欢这样的男生。后来,小伙子签字回去上班后,她便对新4床说:“你们真有夫妻相,尤其是他进来时的那种神态”。

她太喜欢这一对了,这一对甚至于填补了她内心的那一遗憾。那一年的那一天,她到城南的磨子桥的电脑世界,为的就是碰那电子科大说普通话的平头男生的。若是那男生被她碰上了,她是想请他喝一瓶雪碧的。她太喜欢那男生,看上了那男生,只可惜没有缘分,但那感觉她还记得,且又被直接唤醒了。

这男生又是电子科大的通讯专业的,在高新区的一个属于国企的芯片公司工作。由于几乎不能调班,他是利用间歇或是请间歇假来签字的。新4床是在婚前检查时发现双侧卵巢问题的,若是有癌变倾向,是否切除两边的卵巢和输卵管乃至于子宫就是一个考验了。晚上,这男生来陪伴了,新4床害怕打扰眉睫这边,也就示意爽气的未婚夫小声,俩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的木椅子上轻言细语着。

俩人扯了结婚证,但还没有办婚礼,眉睫生怕俩人的婚姻不牢固,也就在这边把自己的两个拳头碰着。她太想俩人就碰出个火花,立马结出果实,就是没有卵巢了,这果实已经有了,不怕了。夜深了,可啥动静也没有,三间床彼此都有帘子隔着,眉睫不可能撩开帘子偷看,也就故意上卫生间。

看见一手提着导尿袋,一手提着导血袋的眉睫不方便地走过,新4床关切地问:“阿姨,要不要我帮你?”眉睫给了她一个挑唆的眼神,是示意趴在床边的男生,悄悄说:“节骨眼上,啥阿姨,抓紧时间,管你的,别。”

第二天,若是算手术这一天是第三天,眉睫得出院了。眉睫当然不想走,但主管医生告诉她:“我们医院是治病的医院,不是养病的医院。”。

省医院的床位就只比华西附院松一点点儿,但也是一床难求。眉睫还正在让护工办理繁琐的出院手续,接替她的新5床就提着东些进来,等在她床边了。

6床可以拔管了,6床也不是怕痛才叫得最厉害,病理报告出来了,她的子宫肿瘤是恶性肿瘤。眉睫办完出院手续出门时,6床在酣睡,也就没有打搅她。

眉睫是从病区电梯下楼的,小步移出病区楼后,又小步移出省医院大门。等到出租车后,她犹豫了,不知该到哪里去才好。为了身体康复,她回到了自家小院。

在生理上不再是女人后,她的心理是更需要调理的。就是在自家小院调养身体的三天里,她也是吃不好睡不好的。她的心总是在时空山,在那她弃绝为人母的山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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