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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门外，下山的古石阶很宽阔，石阶下是题有“布金林”三字的古牌坊。其它的门匾、对联、碑刻又皆是当代书法大家的字迹，很是得神，不输古人。
一团口痰吐了下来，落在眉睫身边的石阶，似有袍服的影子，哪个和尚这么恶兆？
是尼姑，声音马上传下来，她正在打手机：“就把车停在桥头，我们马上下来。”
这尼姑野得比游客还随便，跟在她后面的是他的爸妈和几个亲戚，亲热的味道超过大学生家长的探亲。只是这尼姑手臂上并无纹身，也还不是那写殿的青尼。
又有老尼姑在喂小鸟，提了一袋的米，对古木丛林大声喊：“小鸟！小鸟！”
几只不怕人的小鸟跳到了石板路上，老尼姑洒下一把米，又对山林喊：“小鸟吃饭了，小鸟吃饭了。”
小鸟纷纷飞来，胆特大的上石路，胆小的在石路下的露地上，最精明的是跳下来吃几粒又飞到旁边的树上，观察好后再跳下来吃，如此反复。
老尼姑把米喂完，兜底翻转米口袋，把剩下的米削也扬撒在空中。
看完老尼姑的施舍，眉睫没有向左走青尼一家子走的山公路。直接下了更长的青石台阶，这台阶下就是瑜伽河上的虎啸、虎溪、虎浴三桥亭。
瑜伽河本是沟，大叫成河，其实是美美的山溪，今天终于成了河。滚滚洪流奔腾而下，多少有些气势，更绝的是虎啸、虎溪、虎浴三桥亭形成的激流的交响声。三桥亭互为对景，各倚一角，形成一个三角形的桥亭组合空间，下冲的激流也就跌宕出了交响。
五个尼姑说说笑笑地下山来，像是去赶集。走过虎啸、虎溪、虎浴三桥亭后，又分成两队，彼此说说笑笑，很是开心。又有四个女尼高高兴兴地下来，有谈有笑，手甩得轻快不拘，走一阵，又两两在一起。
女人就是女人，女尼也是女人，哪怕是出家人，都有私交，都有私语。
“当家师傅不错。”眉睫心里想，理由是：寺风井然，尼众高兴。
这里有一挺拔的桢楠树，她抬头看了一下树上的标牌：楠木，650年。也就在这个地方，道路分叉了，女尼们都从左边上到了山公路。那上面就是进城的公交车的起点站；昨天下午她到来时，这起点站又是她的终点站。
她选择了顺瑜伽河而下的青石板山路，几十步后，就得过瑜伽河了。只是雨后的山水太大，横过瑜伽河的石蹬已被水淹没。但是前面有人已过了河。
这说明可以淌水过河。她脱下步行鞋的袜子，也早有准备，带了几个微波炉的保鲜膜袋子。她一个袋子放一只鞋和袜子，扎紧，再放进背包里，她的背包也是防水的冲锋包。
水高高地淹过了所有石蹬，不过，大多的石蹬凭感觉还是找得到的。一，二，三，四，她一蹬一蹬地到了山河提中央，水未过膝，但真找不到石蹬了。水太大，冲下了蹬石，她做了草率的判断。于是，直走过去，打湿了一小截裤腿。
过此后已无险，几步就可以上岸了。但她心倔，又返回去探有没有其它的水路，真探到了，还没有超过膝盖。原来这里是有一块石墩，问题是，自己过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探到，甚至简单地判断这个石蹬被冲走了。又问，自己为啥在水下只探一下就急着过，而不是一探再探了呢？人生之路其实也是如此。
这样，她过河后，就干脆赤脚走路，这样更踏实。光足走在青石板路上，身心与天地更亲近，尤其是阴冷的石块，地气直穿心，心气直指地。有水的石头，踩的是水，粘的是湿；被阳光晒得有些热的糟石板，磨的是脚皮。
她又过了一次瑜伽河，这次，走的是石拱桥。过桥后不远，山路和山公路也就合拢了。她停下，穿上鞋袜，到了分岔路口后左转，走上了昨天黄昏前的那条路。
她的目的很明确，三刻钟后，又到了那地点的上面。她痛苦地犹豫再犹豫，终于决定斩断痛苦，不再下去。但又不能带着这样的心灰意冷的心情返回，便选择了继续上山。不为什么，人得向上走才是，必须向上走，走出新的心情。
这决定太高明了，时空山集雄、秀、神、奇为一体，可谓移步换景。关键是，她捡到了一张时空山茶叶分布的卫星地图。这张A4纸的茶地图就放在旅游公路护栏的水泥墩上，也不知是有人犯了粗心，还是一次性使用后不再用了。
她开茶院十年多了，对茶也懂得点儿，上到茶叶生长的最佳生态高度后，她就打听谁的竹叶青做得最好。多数的回答是黑水的齐胖娃，因为，国家电视台到这里拍茶的纪录片，带队国家电视台人员看时空山山茶的就是齐胖娃。
黑水处有一个水电站，又为提高发电量，在高处修了三个大蓄水池。这三个大蓄水池远看近看都如同碧蓝的宝镜，齐胖娃的做茶作坊就在这三张宝镜上面。
齐胖娃偏高大，四十来岁，看起来不是多于说话的人，但说到竹叶青，也就经验丰富了。
“明前茶还只有这么子一点点，不是最好的，最好的做好就卖了。”齐师傅拿出装半斤茶的锡箔纸袋，里面剩下的茶剩下不到一两了。这个时候春茶早过，夏茶也是末尾了。
“你尝一下再说。”齐师傅把茶放进高玻璃杯里，用水瓶掺上，里面的竹叶青很快就都整整齐齐地立了起来。
这不算什么，不是时空山的竹叶青也能做出这个水中的直立站姿。
“真好茶，真不同，明年我要一百斤，我可以先把十万元打给你。”眉睫喝了一口，也就爽然订货。
“莫得那么子多，也要不到那么子贵。今年，我们这里最贵的龙洞的茶才卖到六百一斤，我的平均卖价是三百八一斤。明年，我可以给你留三四十斤。”齐师傅告诉眉睫。
眉睫从不绷阔，她在三星都买的精装竹叶青算下来都在千元以上一斤。齐师傅这里的茶显然是散装，她也就出到一千块，觉得彼此公平了。
“难道还有比你更好的茶？”眉睫为齐师傅不服了。
“龙洞海拔更高，茶叶子没那么子好采，也就贵一些。事实上，就全世界的绿茶来说，单就生长出来的茶叶而言，这里的茶都是最好的之一。其余是做工，更是牌子和包装。”齐师傅平淡地说，丝毫没有忿忿不平。
眉睫是完全明白的，三星都人习惯喝绿茶，高档的就是蒙顶山的甘露和时空山的竹叶青。也有外省来的游客非得喝西湖明前龙井的，眉睫也备了，但她会告诉这人：我这是在清明节前从正道买的西湖龙井，但是不是真正的明前西湖龙井，我不敢打包票。
懂茶的老茶客不止一人告诉她，杭州冬春偏冷，清明节前西湖边的茶芽是少之又少的。杭州的爱家都不一定喝得到，江南的贵人都在抢，又哪可能外流呢。更有茶业人士告诉眉睫，清明节前的西湖龙井也有来自这边的蒙顶山一带的。
眉睫把这些耳闻和心得向齐师傅提及了，这样，齐师傅也就告诉她：“就是时空山，真正的竹叶青级别的茶也就最多一万斤；我一年做不到三百斤，两百多斤是老客户年年都定了的，剩下的零卖的也就不过五六十斤。这样子，明年清明节前，我良种茶和老川茶一样给你留二十斤，你也不要早给我钱，你相信我，我相信你。”
眉睫省了大半的钱预定了更好的竹叶青，真正地道的时空山的竹叶青。齐师傅也告诉她，良种茶出得最早，又饱满好看，但口味淡；老川茶更地道些，真正爱茶的人到更喜欢喝老川茶做的竹叶青。至于齐师傅的茶在这一带最有名，齐师傅到是承认，但不自抬身价，理由是，他这一边是阳山。
时空山雨水多，大半是氤氲天气，阴山的茶或没有那么子香。“更重要的是，”齐师傅说出最最掏心的，“我老婆收生茶叶子时严格得很，不怕得罪人，茶叶子不好，绝不降价收。你想嘛，都是一个村一个队的，我的茶叶质量到是保证了，我老婆到被好多人看成眼中钉，这我也没有其它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