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再摇着一把羽毛扇,也就诸葛亮了。”小布斜睇着戴着爱马仕头巾的眉睫说。
武侯祠里从来就是人气火爆的,这话至少把十几双眼球都吸引了过来。
这次,眉睫反应神速,她一把抓下爱马仕头巾,不然,她就不是在秀头巾,是在冒充诸葛亮了。她也觉得自己就要飘了起来,干脆把手伸给了小布,秀爱情了。
她不是装模作样,她的爱情的血液已被点燃,是她们的目光,更是忽必烈麝香。那难闻的味道不知不觉进入了她的血液,她的血液被忽必烈麝香点燃了。
手被握住后,自然而然地,她就更加地冲动了。看见红脸张飞,她立刻移开目光,生怕自己学张飞莽撞,莽撞地就啃小布一口。可她又真想扑向他的胸膛,用自己的胸膛。
终于熬到了出武侯祠,如同大难不死。放开手钻进出租车,刚坐定,她又要把手伸给小布。她觉得这样就非得再进一步了,也就把手止住。又想到了朗读杜诗分神,把原计划在杜甫草堂朗读的杜甫的《蜀相》提前读了: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她用的是汉语,已不在乎小布听不听得懂,为的是自己定心。这样,她就一首一首地杜诗下去,就是在一环路上堵车了,她也没有停止朗读。她靠杜甫平息了心中的大风大浪,好不容易地在最容易犯错的出租车的后排座上没有犯错。
唐朝也有写艳诗的大诗人,但杜甫的诗却总是清雅的,不会使人心慌暴乱。进入杜甫草堂后,草堂里的清寂更使眉睫凝了神。小布也凝神起来,寻猎犬般地嗅着这里的氛围,嗅来嗅去后,他像是有所大彻大悟。
“你想到了什么?”
“这就是东方的剑桥。”
眉睫没有到过剑桥大学,但剑桥大学在她的心里的分量极重,也就提醒小布注意一个关键点:“这杜甫草堂里是有杜甫的茅屋的。”
“杜甫在这里写下了《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但杜甫的大雅诗篇远不止此一篇。杜甫是全方位的大雅诗人,不然,这里就不会设大雅堂。”小布又文青了。
“你居然知道这里有大雅堂!”眉睫竖起大拇指。
“不瞒你说,我是为今天游武侯祠和杜甫草堂做足了功课的。这里是诗史堂,前面往右是花径,过红墙后就是大雅堂。你说:‘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这样的诗句也不气派吗?”小布也没有看着手机屏幕,就剪着手,侃起杜甫了。
“杜甫那么点点儿官品,也气派不起来呀?”
“你知道杜甫夫人是谁家的吗?”
“穷人家的。”
“杜夫人是农业部长的千金。”
“这可能吗?”
“你不说,但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在想,这农业部长的千金嫁给杜甫这倔人,实在是太冤枉了,至少是太受穷了。”
“难道你能使杜甫富贵起来?”
“富贵太俗!杜甫是清贵,天生的。清贵是这个文明古国最看重的,有的文人富贵得很,但为了争得清贵的名声,还得故意叫穷。杜甫的确穷过,但唐诗中很多的叫穷的诗其实是在追求清贵名声,或者说清雅的境界。”
这个时候,他俩已经漫步过花径的红墙道到了盆景园。历代名人游草堂写杜诗的精品都集中在这盆景园的游廊里。这游廊一边开朗地面向盆景园,一边是粉白的墙,古楠木的书法匾额有序地排列在墙上。
小布就地取材,浏览着这些书法作品说:“就像是这些书法,是书贵瘦硬方通神。笔画稍微粗一点也就不入格,再粗一点,也就肥猪,清贵不起来了。”
天似乎是要下雨了,光线有些暗。游廊吊着的古灯笼亮起了白炽灯,白炽灯的黄光透过古灯笼的纸纱,把气氛也更加地文静了起来。
“文青,你不会是教授吧?”眉睫得问了。
在西方,是有二十来岁的教授的,且不说早先的牛顿,就是眼下那个风流的美国帅气总统,也是二十来岁就做了教授的。在眉睫看来,小布似乎就在这个年龄段。
“我大学都没有毕业,我是肄业生。”小布自豪得。
“你还自豪?”眉睫提高声音。
“我哪敢在杜甫草堂放肆,我做不了诗圣,我也没有司马懿和李世民做祖宗。”小布又回到了杜甫的主题。
“你说杜甫血管里流着司马懿和李世民的血?”眉睫不可思议。
“杜甫的老祖宗杜预娶了司马懿的一个女儿。”小布告诉眉睫。
“杜甫的母亲姓崔,杜甫的外祖父的名字我还没有查到,杜甫外祖母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但他外祖母的父亲是李琮,李琮的父亲是李慎,李慎是唐太宗李世民的第十子。”小布又告诉眉睫。
眉睫唯有目瞪口呆,感叹这智商的天壤之别,也就试着问:“你是在哪个大学肄业的?”
“剑桥!”小布说这话时神色俊朗,丝毫没有一个肄业生的自卑。
这是因为他从未想过在剑桥毕业,他要的是剑桥这两个字和在剑桥熏染出的剑桥气。
他入学前,是在哈佛、牛津、剑桥间选择过的,又直觉剑桥恰当。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他回到私立中学,给那小圈子女生发了问卷,问她们是欣赏剑桥男生,亦或是哈佛,亦或是牛津。问卷的结果证实了他的直觉,且还要极端。
这样,他选择了剑桥,反正他是自费生,他的智商对付入学考试也是绰绰有余的。
“我爱剑桥!”眉睫并没有冲动,可把手臂伸了过去,还让小布挽着,“我姑父就是剑桥生。”眉睫亲热地告诉小布,也告诉自己,剑桥,这可是一颗定心丸。
他俩是从浣花溪的正门出杜甫草堂的。秋雨落了下来,他们没有雨具,加快脚步朝青华路走。走到青华路,小雨变成了中雨,也有人在路口叫卖雨披、雨伞了。
三星都的人精明勤劳,遇到这样的突然的下雨天,便有人在电影院外或是路口叫卖雨具。“要两把雨伞。”眉睫正要拿伞,小布赶忙更正:“就一把大雨伞,就这把,红彤彤的,油纸的。”
小布一边说,一边直接伸手拿了那把雨伞。眉睫付钱时,小布已经“哗啦”一下,撑开了红彤彤的油纸伞。
这样,过街时,眉睫已是在红油纸伞下依偎着小布,也甜甜地让小布抱住了自己的一边肩头。
突然,有对面过来的人有意挤撞了眉睫一下。眉睫第一反应是嫉妒,第二反应是这一挤撞似曾相识。她看清楚的仅仅是打着黑雨伞的一只男人的有力的手,手腕处的的静脉很明显,只有男人的有力的手臂的手腕静脉才是这样。
但这又是一个女人,眉睫恍恍惚惚地刮了一眼她的脸部,她的发型似乎还是小男式。
“钢姬!”眉睫突然反应过来,嘎然止住脚步。
眉睫一转身,想追过去,但雨中过街的人很多,钢姬也已经不见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