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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睫是国安方面安排来见小布的，钢姬又像是就在此等她，这应是国安的安排。她不能向钢姬冲过去，也就后退半步，“进来！”钢姬发出静定的声音。
眉睫走到钢姬面前，她不到钢姬眉弓高，但钢姬的声线极细，极为女人。她扫了一眼淡蓝色的单人沙发，眉睫没有坐下的意思。“那我们就站着谈。”钢姬用柔中带刚的眼光打量着眉睫，眉睫感觉到自己如同是一个俘虏。
九年前，钢姬强碰了眉睫一下，那动作被眉睫理解为压制，为此，她渴望着和钢姬交手，一定得反压制回去。那时，她认为她是她的间谍同行，并推断出她是韩国间谍，也就给了她钢姬这个代号。眼前，钢姬的真实身份已经明朗，但眉睫对九年前那一强碰的压制却是刻骨铭心，不管钢姬是谁，她都是眉睫的对手。
眉睫无礼地把脸侧开，看着落地观景玻璃外，不远处，有一家小飞机停着。
“他不承认，根本不承认，这也就是说，他也完全放弃了做父亲的一切权力。”钢姬也看着观景玻璃外，这个时候，小飞机的悬梯落了下来。
眉睫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管是此情此景，还是小布的不认账。只是，她的双眉又紧紧地锁了起来。
观景玻璃外却出现了场景，两个标致女国安的中间是一个金发女老外。走到离小飞机恰当距离后，两个标致女国安止步，金发女老外反到是转过身，向这个国家做了一个热情的告别飞吻。眉睫认出来了，这人就是普拉蒂丽。
普拉蒂丽一身爱马仕，金发一甩，潇洒转身，这驱逐的女间谍如同在走时装秀。
“恬不知耻！”钢姬厌恶地转过身。在她眼里，这些被驱逐的西方间谍多是如此态度，被驱逐如同换过地方走秀，新地方新台面，也还有新鲜感。
普拉蒂丽又不是就腻味了这里，钢姬参与了对普拉蒂丽的审讯。普拉蒂丽也明确表示过，若让她选择，她依然是选择这里，这可不是她能选择的。
“你们怎么能够这样对待他！”眉睫突然说话，发出的却是抗议！
这个时候，又一个画面出现了，两个极为高大的国安中间是一个戴着黑色头套，似乎连眼睛也只有一条线的可怜巴巴的人。没谁给他戴手铐，却如同戴着手铐；脑袋垂下，下巴几乎在胸骨上了。这人就是小布，眉睫哪会认不出。
眉睫也有另一种选择，她可以拒绝这次见面，她愿意来，那是她对小布的又爱又恨中爱还是多一点。准确地说，这之前，她对小布仅仅是失望，又把他当成一个感情不正常的男人处理。这世上的怪人还不多吗？小布或就是一个怕有孩子的怪男人。
“别那么大声。”钢姬转身压制住眉睫。待眉睫狂妄的神色收敛了后，钢姬也才对她细声说明：“这根本不是我们的意愿，是他自己的选择，故意的编排。他的国家不是我们的友好国家，但也不是我们的敌对国家，这样的国家都可能是我们潜在的友好国家。前面的那个女间谍你是看到了的，他完全可以和她一样。我们对他更礼节，他这套装束就是为了你，是对你死不认账！他就是不认，就是不见，按照国际法则，我们又不能强迫他。他也是反反复复说过的，我们要是为此强迫他，他就反抗，不再做任何合作。”
眉睫耳朵一字一句地听着，眼睛盯鼓眼看着就要接近小飞机悬梯的小布，小布依然没有回头。眉睫把双手放到了小肚子上，也努力让眼泪不掉下来，但在心里对胎儿说：“他不见你，我也不想见他。他太糟糕了，我为他也不喜欢你了，真的，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小飞机悬梯收了上去，机舱门关闭后，没有像一般民航班机那样还要停好一阵子，做安全检查什么的。小飞机滑行向一条跑道，很快就飞上了天空，又飞离了这座城市。
眉睫失神落魄得不敢面对钢姬。上次，在锦江宾馆，小布的逃跑可谓狼狈，那时刻，眉睫更多的是在心里笑话他，回想起来，又觉得那奔跑的身姿说不上是潇潇洒洒，可也有豹子般的力量和速度，像个足球前锋。平时，小布更多是电影明星范儿，也多是自然而然的流露，他就是那样迷人。这次，当然是不可能还有下一次，眉睫看到的是一个失败者的没有脸面，不要脸面，死心塌地，死不回头。
“是你抓获的？”眉睫凸凸地问。
“对，在杭州。”钢姬回答后，一股笑意情不自禁地涌到了脸上，她只好把脸侧向一边。
她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那个追铺场面，那场如同足球男前锋和女子八百米高手的较量。小布是她追铺过的最快速度的人，四百米内，她根本追不上他，还要被拉开距离。那场面是在杭州西湖边，小布在四百米后也就没那么快了，钢姬还是原来的速度。这样，小布就只好跳西湖，不是漂亮地翻身跳水，是直接就扑进西湖里。
钢姬又在水里追铺小布，若是俩人是在游泳池里穿泳衣、泳裤比拼，钢姬不是小布的对手。但冬天的寒冷中，又全身是湿重重的，钢姬也就比小布厉害。
小布只好爬上岸，又正好是西湖长堤，游人如织。小布没跑多远，就被钢姬按倒。游客们中的一个活跃的青年男子立刻明白了这场景，也就大声说：“白娘子把许仙按住了！”，接话的也就一句是一句了。这样子，在钢姬把小布左手戴上手铐，又把手铐的另一环铐在自己的右手腕，再站起来的时候，一个青年女子就兴奋地喊：“铁娘子带许仙回家了！”
钢姬真佩服江浙人的素质，前面是白娘子，后面是铁娘子，用词准确得像是临时翻了词典。想到此，钢姬的笑意没法不从记忆里涌出，但这含蓄的笑意却被眉睫误解了，她理解为羞辱，不管是对她还是小布。这样，当钢姬转过脸来时，发现眉睫的脸色不对，再一看，她的两只手已经深深地按下去一两寸。
“住手！你要做什么？”钢姬痛经过，她有严重痛经，但眉睫脸色的惨白不是因为痛经。“我和我的肚子不归你管！”眉睫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这是一声命令。
“你有什么权力命令我！”眉睫桀骜不驯。
“我们也可以驱逐你。”钢姬平静地亮出国安证件。
眉睫的桀骜不驯的话又是故意的，她还是需要确定一下钢姬的身份。这样，钢姬就再不是韩国间谍了。眉睫看到照片上钢姬的眉毛很细，就抬眼对照本人，这不过是在刹那间，她也就没时间看钢姬的姓名了。
眉睫若被驱逐，她便不能继续执行特殊任务。更意味深长的是，她觉得自己就几乎是这里的人了，被驱逐也就如同被赶出家园。当然，钢姬能说这样的话，一定是对眉睫有掌控的，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掌控到什么程度，眉睫就糊涂得像个糊涂虫。这之前，她觉得自己虽算不上出类拔萃，但还可以，没想到却如此失败。她根本不配有后代，她也绝不会让两个失败者的后代出生。想到此，她的两眼又放出残暴的神色，她已在心底里下了决心，就把双手放到小腹部。
“别那么狠心！”钢姬的声音都是寒意，又饱含女性的情感：“实话告诉你，九年前，你看《冰山上的来客》时就被那有警惕的清洁工警觉了。我碰你一下，那是提醒你我们已经发现了你，要你悬崖勒马，后来的就不用说了。我要说的是，我们也发现了你这两个月的经费少了一半，我依然是单生，我没有孩子，我可以借钱给你，你无须考虑什么时候还钱。”
眉睫倔强地摇头，眼神也更残暴了，钢姬心寒得脸色也变了。但钢姬并不想就此撒手，她拿出笔记本，写了一个具体的地址和人名，说：“我有个姑婆在大山里，她没有孩子，你若没条件带孩子，或是不想要这孩子，把这孩子养在我姑婆处好了。”
钢姬把这页纸递过去，眉睫不接，但钢姬就不收手，眉睫勉强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