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王径荣都坐进车了,见领车还不走,心里就挺烦气。卢琳看出来了,刚打开车窗,就传过话来,开道的警车还没来,让领导们稍等一会儿。警车开道,就像以前出访的官员鸣锣开道一样,这是排场,是礼节,不能不要。
“这小子,早干啥来,啥时候了,都火烧眉毛了,还磨磨唧唧的,不管他们,走。”王径荣生气地说。
田兵一摁喇叭,拐出了车队伍,冲出了县委大门,曹波一伙都傻眼了,看来是领导生气了,赶紧驱车跟上,都进了医院了,两辆警车才鸣着警笛冲进来。
王径荣阴着个脸,冲着满是惶恐的曹波摆摆手,“快让他们走,晦气,我这还没进去呢。”
这句话还了得,曹波听了禁不住浑身冒汗,小白脸子都黄了,跟在他们后面,就像是受了主人冷落的哈巴狗一样。
东升躺在病床上,输着液,吸着氧,就像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其实,他一查,还真的查处不少病来,低血糖,高血压,胃窦炎等等,大病没有,小病一身。
东升已经和朱院长说好,要是有领导来问,把自己的病说得越严重越好。
朱院长是他一手从乡镇医院提上来的,一直对他感恩戴德,对他的话当然言听计从,他亲自嘱咐好了诊断的医生,叫他们如何如何的说,统一了口径。
“他们来了,”李敏透过窗户看着说。
“你装的悲痛点儿,我都病的这样了,你还笑。”东升说她。
“你呀,干脆就告诉他们,说啥也不干就得了,费这劲,我公司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呢,一会儿我就走,没工夫陪你在这儿演戏。”
“行行行,待会儿,你就是没泪也得硬给我挤出几滴来,再就是,注意观察他们的表情,有多少幸灾乐祸的。”
“你呀。”李敏点了下他的额头,他哼哼着闭上了眼睛。
护士匆匆跑进来,对李敏小声说:“市里的领导来了,院长已经下去接了,很快就会上来的。”
李敏笑笑,“知道了,你去忙吧。”
通风报信的护士匆匆出去了。李敏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小声的对东升说:“你自己要装得像点,到时候别演砸了。”
“放心吧,娘子,这是我的拿手好戏,快把氧气给我戴上。”
一切准备好,就等戏开场。李敏从窗户外瞅着,看到他们,忙坐到病床前的凳子上,并捅了下东升。
这时,王径荣和卢琳先进来,李敏忙站起来,正要说什么,王径荣冲她摆摆手,走到东升床前看了看,李敏小声说:“折腾了一晚上,刚睡着,我叫醒他。”
王径荣忙制止,“不用,不用,”就向外走,跟随的其他人也都探视了一下,悄无声息的跟出来。
“王书记,卢市长,您们这么忙还来看他,真是谢谢了。”李敏送他们出来感激的说。
“都是我们做得不好,对他的关心不够,我们有愧啊,高东升同志是累倒的,每天就知道工作呀,啥也不顾。”王径荣动情地说。
“王书记,有您这句话,东升就是累死也瞑目了。”李敏说着,忍不住掉了泪。
“李敏同志,你放心,我代表市委市府向你保证,只要有一线希望,不管花多少钱,一定把他的病治好。”
“是啊,李敏,刚才王书记已经向省委作了汇报,省委刘书记对他的病很关心,指示想尽一切办法要治好他的病。”卢琳说。
“谢谢,谢谢省委的刘书记,谢谢各位领导,等他醒了,我一定转告他。”
“那我们先走了,需要帮手的话,和曹波说,这里一切由他安排,另外呀,我们已经联系了省立医院,他们专门按排救护车来接他转院,你准备一下,我们先走了。”
李敏点点头,目送他们下楼,曹波走在最后,很抱歉的说:“最近忙的,王市长病了都不知道,我已经和朱院长说好了,有啥事只管找他。”
“谢谢。”李敏说,等他下了楼忙走到病房里。
东升躺在病床上一脸的笑,“看来我还是很受关注的。”
“你还高兴呢,演的过火了吧,他们已经安排了你转院,省立医院的救护车就在路上,到了人家那里,就露馅了,看你怎收场吧。”
“呵呵,你怕啥,露啥馅,一级一级的水平,查的结果不同也合乎情理。”
“我可没工夫陪你去,要去你自己去吧。”
正说着,独眼婆匆匆进来了,春兰也跟在后面,“你这是怎么啦,怎弄得这样?”独眼婆子着急地问。
“妈,没啥大事,就是觉得胸闷,喘不上气来。”
“是不是心脏不好啊,这可了不得,查的怎样啊?”她转向李敏。
李敏正和春兰说话,忙说:“没啥大事,你老就放心吧。”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要不是小胡跟我说,我还不知道呢,这事怎能瞒我呢。”看来,老太太是真当真了。
东升看着春兰,心里有股暖暖的感觉,看来她也牵挂自己呀。春兰瞅了一眼东升,像是很不好意思的把眼光避开了,特别是当着李敏的面。
这时,李敏的手机又响了。李敏去屋外接了下,进屋来匆匆说:“东升,妈,春兰姐,我得走了,公司里有客户等着我呢。”
“走吧走吧,我和春兰在这儿就行了,”独眼婆子说。
“春兰姐,那我走了,麻烦你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看她拿着包匆匆出去了,独眼婆子一撇嘴,嘟囔着,“还有啥是比这重要。”心里是明显的不满。
“妈,她忙,让她去吧,春兰,过来坐。”东升说。
春兰过去坐了,“你真没啥事呀,可别吓妈,你知道妈知道了有多着急,下楼还差点跌倒。”
东升握住独眼婆子的手,挺感动的,看着独眼婆子叫了声“娘。”紧紧地攥住她的手。
独眼婆子竟流了泪,“东升啊,你可不能出啥事呀,这一大家子都指望你呢。好好的保重身体,别那么拼死拼活的干,娘和你说的怎都忘了呢?当官也得会当,伤天害理的事咱不做,龙潭虎穴咱也不能硬闯啊,不要脑袋一根筋,死心眼,天天挂念着啥国家利益呀,这个国多大呀,你手再大能捂过来?还是想想咱的小家吧,别看你们啥也不告诉我,从吃饭的客人的身份上,我就知道你的处境。当然,娘看不见他们那几个小钱,不来吃就不来吃吧,娘也清闲些,娘老了,爱偷懒了,早晨总是不愿意起来,喘气也不顺当。”
东升听着她的唠叨,不免担心,“娘,你没啥事吧?”
“这段时间,娘老觉得浑身没劲,夜里还不停的咳嗽,喘不上气来。”春兰说。
“真的?你怎早不告诉我。”东升说着,拿掉了氧气,拔了输液针说“娘,走,我跟你查查体去。”
“哎呀,你这是干啥,我没啥事的,你快躺下。”
“娘,走吧,我不要紧。”又回头对在一旁收拾的春兰说:“快走吧,别管了。”
两人扶着独眼婆下楼来,正碰上迎头走来的朱院长,“你这是?”朱院长看着他愣了,推了一下眼镜,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正好找你,你赶快去安排一下,老太太身体不舒服,给她查查。”
“好的,好的。”朱院长应着,一块下楼来,先去抽了血,送上了尿检,又去做心电图,基本正常,松了口气,再去做B超,有问题了,发现肺部有阴影。
朱院长把东升叫到一边,小声的说着,怀疑是不好的病。东升心里咯噔一下,心情骤然紧张,“去做个CT看看。”朱院长说。
东升陡然心情沉重,看春兰扶老太太出来,对她们说:“走,去做个CT。”
“还查呀,这里那里的这么费事,我跑得腿都酸了。”独眼婆说。
“娘,忍忍吧,要不我背你?”东升说。
独眼婆子摇摇头,“不用,不用。”
“还是查查好,你看咱算快的,别人都排队呢。”春兰小声的劝着,心里有了种优越感,啥事也是有熟人好啊,对东升,那是看在眼里,感激在心里,他这样孝顺的妈,心里不免对过去所做的事有种愧疚。
观察室里,主治医生皱着眉头,仔细的看着片子,小声的说:“很像,是恶性还是良性很难说,建议到大医院确诊一下。”
东升听着,脑袋嗡的一声,要不是朱院长扶了他一把,差点儿栽倒。东升让朱院长把春兰叫到屋里,和她说着,“咱娘的病很不好,肺部发现了一个瘤子。”
“什么?”春兰睁大了眼睛,继而瘫倒在地上,对她来说,这简直是个晴天霹雳,一时接受不了,泪水刷的一下子就流下来了。
东升忙扶起她,“你别这样,娘还在外面,不能让她知道了。”
春兰急忙抹着眼,但是不争气的泪水总是下流,抹了一把又一把 ,好容易控制住了情绪,低声问,“那怎办?”
“正好,让娘和我去省立医院确诊一下,省立医院的救护车马上就到了,你也去。”
春兰点头,“可是啥也没带,我回去准备一下。”
“来不及了,到了缺啥买啥,你去和娘说说,咱一会儿就走。”东升说。
“我怕忍不住说漏了嘴。”春兰捂着嘴哽咽着。
“你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绝不能让病人知道,病人要是知道了,对她打击很大,自身免疫力也随之下降,病情就发展的很快。”朱院长小声的和她说。
春兰点点头,抹掉最后一把泪,刚出来,还是被独眼婆子看出来了,“你这是怎啦,哭啥?”她问闺女。
“她刚才进屋不小心碰倒了药瓶子熏得。”东升笑说。
“从小就毛手毛脚的,一辈子也改不了这个毛病,不要紧吧?”独眼婆子凑到闺女跟前看着。
“没事,娘。”春兰忍不住的又流下了泪。
“看看,还说没事,眼睛怎这样红。”
“真的没事,娘。”春兰忍不住捂着嘴背过身去。
东升忙凑到独眼婆子身边,挡在了她和春兰中间,苦笑了下说:“娘,她没事,到是我有点事。”
“你有啥事?”
“我查了下,看到肺部有、有点阴影。”东升说着,看了一眼朱院长。朱院长明白他的意思,忙向前说:“他的肺部有块阴影,不过不要紧,要去大医院复查一下。”
“你是说他得了癌症?”独眼婆子着急地说。
“没那么严重,不过还要进一步确诊。”朱院长解释着。
独眼婆子明白了闺女为啥哭了,她也忍不住流了一脸的泪,反过来劝着东升,“不要紧,不要紧,咱有的是钱。”
“娘,你和春兰跟我去省立医院看看吧。”东升哀求的目光。
独眼婆忙一口答应着,“行,我回去安排一下,咱这就去。”
正说着,救护车呼叫的冲进了医院。曹波几个人也找了来,看独眼婆搀扶着东升,朱院长还跟在身后,以为又检查来,也没怀疑。等东升走近,他小声的说:“高市长,救护车来了,王书记和卢市长先走了,在省城等你,你看,要不要咱县里派人和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听他这么说,曹波很尴尬的样子,跟着他们慢慢的下来。
春兰去楼上收拾东西了。这时,李敏也赶了来。东升把她叫到一边,和她说着。李敏一听,脸就变了,忍不住看了一眼已经上了救护车的老太太。
“扶着我,悲痛一点,别让老太太看出来。”东升和她说。
三人上了车,老太太叮嘱李敏,“我要是赶不回来,晚上到宾馆住吧,要是客人不多的话,早点关门。”
“我知道了,娘,你就放心吧。”
救护车开走了,曹波凑到李敏跟前想跟她说句话。
李敏不咸不淡的和他说:“谢谢您来送他,曹书记,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她的车疾驰而去,曹波怔怔地,心里像打了五味瓶,他叫过秘书,“打个招呼,县直各单位有招待的,都去梅兰大酒店……”
因为是省里专门安排的,省立医院院长亲自接车,把他们安排进高级病房,有专门的护士和医生二十四小时为他们护理,啥事也不用操心,该干啥医生护士自会来通知。
安排妥当后,东升直接去跟院长谈,并把CT片子拿给院长看。
院长是教授级的专家,拿了片子一看,对东升说:“是肺癌,恶性的,中期,有扩散的现象。”
东升一听傻眼了,焦急的看着院长。
“不过,你别着急,发现的还算及时,手术还不算晚。这样吧,明天做个详细检查,再制定合理的手术方案,我亲自主刀。”
“谢谢您,院长,”东盛感激地说。
“省里的通知,好像不是老太太,而是您,”院长疑惑的问。
“我和老太太一块看,给您添麻烦了,院长,先给老太太看,老人家一辈子不容易,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她。”
“放心吧,高市长,对这个手术我还是有把握的,多了不敢说,保她十年没事。”
“那真是太好了,院长,谢谢,谢谢,”东升紧紧地握住院长的手。
“光顾着急了,还忘了请教您贵姓,”东升抱歉的说。
“别那么客气,我免贵姓孙,叫我孙大夫好了,”孙院长笑说。
“孙院长,不好意思,老太太的病来得突然,还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情绪激动,失礼的地方多包涵。”
“这个我理解,不要客气。”
“那您先忙吧,不打扰了,”东升说着,告辞出来。
回到病房,医生已经给老太太输上了液。一路颠簸,老太太累了,睡着了。
春兰拉他出来问,“怎么样?”
东升看了看她,“反正都这样了,你要挺住,很糟糕的一个结果,肺癌,恶性的,有扩散的现象。”
春兰一听,又失声痛哭起来。
“你别这样,既然事情发生了,就得面对。院长很有把握,他说发现的不算晚,中期,适合手续,很有把握地说能保娘十年。”
“真的?”春兰抹了抹眼,“今年娘六十五,再过十年,七十五,也行了。”
因为村里有几个查出是癌症,最多的活了八个月,最少的还不到六个月就死了,娘要是能再活十年,她想都没想到,很知足,就像是在漆黑的夜里看到了一丝光亮,那是多么令人惊喜呀。
这时,护士来请东升输液。
“我就先不要输了吧,你看我好好的,”东升笑了笑说。
“首长,这是营养液,调解身体免疫力的,药都开好了”护士说。
春兰也劝,“让你输就输吧,反正也没啥坏处,既然来了就调理调理吧,看你瘦的,净剩下骨头了,你真病了,这一大家子让我怎办?”
“好吧,听你的,”好久没听到她这样体贴的话了,东升心里热乎乎的。
看东升火辣辣的目光,春兰脸上就觉得发烧,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老不正经,到死也改不了这个臭毛病。帮他脱去外衣,又去脱他的鞋。
东升不好意思了,“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漂亮的护士看着他俩,忍不住甜甜的笑了,她笑起来很美,东升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人家,看的小护士有点不好意思,借慌乱的一时半会给他扎不上针。
春兰看着,心里那个气呀,真是人老心花,狗改不了吃屎,忍不住的偷偷地捣了他一下,东升才回过身来,收回目光,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对小护士说了句,“慢慢扎,别急。”
扎好了,小护士莞尔一笑,出去了。
春兰帮他躺好,白了他一眼,“到老也改不了你这个臭毛病,都这时候了,还有这份闲情,别丢人显眼。”
“谁让你不要我了,”东升说了句。
“得得得,别说这些肉麻话,娘都这样了,你像很高兴似的。”
“天地良心,啊,我,”东升像要是发誓。
“行了,小声点,你说娘怎就得这病,”说着,忍不住两眼泪。
“这生病还分人啊,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别抹眼子抹泪的,你这样,早晚让你娘觉察。我可告诉你,长这病,心情很关键,你没听说吗,长这种病的人,大部分是被吓死的。”
春兰看着他,忙抹抹眼,“对了,就这样,俺兰子很坚强,一向有主见。”
“你别这样贫好不好,我最讨厌你这副嘴脸,没点正行,”说着,她走到娘跟前。看娘睡得很踏实,还有微微的鼾声。仔细地看娘,真是老了,脂粉已经遮不住一道道的皱纹,特别是最近这些日子,明显的苍老了许多,脸色泛黄,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春兰刚想在娘的床边坐下,东升小声的招呼她,春兰只好过去,“你想解手啊?”
“不是,很长时间没跟你在一起了,咱俩说说话。”
“正经点,我可没那心情,再油腔滑调的,我不理你。”
东升忙点头。
春兰这才坐过来,“你说吧,我听着。”
“别这么严肃,我都不敢说了,随意点。”东升说。
“我哪有那心思,心里难受着呢。”春兰低低的说,泪水在眼圈里打转。
“你呀,看你挺坚强的,流泪有啥用,人还有不长病的,生老病死,谁也脱不了,咱尽心尽力的给她治,去最好的医院,用最好的药,你想想那些没钱住不起院,在家里干挨着的那些,咱不比他们好千倍万倍吗。”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忍不住想哭。”
“好了,好了,院长都说了,人家很有把握,保咱娘十年,咱娘今年都六十五了,再有十年,七十五了,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你看我,就不一定活过咱娘。”
“呸呸呸,你这张乌鸦嘴,哪有这样说话的。”
东升一下攥住了她的手,春兰想抽没有抽出来。
“春兰,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是不是?”
“谁说的,早没你了。”
“你否认也没用,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好同情人。不过,你做得太过火了,咱可以接济他,但是你不该把他招家里来。”
“你是说二柱?”东升点点头,又忙说:“过去的,不说了,不说了,都已经这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些事不说了,我有错,这是报应,你和二柱在一起,也许要比和我在一起幸福,长相厮守吗,我做不到。”
“别说了,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不对,对你不公平,谁让你那么坏,我就是要报复你。”
“你俩在嘀咕啥呢?”老太太醒了,探起身来问。
“娘,你别乱动,滴着水呢。”
“你看,我好好的,怎还给我滴上了呢。”
“娘,咱娘俩就是有缘,连生病也一块儿。”东升笑说。
“是啊、是啊,刚才娘做了个梦,梦见啊,咱娘三个去爬泰山,在山脚下,娘正怵头爬不上去呢,观音菩萨却在半空招呼我,忙想趴下给她磕头,谁知脚下就像生了风,一会儿就飘到了半空中,祥云朵朵从身边飘过,空中楼阁若隐若现,菩萨和我说呀,因为我诚心拜佛,就要修成正果,特地来点化我。”
“真的,娘,可喜可贺呀,您要是得道成仙,就长命百岁了。”东升笑说。春兰却背过身去,抹了一把泪,装作有东西飞进眼里。
独眼婆子忙招呼她过去,“来,我给吹吹,怎这样红呀,也没看见有啥呀。”她一只手翻着女儿的眼皮,忍不住吹了两下子,吹了春兰两眼窝子泪水……
独眼婆子像是看出了什么,她觉得闺女不像是眼里进了啥东西,泪珠吧嗒吧嗒的,看上去倒像是家里死了老娘一样伤心欲绝。
俗话说,‘人不到伤心不落泪,’里面一定有事瞒着自己,她不像是为了东升落泪,倒像是为了自己,难道自己的病是不治之症?她琢磨着,盯着伤心地闺女。
东升看事不好,要露馅,忙使眼色给春兰,伤心欲绝的春兰心里也明白,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越不想哭,越是泪水哗哗的。
就在这时,值班护士匆匆进来了说:“院长打过电话来,省领导一会儿过来,要有个思想准备。”说着匆匆整理着床铺,茶几上的东西,并要春兰把临时不用的东西放到立柜里。
春兰忙掏出手绢擦了几把,匆匆收拾着。
东升笑说:“来就来吧,不用这么紧张,这儿环境就不错了,又不是接见外国贵宾。”又转向老太太,“娘,一会儿省领导来了,该怎说就怎说,别藏着掖着。”
“娘知道,当官的娘见得多了,想当年就连齐鲁省省府主席我都见过,还怵头他们。”
值班护士听了独眼婆的话,忍不住笑了,“大娘,这是真的?”
“当然,想当年,我梅娘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方圆几百里,不管是土匪、恶霸还是军阀老爷们,还有三教九流的人,谁也得给我几分薄面。”独眼婆豪言壮志,一副不肖一顾的神情。
东升忙把话岔开,要值班护士准备一下茶叶,领导来了好泡茶。值班护士看了东升一眼,笑着捂着嘴出去了。
东升就说娘,“娘,虽说不是过去那个年代了,这事也不能随便说,怎把自己老底翻出来了,毕竟不是啥光荣的事儿。”
春兰已经止住了泪,也说娘,“别见谁就向外说,光怕人家不知道怎的。”
“知道了又怎样,有啥稀奇的,你看看现在这些有点权的,整天的不是喝就是嫖,他们这些人啊,还不如我以前的客人呢,我以前的客人大多还是自己掏钱呢。”
“娘,咱心知肚明,但实话不能说,不管是谁的钱,不都是钱吗,只管挣咱的钱就行,你管他姓公还是姓私呢。”春兰说。
“可不能这么说,春兰,公家再肥,都来吃一口的话,非吃穷了不可。”东升笑说。
“就你觉悟高啊,你不吃他吃,上上下下都这样,别说你们,村里还都这样呢,天天下饭店,都有了定点吃饭的地方,没钱了,拿出块地来承包。二柱说,人家饭店来村里要账的,光欠条好几沓。谁像你,听李敏说,在外面吃顿饭还要自己掏钱,去北京开了一个月的会,搭进了两万多。”独眼婆子撇着嘴。
东升嘿嘿的笑着,“这样心里踏实吗。”
“踏实,把官给踏实没了,你呀你,人家都这样,独你一棵歪脖子高粱,不薅了你才怪呢。”
“娘,你希望我跟他们一样,吃喝嫖赌。”东升笑问。
独眼婆笑着摇摇头,“这倒不是,不过你也不能太那个了,官场上和人家格格不入,这官呀,就像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你说谁不提防你?同事、上司,在他们看来,你就像颗定时炸弹,谁也不会把一颗定时炸弹长久的放在身边,你呀你,醒醒吧,以为自己正了,谁也不怕了,谁也不会对你怎样,这样想就错了,这世上,往往是正不压邪。”
“娘,您说的很现实呀,邪不怕,不愿融进去,躲开就行了。可怕的是邪往往披着一层正的外衣,叫人防不胜防,这样的人才可怕呢。”
春兰站在门口,不时向走廊两边张望着,娘和东升说的,她没心思听,心里的悲痛折磨着她,瞅瞅娘,就忍不住的两眼泪,她不时恨自己不争气的的双眼,要不是东升刻意的隐瞒,凭娘老道的独眼,早识破了自己的心思,这个东升啊,现在越来越对他有好感,再也想不起一点他的坏处。忽然,纷杂的脚步声由远渐近,还有时高时低的说话声。春兰忙回头说:“他们来了。”
东升忙躺下来,又和娘说:“今天,咱娘俩给他们唱出好戏。”
独眼婆点点头,“瞧好吧,娘知道该说啥,春兰,问你,啥也不说,多掉几把泪,哭痛点。”
春兰点点头,还真刷刷刷的流开泪来,她可不是演戏,而是内心伤痛之泪 。
东升轻轻的闭上眼睛,却支棱着耳朵听外面的说话声,是刘智,他听出来了,紧张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快他会来看自己,不容他细想,话到人到,首先进来的是刘智,紧跟在他后面的是齐省长,院长陪在后面,还不时介绍着,王径荣和卢琳也跟了进来。
东升像是一下子惊醒了似的,忙要起身,嘴里还说着,“刘书记,齐省长,您们来了。”
刘智忙向前紧走一步,“躺着、躺着,您看,没想到病的这样重。”看到床上的独眼婆,忙又走到床前问候,“是老太太吧,怎么样,好些了吧?”
齐省长也跟着问候,询问着病情。
“您们这么忙还来看我们,受之有愧呀,快坐、快坐,春兰呀,沏茶。”独眼婆子呻吟着说。
春兰是满脸泪水,她啥也不说,忙去沏茶。所有人看着她,都很同情她,表面上都心情沉重。
“老太太,您客气了,是我们对您老关心不够啊,我已经和院长说好,请最好的医生,彻底的查查,您安心养着,一定会康复的。”刘智握着老太太的手说。
“谢谢、谢谢,您看我,本想着和闺女来伺候东升的,没想到我也倒下了,真是人老了,不中用了。”
“老太太的大名,如雷贯耳,我还盼着有机会去品尝您的拿手好菜呢。”刘智笑说。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您可一定抽机会去呀,到时候,我给您弄桌真正的满汉全席。”独眼婆故意粗喘着气说,又像是偷着和刘智低声说:“我老了,死了就死了,没啥,你们可要救救东升啊,他还年轻,这个家离不开他,这些年了,光知道在外面忙了,一年见不了他几回面,这一回来就病入膏肓,瘦得跟人干似的。”独眼婆说着是老泪纵横,伤心欲绝,又自我安慰,“你看看我,忍不住了,刘书记,让您见笑了。”
“老人家,我能体会到你心中的苦,东升是我们所有干部的楷模,你养了个好儿子呀,我代表省委,省政府感谢您,并表示最崇高的敬意。”
独眼婆忙说:“刘书记,我担当不起,担当不起,你看他,也病的这样,以后啊准成个累赘,刘书记啊,你就让他回家吧,不能再给政府添麻烦了,家里一滩子事,也离不开他。”
“老人家,您老放心,刚才我也说过,省里派最好的医生和专家共同诊断,拿出最佳治疗方案。刚才,院长也跟我说了,他们有把握只好您的病。”
“是啊,老人家,您就放心吧,我们有把握医治好您和首长的病。”院长笑说。
刘智又走向东升,所有的人跟着围拢过来。
“东升啊,你好好修养一段时期,这副担子还不能撂,我和齐省长的意思,本想调你来省府工作,把全省招商引资这副担子交给你,现在啊,觉得蒲谷市这副担子你还不能撂,因为他两个挑不起来呀。”刘智指指王径荣和卢琳说。
齐省长接着说:“东升啊,刘书记对蒲谷市的发展很关心,它可是我们省招商引资的一杆旗帜,这杆大旗还得你来扛,经过省委常委会的一致决定,你除了主管全省的招商引资工作,还兼任蒲谷市的市委书记,并决定给你配个得力的助手,就是夏新同志,你们应该很熟悉。”齐庆明指指一边的夏新笑说。
夏新忙向前来,用手推了推眼镜笑说:“高书记,你可快点把病养好,蒲谷市还指望您呢,我这个助手可担不起来。”
东升还能说什么,只有点点头,看着刘智和齐庆明,再推辞吗,他使不出来,那样也显得虚伪,看来省委都决定了,又是这样的场面,只好表态接受。
独眼婆子听了心里高兴,表面上却满脸的怨气,“你看您们怎又让他上套了呢?”
“老人家,对不起了,是块好钢就得用到刀刃上。”刘智笑说。
临走,又叮嘱院长,所有的治疗方案都得报告省委,要尽快手术……
送走了省委领导,东升像是还在梦中一样,这个刘书记呀,确实不简单,反手云,覆手雨。随意找个借口能置人于死地,再弄个套让你钻进去还得感激他。这个夏秘书可是他的眼睛,他的心腹,明着给自己找个助手,暗地里是来监视他,还是对自己不放心啊。
独眼婆却高兴了,“东升啊,我看你官运未尽,还真让我猜着了,我这双眼睛啊,还没有人老眼花。”
“娘,我老觉得这是个套,他们是来者不善啊。”
“我也觉得那个大官不是个好东西,特别是他那双眼睛,透出的满是凶狠奸诈。”春兰说。
“自古以来,哪个当官的不是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就看你的能耐了,能不能左右逢源。怎说,我觉得也是个机会,看他也快六十岁的人了吧,先忍耐一时,到时候他和高岚书记一样一退,还对你有啥威胁。”
东升觉得丈母娘说得对,就算再是个圈套,自己小心点,不让他们抓住把柄就是了,到时候他退了,对自己还有啥威胁。想着,心里有种兴奋,不管怎说,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不能再犹豫了,自己目的达到了,这种喜悦流于言表。心情好了,病也一下子减轻了,不但东升觉得好了许多,独眼婆的病看上去也好了许多。
第二天,李敏和韩非来了。因为东升又升迁了,都很高兴。
韩非笑说:“昨晚,姐姐和我说,我还不相信呢,没想到是真的,哥,你又可以大显身手了,蒲谷市有救了。”
“有救了?”东升笑笑,“小丫头,你有所不知啊,这可是人家设下的局,一不小心,说不定哪天会掉脑袋的。”
李敏对东升的升职并不热心,她淡淡的说:“知道是个局,还要往里钻,真要是出了啥事,还不后悔死,可怪不得别人。”
这话独眼婆不爱听,“是个套怕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只要手脚干净,谁也不会对他怎样,大不了再撂挑子不干了。我和你们说,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就是烧香拜佛一辈子也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机会。”
既然老太太这么说,李敏也不再说啥,何况她现在是个病人,也不想惹她生气,爱说啥说啥,只要她高兴就行。再说,现在对谁来说也是个值得庆贺的事,以后的事谁也没有前后眼,就是再怎样,也不会把命撘进去吧,就是自己想和孩子们去北京上学的事恐怕一时半会成行不了了。
看李敏不再说话,春兰还以为娘的话使她不高兴了,忙小声地和她说:“娘就是这样,容不得他人反驳自己的意见,你别往心里去。再说,东升鬼精着呢,不会有啥事的。”
李敏知道春兰是一片好心,冲她笑笑,表示不会在意的样子。对于春兰,知她心地好,没有坏心眼,她心存感激,不但是她替自己把孩子养大了,直到现在,对于她和东升的事,她从来没问半个字,不管啥时候见了都很热情,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不管怎说,东升也是她以前的丈夫,这样的理解人,换了她,她也不一定能做得到。这个女人心地太好了,她始终想不明白,他们之间为什么会这样,东升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啊,何况春兰长得也不次于自己,心眼又好,他们之间为什么这样呢?这个疑问索绕心头很长时间了,也许是个伤疤,她虽然好奇,但是也不愿揭开它,使他们伤心。更让她琢磨不透的是,怎说自己也是个第三者,她心里是这么认为的,老太太也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虽然对她没有多少好感,但是并不排斥她,还接受了她。这之间到底有啥原因呢,她好奇心越来越强烈。可是,人家不说,她也不好问。她知道春兰现在和一个瘸腿男人在一起,他们之间又是啥关系?这真使人费解,真是个难解的迷。
下午,院长把东升请到了他的办公室,告诉他老太太手术的事。经过医院专家的会诊,达成一致意见,尽快手术,并结合化疗,效果应该不错的。东升问清了情况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当然,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做老太太的工作。回来后,东升委婉的和独眼婆说她肺上长了个瘤子,得动手术割了去,并一再和她说是良性的粉瘤。
独眼婆倒想得开,割就割吧,怨不得自己喘气不顺畅,原来是这东西在作怪。真是明白人好说话,东升最佩服的就是独眼婆的这一点,干脆利落,啥事也想得开,这样的老太太还真不多见。倒是春兰借故出去,找个僻静处,一阵好哭,心里也明白无可奈何的事,就是受不了。这个世上,就这一个最亲的人,虽说有时候烦她,看不惯她做的一些事。可是,怎说也是自己的亲娘啊,娘对她也没说的,虽说极力反对她和二柱在一起,最后还是接受了他。想想娘的一辈子也不容易啊,被爹娘卖到窑子里,逃跑的半路上生了她,一路上讨着饭……
想起来就忍不住满脸的泪水,娘的这一劫怕是躲不过去了,娘好像有预感,快三年了,没回家的娘,大中午的突然回来,把几个存款折交给她,还交代不要让东升知道,这是专门为她后半生养老存的,等自己死了后,就是东升变了心,不管她,这些钱也够她后半生用的了。她都没想过这些,娘居然替她想到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呢。天下父母啊,对待自己的孩子,就是剜肉挖心也义无反顾,这就是伟大的母爱!
你说,娘都这样了,她能不痛苦。
李敏跟出来劝慰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千万不能让娘看出来,心理作用很重要。”
听说多了,这些春兰也知道,不争气的就是这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流出来。
“姐,光伤心也没有用,还要正确面对。咱是一家人了,我不说两家话,娘待我不薄,我也很伤心,真的。”
“我知道,李敏,姐对你没有二心……”
老太太被推进了手术室,五个小时后,手术完成了,院长亲自主的刀,和东升说:“手术还算顺利,但是不得不说呀,癌细胞扩散的很快,已经扩散到脑部,要有所准备呀。”
“就目前情况来说,大概还有多长时间?你实话告诉我,”东升问。
“三年吧,这是保守的估计。”并给东升推荐了一种外国进口的药,据临床观察,疗效还不错,最主要的特点就是不疼,不过很贵的,一粒药五百块钱。
“钱不是问题,有疗效就行。”东升说。
独眼婆子做完手术,东升和春兰一直要求李敏快些回去,家里这一摊子也离不开人,何况还有孩子们。
李敏同意了,问韩非,韩非说:“反正我回去也没事,在这儿也许能帮点忙。”
三天后,独眼婆精神头不错,也能多少吃点东西了,这使他们都很高兴,特别是春兰,脸上有了笑意。
独眼婆笑说:“这一觉睡得很舒服,真想再睡下去,别醒过来。”
“娘,可不许这么说,这个家还指望你呢,你可不能偷懒。”东升笑说。
“你呀你,还把你娘当牛使呀,这个家的担子该你挑哦,我该享享清福了。”
“行,娘,您怎说怎是,反正这些年,耳闻目染,在你的熏陶下,我能顶天立地了。”
“是吗,呵呵,娘就知道,没看错你,是块料,也成材了,娘也知足了,”独眼婆笑说。
晚饭后,独眼婆睡着了,春兰陪在病房里,东升和韩非出来散步。
“我也该去表表心态了。”东升说。
韩非点点头,“你说,对你的提拔,是不是也是他们无奈之举,不是真心实意的想利用你?”
“那当然,离了我他们根本办不了,这还多亏了莱西公司的史密斯先生,连我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
“是啊,都说外国人一切向钱看,没想到还这么重情义,人家帮了大忙,咱也不能亏了人家。”韩非说。
“是啊,只要国家的政策允许,尽量给他们提供方便,你和史密斯先生联系一下,随时准备启动生产设备,让厂子尽快转起来。”
“好的。”韩非打应着。
这时,东升的手机响了,是夏秘书打来的,先是关心的问候了一下老太太的病情,接着委婉的说出了打电话的目的,问他能否出来,刘省长想请他吃饭。不点自明,东升领会他的意思,答应下来。
省委书记召见,身体再不适也得去呀。约好了,挂了电话,和韩非笑说:“夏新打电话来,说是刘智请我吃饭,你先回去吧,我得赶紧去。”
韩非应着,还不放心的叮嘱他,“人家说啥你就应着,别太冲。”
“放心吧,和你姐说一声,我可能晚点回去。”
东升笑说着,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和自己常在一块,知道自己有原则性问题上不让步的毛病,所以提醒自己,也难为她了,心中有分感动,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又和韩非摆摆手,坐上车走了。
去省委书记家里,总不能空着手去吧,说啥也的表示表示,想到刘智的爱好,和司机说了声,去了古玩字画店。
字画店老板显然对他有印象,笑问,“是来拿画的吧?”
东升有点吃惊,忙笑说了声,“您怎么知道?”
“老友看好了,说过几天会有人来拿,想必是您吧。”说着把包装好的一幅画拿给东升,“这可是郑板桥的真迹,价值连城啊,老友非常喜欢,是爱不释手。”
“多少钱啊?”东升问。“都是老客户了,不说谎话,一口价,三十万块钱。”字画老板笑嘻嘻的说。
“三十万?”东升张大了嘴吧。
“是呀,要不是老友要,五十万我也不卖呀。”
东升掏了掏口袋,拿出存款折,歉意的说:“钱不够,还差十多万块。”东升说着,很为难的样子。
“都是熟人了,我相信你,给我写个欠条,啥时候有空了,再来还我就行。”字画老板说着,拿过他的存折,又把纸和笔递给他。
事情都到这份上了,东升只好写了一份十一万块多钱的欠条给他。啥也别说了,都明白了,人家早想到自己头里了,把道给自己铺好了,顺着走就是了。
这个字画老板和刘智关系一定非同一般,他在这儿就是给刘智收钱啊。不容他细想,字画老店把画递给他嘱咐他小心拿好,有很客气地把他送出字画店,看东升坐车走远了,回到屋里拿起了电话……
东升坐在车上,有种被玩弄的感觉,真是一想吓一大跳呀,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尽在人家掌握之中,多么可怕,连自己心里想的人家都一清二楚,太高看自己了,低估了人家,山外有山,楼外有楼,古谚深刻,自己怎么从来没想到过。突然的警觉,禁不住直冒冷汗。放在胸前的的字画,他觉得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以后真的小心了,绝不能大意了。
一路想着,当车停在省委家属区的大门口,他才缓过气来。
轻车熟路,当他叩响门铃时,开门迎接他的是夏新,“哎呀,高书记,今天气色不错,快进来,刘书记在客厅等你呢。”
东升笑着,和他打着招呼,进的屋来,刘智在门口接着他,“东升啊,快坐快坐,真是气色不错,怎么样,好多了吧?”
“好多了,好多了,刘书记亲自安排专家会诊,我代表我娘向刘书记表示感谢,来也没啥好表示的,知道刘书记喜欢字画,略表心意。”
“东升啊,见外了不是,咱共产党的干部可不兴这个,这回就算了,下不为例啊。”刘志笑着接过字画,看也不看,放在一边。
东升赶忙应着。
刘智的老伴从厨房端菜出来,人未到,声先来,“是东升来了吗?”
东升忙站起来,“伯母,给您添麻烦了。”
“哎呀,东升呀,别客气,快坐、快坐,听老刘说你病了,老人家也病了,我正想去医院看看呢、老人家怎么样了?”
“已经做完手术了,手术也算顺利。”
“这就好、这就好,东升啊,老刘光夸你呢,说你人品不错,是个孝子,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孩子,孝顺老人,这是咱们的传统美德呢。老人家有你这样的儿子,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我都嫉妒呢。”
“伯母说笑了,我没您说的那样好。”东升歉意的笑说。
“怎是说笑呢,我跟老刘说了,孝顺的孩子,工作上肯定也错不了。老刘说你工作起来不要命,以后可别这样了,悠着点,身体要紧,毛主席不是说过吗,会休息才会工作,要劳逸结合呀。”说着又转向老伴,“别把那么多担子往他身上压,那样我可不干你的。”
“你看你看,东升啊,我还没往你身上更加担子呢,她先护起来了,孩子们你也没这样护过。”刘智笑说。
屋里是一团和气,端上最后一个菜,刘智的老伴笑说:“你们慢慢聊,东升病刚好了,可不能让他喝多了。东升啊,晚了就住下吧,我先出去了,老姐妹们等我跳舞呢。”
东升忙站起来送她,“别客气、别客气,又不是外人。”说着一路笑声出门了。
屋里安静了许多,夏新倒上酒,刘智端起酒杯说:“东升啊,能喝多少喝多少,今天也没外人,关起门来说话,爱说啥说啥,前些日子忙于出国考察,对你的关心不够,你受委屈了,今天请你来,当面向你道歉。”
东升忙端起酒杯,“刘书记,您这样说,我都坐不住了,近些日子,家里事多,没心思放在工作上,所以工作上很被动,没有配合好王书记和卢市长的工作,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两个工作不到位,这些日子弄得蒲谷市一团糟,工作上没理出个头绪,我狠批了他们,思前想后,蒲谷市不能交给他们了,高岚书记临退休好不容易弄出来的大好形势不能毁在他们手里,所以啊,把他俩调省里来,蒲谷市这个担子你还得挑起来,又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我让夏新去帮你,夏新跟了我很多年了,把他派到你那里,我都舍不得呀,夏新也舍不得离开,我给他做了工作。”
“是啊,高书记,我是真舍不得离开刘书记,你知道,刘书记和您一样,工作起来连时间都忘了,我走了,真是不放心。”
东升点点头,“刘书记,本想着,我今天还是来请辞的,您看我,老的老,小的小,都需要我照顾,何况现在老太太还得了这样的不治之症,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可是,您刚才所说,让我感动不已,刘书记,谢谢您的信任,谢谢您为我考虑的这样周全,啥也不说了,我就是累死了也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刘智点点头,酒一饮而尽,“东升啊,有夏新帮着你,放开手脚干吧,改革开放吗,以前没有过,就得摸索着干,出了啥事我给你顶着,你大胆的干就行,以后啊,有啥事,随时来找我。”
东升点点头,很是感动的样子。
夏新无不羡慕的说:“高书记呀,我跟了刘书记这些年,他都没跟我说这些话,刘书记对你这样器重,我都嫉妒了。”
刘智用筷子点着他,“你呀你,下去跟东升好好学学,基层的工作正是你不足的地方,下面才锻炼人,好好的下去锻炼锻炼,多跟东升学学。”
“是,一定、一定,有这样好的师傅,不怕学不到真本事。”夏新倒着酒,恭维道。
这高帽子带了一个有一个,东升真有点飘飘然了。
大门响过以后,王径荣推门进来了。刘智看着他就唬起了脸,“你还有脸来呀,看你办得那些事。”
王径荣一脸的苦相,东升赶忙起身让座。“你坐着、坐着,别理他,太使人失望了。”刘智没好气地说。
夏新忙打圆场,“没功劳也有苦劳嘛。”说着,起身让座,自己坐在了下手,拿过酒杯给他倒上酒。
王径荣苦笑着看着东升说:“去医院看老太太,才知你在刘书记这儿,就不请自到了,刘书记,您爱怎训怎训吧,我就没这个能力。”
“看看,看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呀你,我都懒得说你了。”刘智很失望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