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卖棉难成就高东升 责任制富了王家村

第四章 卖棉难成就高东升责任制富了王家村

在高东升主持下，王家村的土地改革热热闹闹的开展开来，全村土地丈量核实后，好地孬地搭配，按全村人口平均分地。大喇叭里公示，征求全村社员的意见，照顾到所有人，力争做到公平公正。并且，高东升还提了个新建议，大队保留部分机动地，村里谁家生了孩子，随时可以分到地，如果把地都分了，以后增加的人口就不能及时分到地，这是不公平的。如果每增加一口人，就把所有的地打乱了重分，那也是不现实的。只有留出部分机动地，平时可以承包给社员种，一年一包，所的承包费可以作为村委的日常开支和五保户、困难户的救济。高东升把这个想法汇报给了王明德和程乐龙，争取了两人的支持，对社员中有不同意的，亲自去做工作，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孩子少的人家心里有些想法，觉得吃亏。但是，经不住高东升的三寸不烂之舌，勉强也同意了。

全村社员同意还不行，高东升还有顾虑。因为，他打听了邻近村，没有一个村私留机动地的。而且，文件里根本没有机动地这个说法，贸然实施，可能会犯错误，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还得争取上面的意见。于是，他亲自去找张书记和贾区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两人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不敢答复他，说要汇报上去，让他回去等通知，通知没有下发前，必须按原文件执行。否则，会犯错误的。高东升听了他们的话，不由舒了口气，幸亏自己多个心眼，贸然实施，就算是正确的，也可能受到处理，弄不好刚当了几天的官就不保，那真就后悔莫及，得不偿失了。管区张书记让他写个报告。他答应着，可哪里会写呀，就去找二柱帮忙。二柱是高中生，高考恢复后，接连参加了两年高考没有考上，就死心了，回到村里务了农。他对高东升还是有意见的，还是因为春兰的事，他看上了春兰，春兰也很中意他，尽管他知道独眼婆已经把她许配给了高东升，但是春兰一直就没有同意过，因此两人私定了终身。谁知，东升出了这么个损招硬生生的把两人分开了，抢走了自己的爱人，当然对他恨之入骨，几次找他的茬，想报复他。可是，任凭怎羞辱他，人家就是不接招，反而弄得自己很没脸。前些日子，上面教育部门下来招民办教师，他很想去。但是，高东升当了王家村的家，他觉得没有希望了。那时候，村里不同意，就是上面再愿意要你也不行。况且，村里还有几个初中生也都想这事儿，有一家还特别跟高东升好，就是在县社当主任的叔叔再有能力也白搭，村里一句话不放人，不盖章，啥也办不成，爹娘还想去找呢，他拦着没让，找也没用，不去找那个没脸。谁知，为这事儿，东升亲自找到家了，还把大队的介绍信都给开好了。当时感动地他爹娘差点给人家跪下。爹娘没跪下，他却跪下了，开玩笑的一个劲儿说折杀了、折杀了。心里很是羞愧，那样侮辱人家，人家不计较。真是自己心胸狭窄，白喝了十多年的墨水。再说那事，首先是对不起人家，虽说人人有追求自由恋爱的权利。因此，他一下子对东升另眼想看了。还是人家大度，不计前嫌。现在，自己出去了，当上了镇中的民办教师，彻底扔掉了锄钩子，吃上了皇粮，而且已经和城里的一名正式教师在谈恋爱……

二柱见东升来，很是热情，端水让座的，都不知怎么招待好。高东升把自己的意思口述了一遍，让他形成文字写出来。他不敢马虎，句句斟酌，修改了三遍才完成。

第二天，高东升起了个大早，就把报告交上去了。报告没批下来之前，在他的主持下，地都分到户了，因为这个工作必须尽快完成，这是政治任务。思前想后，他还是留出了一百二十亩好地没有分。他的想法是，万一报告批不下来，过了年，再分给全村的社员，就算是每家分块菜园子种菜，自己吃，吃不了的可以赶集卖，反正市场都开放了，买菜的钱平时补贴家用，也算是搞个副业吧。

王明德和程乐龙也都同意，他们不得不佩服他工作上真有一套，是把手，也就很放心的把村里的工作交给他去办。

文件规定，属于集体的农具和牲畜可以暂时保留，集体使用。高东升说：“牲口可以保留，因为一家一户还买不起牲口。这农具就都分了吧，都各自种地了，到时候谁也先争着用，那还不光制造矛盾，反正买农具也花不了多少钱，都买的起，全分了，没有的可以买。”

高东升的意见，社员们都很同意。一夜之间，集体所有的东西都分了，除了牲口还是集体的，其它的一点不剩。改革的春风终于刮起来了，人们的劳动热情空前高涨，孩子老人都参加进去，平时村里的病秧子也像一下子都好了，起早贪黑的在地里忙活。还是自己种地好，村里的社员们都这么说，个个喜气洋洋，眉开眼笑，地里的庄稼好像被人们的劳动激情所感染，长势特别好。

打上去的报告最终石沉大海，没有了消息。于是，每家又都分到了一块大小不一的菜地，种啥的都有，反正是自由了，愿意种啥就种啥，谁也管不着，谁也不再管。天成了自由的天，地成了自由的地，空气成了自由的空气，愿意干啥就干啥，愿意怎样呼吸就怎样呼吸……

等到了秋后，买牲口的多了，骡子、马、牛、驴，拥有量比在生产队多了好几倍，条件好的家庭买头骡子，整天牵出来炫耀，家庭一般的买头牛或是驴，自己种地可离不了。

人勤地不懒。这一年，麦子高产地达到了八百斤，比在生产队翻了三倍多，玉米有的地块过千斤，多少年了没有过的事，不得不说是个奇迹。棉花好的亩产到六百斤，也是翻了一倍多。今年棉花大丰收，卖棉花都难，有困难就找高东升，他可是王家村的能人。高东升自然挑起了这副谁也不愿意挑的担子。他去收棉点交涉，任凭他好说歹说，磨破嘴皮子，说得天花乱坠，人家根本不买他的帐，最后把他从办公室请了出来。他是满肚子的气，却隐忍着没有发作。当然，他也没离开，而是躲在一旁细心观察。当他看到邻村的村长和书记提了烟酒来，人家是满脸笑意，高接远送，他一下子看出门道来了，原来窍门在这里啊，怪我没给你们送礼啊，你们等着，我让你们吃了也不好受，怎吃得还怎吐出来。

于是，他骑着自行车气呼呼的去了镇府。现在，管区张书记张庭之已经成了副镇长，主管农业这块。高东升就如实的把棉点的情况汇报了。这还了得，马上组织有关人员去查。还真查出事来了，酒烟不说，光肴鸡就拉出了一地板车来，足有四五百只。棉点主任这下懵了，赶紧跑镇府给自己解脱，可是事实面前，他不得不承认，没有法办他已经给了他很大的面子，他只好卷起铺盖回了家。

那时，公社取消，镇政府刚刚成立，人手缺，棉点站主任回家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张庭之找到东升，“这篓子是你捅的，还得你去补，镇政府决定，让你暂时代理收棉点主任一职，想办法尽快把农民手中的棉花收起来，解决农民的后顾之忧。”

高东升忙摆手，“不行不行，俺可不行，这算怎回事呀，因为俺的检举，把人家打发回家了，俺再去顶替人家，人家还不骂俺祖宗八辈呀，不行、不行，你们还是另派他人吧。”

“高东升同志，就是骂你祖宗十八代，你也得服从，这是组织的决定，必须无条件服从！”张庭之话语很重，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是，这总有点不妥，张镇长，你看，这算怎回事呀？”高东升很为难地说。

“怎回事呀，你做得很对，对于党内的不正之风就应该检举，这是每个党员的义务，正是看到了你这一点，这个主任非你莫属。其实呢，我可以实话告诉你，镇政府早有意把你调到镇府来工作，只是还没有下文。昨天的党委会上，党委书记冯国栋同志表扬了你，让你当这个临时主任也是他的意思，要不要他亲自和你说。”

“不用、不用，只要组织信得过俺，俺坚决服从，争取把这项工作做好，”高东升说。

“哎，这就对了，村里的工作先放一放，让王明德去做，你就专心致志的把这项工作做好，到时候，我亲自请你喝酒……”

高东升当了收棉点的主任，可把王家村的人们高兴坏了，这卖棉花不愁了，还能卖个好价钱，听邻村的人说呀，人们都偷着托人给验级员送礼呢，验个好级别能多卖很多钱。起码这个冤枉钱不用花了。

高东升不负众望，上任第一天就把收棉点进行了整顿，制定了严格的制度，谁出问题处理谁，绝不姑息。并实行两人验级制度，还有督查组不定时抽查，彻底杜绝了验级员随意划价，引起群众不满。而且，为了尽快把农民手中的棉花收上来，他改变了收购方式，把集中收购改成分点收购，以村为单位，各村都设收购点，收完后再由各村集中送上来。

这个方法好，解决了各家各户卖棉时路上的劳顿之苦。以前为了卖棉花，得拍好几天的号才能卖上，晚上都在哪儿守着。棉花丰收了，卖棉难，许多人切身感受到了。因此，这个方法棉农都很拥护，很支持。在本村卖，不怕亏斤少量了，也不怕压级压价了。验了级，划了价，觉得不满意，可以再申请别的验级员重新验。过磅都是本村的人，更放心。

本来预测三个月都完不成收购任务，他半个月就全收上来了。他的工作能力得到了镇府领导的认可，一纸任命，她成了镇党委办公室主任兼团支部书记。

高东升出去工作了，王明德高兴了，以前老是担心他抢自己的位置，现在不用担心了。程乐龙同样高兴，这村长的位子终于牢稳了，他代理那段时间，担心的晚上老是睡不着，不是自己吓唬自己，他代理久了就没自己事了。最高兴的还是独眼婆，反正谁也管不着了，在家里她又供上了菩萨，天天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女婿官运亨通。别说，还真灵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女婿是连连高升，真是官运来了挡都挡不住。现在，她对待女婿比对待亲闺女都好，进门笑脸相迎，好茶好饭的伺候，出门千叮咛，万嘱咐，注意安全，下班早点回家。

春兰也不像以前那样冷落他了，对他百般温柔。因为丈夫吃皇粮了，领工资了，能给她挣出碗饭来吃了。对于以前的事，她也不那么恨了。女人嘛，嫁了人也就没那么多想法了。再说，丈夫对她也不错，平常还挺关心的，见她有个头疼脑热的问长问短，还买点好吃的给她改善一下。这样，她也知足了，再看他，也不觉得他丑了，还越看越顺眼，挺刚毅的一个男人，比起那闷牛似的二柱可强多了。

真的，人在衣服马在鞍。三分长相，七分打扮，一身合体的中山装，加上一双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高东升还真就像脱胎换骨一样。再说，他比以前胖了，也白净了，越看越受看，越看越爱看。再加上娘不住的夸他，春兰心里也偷着乐，自己在家种着地，他在外面挣钱，日子是越过越好。虽说，家里没有牲口，可邻居们都乐意帮忙，耕种、收割呀，邻居们宁愿放着自己的活不干，先给他们帮忙。这使她很感动，很过意不去。这么好的人缘，谁的脸呀，还不是那张破嘴的。以前在村里被人瞧不起。现在，人家都看的高高的，还是那张破嘴的脸。以前，娘说还得指望那张破嘴吃饭，自己还不相信，现在相信了。嘴是开山斧，话是敲门砖呢，真是千真万确，以后还得指望他那张破嘴呀。再说，自己马上就生了，快当母亲的幸福，使她心情很好，孩子的小衣服、小鞋，她都做好了，娘还帮她把裹孩子的小被子都做好了，晒得暖融融的。孩子用的褯子也准备了很多。娘总是说话给她听，“俺说你命比娘好，你相信了吧。想起娘生你的时候，娘就想哭。当时，娘被人追的鞋子都跑掉了，整天东躲西藏，生你在半路上，实在没办法了就躲到了一个小桥下，又加上难产，整整一天呀，才把你生下来，娘用嘴给你咬断的脐带，脱下袄抱了你，也是老天有眼，那时正是春天，天不冷啊，娘抱着你要着饭，走了三天两夜才回来，娘这眼啊，就是晚上走路，不小心碰到一颗树杈上扎下的。说着说着，独眼婆是放声大哭，哭得春兰也跟着流泪。

是的，娘说得不错，现在好了，最起码还有着三间土房遮身，风刮不着，雨淋不着，打得粮食够吃的，这一年打的麦子，比在生产队好几年分的都多，连着收上这么两年啊，就不用吃窝头了，常年吃面干粮都够。手里还不断钱，光棉花就卖了六百多块，她收起来了，压在了箱底。丈夫还每月发四十五块钱的工资，手里宽松多了，扯身新衣服也不用发愁算计了，这好日子是越过越有劲。

是的，不但她家，村里所有人都是这样，这一年打的麦子和棒子真是吃不了，去年玉米还是稀罕物，今年有人家当饲料喂牲口了。这要是在过去，一村人非大骂这是暴殄天物，是遭天雷劈的。手头上都有了钱，脸上都有了笑，连说话也有唾沫了。过去，谁家会有这么多钱？而且，市场也丰富了，卖啥的都有，东西又不贵，想吃啥就买啥。这猪肉吗，过去过年过节才吃到，现在，想吃就买，卖肉的也多了，也不用这粮票那肉票了。

这都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带来的好处。农民切身感受到了。有头脑的开始做个小买卖。买鞋的，卖布的，贩运青菜卖的，开个小饭馆的，都是生意兴隆。成年累月和土地打交道的农民头脑里逐渐有了经商意识。村里有车有马的农民自主联合起来出去拉脚，一天挣个十块八块的是很轻松的事儿。闲冬不闲了，看人家每天挣钱，谁还在家坐得住，都想办法去挣钱。

这场农村的改革深入民心，把全国所有的农民劳动致富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了，整个农村必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力量是巨大的，必将翻开社会历史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