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东升和春兰没说一句话,只有孩子时断时续地哭声。租赁的房子里,珊珊两眼望穿,早早守望在窗前,看他们来,马上奔出来,一把抢过孩子,也不顾及东升,撩起衣服就喂孩子。孩子的确饿了,使劲的拱在母亲的怀里吸着奶,停止了啼哭,亲子亲情让人感动。东升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的一阵酸楚,他后悔做这件事了,让孩子跟母亲分开,这很不人道。就讪讪地,坐在一旁不出声。春兰剜了东升一眼,就收拾着拿来的东西,又去厨房忙活,不和东升说一句话。东升夹在俩女人之间很是尴尬,他不知道说啥好,拿出颗烟想抽,看了珊珊和孩子一眼,把烟碾碎了,悄无声息地扔在垃圾桶里。珊珊也不时用眼瞄东升,几次欲言又止,乜斜着眼在厨房和东升之间来回,心里更不好受。东升想缓和一下气氛,但此时地他不知道怎做,站起来又坐下,心里不时地暗恨自己,还说人家卢琳和武泉呢,自己不更下流龌龊吗,把人家好好的一个女孩毁了,唉!他叹息一声。
珊珊看他心神不宁的样子,轻轻地说着,“哥,这些日子姐一直照顾俺,辛苦了,看你很憔悴,好象又瘦了许多,可要注意身体呀。”
“哎。”东升看了她一眼,尴尬地笑了笑。
春兰出来,手里拿块肉,欲言又止,剜了他一眼,又回厨房去。
“姐好像不高兴,你们吵嘴了?”珊珊小声问。
“没有,”东升笑着摇摇头,又低声说:“等孩子大些,你就到县宾馆上班吧,你的户口我已经从老家给你办过来了,关系也给你落好了,你姐和你说了吗?”
珊珊笑着点点头,“谢谢哥,你和姐对我太好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们。”
东升听了她的话,心里一阵刺痛。
孩子吃着奶睡着了,珊珊轻轻的把孩子的嘴移开,并把孩子往东升身边凑了凑小声地笑说:“看咱儿子多可爱。”
东升看着,不由得点点头,看孩子蠕动的小嘴,珊珊忘我的笑着。东升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想把她和孩子分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也是很残酷的事,母子情深啊,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母亲对孩子的感情那不是说断就断的。看着珊珊把孩子抱进了卧室,他努力的想着万全之策。看来,此事宜早不宜迟,这样对她、对自己都好。
东升光顾想了,春兰从厨房里闪出来站他面前都不知道,“我警告你,别再想歪歪主意,小心我废了你,”春兰咬牙拧了下他的耳朵厉声说。
东升忍不住‘啊’了一声,猛回过神来。
珊珊从屋里闪出来,忙问“咋啦?”
春兰忙笑笑说:“你哥这儿有根白头发,我给他拔了下来。”又说着东升,“你呀,叫唤啥,就这么受不了,小心惊醒了孩子。”
珊珊笑着进屋了,春兰又使劲的点了一下他的头,小声地警告他,“给我规矩点,别在我面前和她眉来眼去的,别再想歪歪心眼子,再打她的注意,她、我、孩子谁也见不到。”
东升揉着发痛的耳朵,呲牙咧嘴的,这个蛮婆娘,他心里恨恨的,拿起桌上的包就要走。
“给我住下,那里也不许去,”春兰用命令的口吻。
僵了一会儿,他还是乖乖的坐下来。春兰又把珊珊叫出来,和颜悦色的说:“当着你哥的面,我还是把话挑明吧,珊珊,孩子都满月了,你也该试着离开孩子了,这主要是为了你好。”
珊珊怔了怔,又看了看东升,东升躲开了她的目光。她流泪了,泪眼迷蒙地说:“姐,哥,孩子还太小,刚满月,你们就让我再奶养孩几个月吧,你们放心,到时候,俺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不是姐心狠,就怕你到时候更离不开孩子,万一传出去,受伤害最大的还是你。再说,你哥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工作,你要上班呀,”春兰说。
“是啊,珊珊,我和你姐知道你心里难受,难以接受,但是必须面对,你上班后,想孩子了,可以经常来看看,反正离着也不远,你说呢?”
珊珊扑在春兰怀里伤心的哭了。春兰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明天呢,你就搬到宾馆去住,我把你送过去。”东升说。
“姐、哥,要不这样吧,你就说我是你们雇来的小保姆吧,”珊珊泪眼汪汪的说。
东升摇了摇头,“珊珊,早晚会有这么一天,长痛不如短痛,以后,你还有你的人生,你还要谈恋爱,结婚,生子,被要被这件事所困,你的后半辈子就毁了,听哥嫂的话,把这件事忘了吧,最好彻底的忘掉。”珊珊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第二天,东升把珊珊送到了县宾馆,并给她安排好了住宿。春兰也抱了孩子回到了老屋去住……
东升刚来到酒厂,就被等候的职工围上了。对待这样的事,他并不怵头,从车里出来,他满面笑容,首先自我介绍,和年轻的职工打招呼,和年龄大的职工握手。他的热情使所有的人沉默不语,这样的事,谁也不愿意出头,都不了解他,摸不透他,俗话说,枪打出头鸟,谁也不愿意往枪口上碰。
东升笑了笑说:“你们先都去上班吧,工资呢,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会一分不少的发给大家,怎么样啊?”
找他就为了工资的事,听他这么说,职工们都散去了。一名斑白头发的老职工说:“你也许不认识大家,大家可都认识你,今天大伙来不是闹事的,是迎接你的,大伙说是不是呀。”
刚想走的人又聚拢来,报以热烈的掌声。“你来呀,我们就放心了,这么好的企业,不愁销路,可是,职工已经四个月没领工资了,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企业毁在某些人的手里,这可是三百多口子人的饭碗呢。”老人说着,忍不住老泪纵横。
“放心吧,大叔,咱企业跨不了,只要我东升在,我会当好这个家,把这个家管好,把咱的企业做大、做强,请大家相信我。”
所有的职工又报以热烈的掌声,他们就像有了主心骨,三三两两的议论着去上班了。
东升刚坐进办公室,财务部长就向他来汇报工作了。东升结过账单看着,不禁皱起了眉头“就剩下两万块钱?”东升问。
财务部长是个中年妇女,她唯唯诺诺的说:“本来还有六万多块钱,贾厂长出差一次就报销了将近四万块钱,所以……”
“春节前后这段时间,我们销了多少酒?”东升问。
“不知道,”她摇摇头说,她回答的很干脆。
“不知道?”东升看着她,忍不住笑了,“卖了多少酒不知道,收了多少钱还不知道吗?”
“不知道,因为这段时间进进出出的收支根本没经过财务部。”东升听了一打愣,“钱都上哪儿去了?”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财务部长。
“都在贾厂长的老婆手里,这事谁都知道,”财务部长小声说。
东升倒吸了口冷气,他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贾孝国也太大胆了,一年创收几千万的酒厂,竟弄得濒临倒闭,财务亏空,原来把钱都弄自己手里了,他还真敢吃,不想要命了,这事要是查出来,还不等着挨枪子,真是胆大妄为。他想着,写了个纸条给她说:“你拿着我这张条子,去农药厂财务部找谢部长,先借一百万,把欠职工的工资全部发了,抓紧去办。”
“是!”财务部长答应着,接过条子出去了。
这个贾孝国呀,也是老同志了,在政府部门工作了那么多年,以前多么正直的一个人,怎变得这样?想当初来酒厂时还是他向丁县长推荐的,就是为了报打他的知遇之恩。实在没想到啊,他竟如此大胆妄为,把酒厂当做他自己家的,卖了钱让他老婆收着……东升不愿想下去,当前的紧迫任务是安定民心,恢复生产,初来乍到,没有信任的人,他把农药厂汪厂长调了过来,主抓酒厂的生产。通过几天的摸排,东升把贾孝国安排的人全部撤了下来,通过职工推荐和民主选举,被贾孝国拿下的原来酒厂的一批中层重新被提了上来,贾孝国的七大姑八大姨,表哥表弟们被免职的免职,开除的开除。真是大快人心,职工们自动的放鞭炮庆贺。
晚上,贾孝国两口子找到了东升,见了面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有兴师问罪的意思,特别是贾孝国的夫人,一开口就指责东升,“你不能做事太绝了,老贾是对你有恩的,没有老贾的推荐,你就不会有今天,也许还是村里的二流子。”
贾孝国忙制止自己的老婆,这也说得太过分了。
“你给我闭嘴!”“都让人骑着脖子拉屎了,还不让我说两句,想窝囊死我呀。”看来贾孝国真是怕老婆,嘿嘿的笑着,扭头想对东升说点什么,看老婆瞪他,没了下音,端起茶来喝着,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东升啊,今天我不叫你高局长了,就叫你东升了。东升啊,老贾载了,这也不是你的事,算不到你头上。我那些亲戚们,你怎辞退的就给我怎请回来,别的事也没有,给个话吧,我相信你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更不会落井下石。”
听了她的话,东升笑了,“嫂子,喝口茶,消消火。记得我头一次去你家时,你正推着小车往地里运粪,比个小伙子都能干。我要你放下车子,自己试试,咬紧了牙也拾不起来,当时你还笑话我,瘦的跟个小鸡子似的,一阵大风会把我刮跑的。我当时真羡慕你呀,真能干,老贾在外工作没空,一家五口人七八亩地就你一人干,老贾也时常开口夸你,你当时真是受人尊重,您给我的印象是能干、朴实、憨厚的农村妇女形象。现在呢,才多长时间没见啊,我真是不认识你了,看你满身珠光宝气,高档名牌服装,都变成贵夫人了,这手上戴的这么大的钻戒,不下一万块钱吧。”
东升的一番话,说得贾孝国耳根子发热,如坐针毡。贾孝国老婆也变得神情慌张,哑口无言,不再那么嚣张。
“嫂子,说句实话,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憨厚、朴实。看你现在,这么太张扬,有时候钱多了未必是好事,够花够用就行了,要那么多钱干什么,钱有时候可是一把杀人不见血得刀,明白我的意思吗?嫂子。”东升笑说。
贾孝国老婆哼了一声,头扭向一边,还是不服。
东升也不再理她,他给贾孝国倒着水问,“老哥,当初你来找我,说年龄大了,在官场上也没有发展前途,家里孩子结婚还借了不少钱,想到企业上干几年,为的是多挣几个钱。我也是看在你的知遇之恩上才向县长推荐了你,没想到你这样捞钱,把个好端端的酒厂弄得濒临倒闭,弄得职工上访,到县府闹事。这样闹下去后果是什么,我都替你害怕,难道你和嫂子晚上还能睡着了?”
“怕什么,钱又不是我们自己吞了,你说捞钱,县府里大大小小的官谁没有份,钱都揣兜里了,出事了,让俺当替罪羊,惹急了俺,都给捅出去,要完一块儿玩完,”贾孝国老婆生气地说。
“你给我闭嘴,说啥疯话,嘴上就缺个把门的。”贾孝国训着老婆。
东升也神情严肃的说:“嫂子,你说话这样不知深浅,是把老贾往死里整,你闹吧,倒霉的首先是你们,你们自己贪了多少钱没数吗?就你和哥的脑袋,砍你们十次百次也不够。知道卢书记为什么让我接手吗,他是有意保护你们,难道你们不明白吗,现在国家正在严打经济犯罪,人大常委会刚修订的律法,不管是贪污还是受贿,两千块钱判一年徒刑,最高刑是死刑,这不是闹着玩的。”东升神情严肃的说。
贾孝国听了禁不住唏嘘,觉得脖子后面直冒凉气,此时也幡然醒悟,才觉得现在是走在刀口上,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禁不住额头汗津津的。贾孝国的老婆也被说得害怕了,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是啊,一说砍头谁不害怕,钱和头比起来还是头重要。女人的眼泪就是现成,说来就来,她哭丧着脸,抹了把泪,哀求东升说:“这事呀,不怪老贾,都怪你嫂子没文化,见钱眼开,听不进老贾的劝,还光用嘲弄的话刺激他,在外干了一辈子,马上就退休了,还是个穷光蛋,还不如个杀猪的,人家都成万元户了,俺儿子结婚还东借西凑的,出去谁不笑话呀,凭着大干部还借钱娶媳妇,你说嫂子的脸往哪里搁,出门都抬不起头来,”说着也顾不得体面了,是一把鼻子一把泪。“人家盖房子都石头盘根,砖瓦到顶了,俺还住在土屋,一场雨,墙角子掉了下来,都看见天了,也顾不起人修,还是俺和你哥修的,孩子们见了都埋怨,翻白眼,笑话他爹,几十年的干部还是一百大块,还不如集上修鞋的。你知道,你哥是光受气呀,所以才、才走到这一步,也是被逼的。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你就救救老贾吧。嫂子跟你说句实话,这段时间来,俺心里也不踏实,晚上睡不着觉,常做恶梦,倍受煎熬,总看见黑白无常拿着索魂链在门口转悠,这可是不好的预兆啊。”她说着,她眼神里满是惊恐,脸上的粉底被泪水打湿,一道一道的,流下的泪水都是混浊的。
“好了,嫂子,以后老哥的事你少掺合,女人吗,守好家,看好门是本分,老哥混的再不好也没饿着你吧,没让你上大街上讨饭吧。孩子们埋怨几句也就算了,你还跟着起哄。嫌我哥挣钱少,去了酒厂,挣钱多了吧,一个月不低于一千块,行了,该知足了。你们可倒好,把酒厂当成自家开的,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弄了进来,还提了中层,只要沾边的亲戚就往酒厂里塞,也不看看他们干了干不了,从上到下,所有的负责人都和你们沾亲带故,把酒厂的一批业务骨干排挤出去,真行啊,你们,这几年,酒厂可是县里的龙头企业,纳税大户,全县财政的三分之一指望它呢,今年酒厂纳了多少税呀,不足往年的十分之一,你们让县里一干人吃啥,喝西北风去。更可恨的是,酒厂管理混乱,你们这些所谓的亲戚各捞各的,竟把刚进的设备配件当废铁卖了,还指使工人们造假酒。你说说你们,这不是自砸牌子吗。我调查了一下,往年就是不好的年份,年销售量也在五千吨左右,去年呢,三千吨不到,还让打假的查了几次,销毁了了一千多吨假酒。更使人接受不了的是,酒厂财务成了摆设,钱都进了嫂子的小金库是不是?你们也太大胆了,想一下子富起来,这钱都是你们的,这不是玩火吗?”东升毫不客气的指责这他们,“要想救自己,没有别的法,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所有得钱退回来。还有你手里的帐,那可是你们犯罪的证据。”
“可是有些钱都送礼了,大头就是县里的几个头头,别的还好说,我去要回来,他们怎么去要呢?”贾孝国老婆为难的说,并从兜里掏出几个小学生用的本子给了东升。
“这是什么?”东升问。
“帐啊,这就是我记得帐”贾孝国老婆说。
高东升看着,忍不住笑了,他翻开看了看,每页上七歪八扭的写着一些数字,字和字之间还画了一些圈,就是写得字也跟鸡爪子扒拉的一样,根本认不出。看着,又笑着点了点头,他们也就这水平,贾孝国就识不了几个字,别说他老婆了。
“这上面总共多少钱啊?”东升问。
“不知道,你可以慢慢看吗,反正我都写上面了,”贾孝国老婆说。
东升随手翻看了几页 ,满纸上都是些歪歪扭扭的数字,连个日期都没有,他笑了笑,把本子递给贾孝国老婆说:“看不懂。”
贾孝国老婆没有去接,“俺也看不懂。”
“你也看不懂?”东升吃惊地问。
“是呀,时间长了,都糊了,谁还分得清这些,反正这些不是进的,就是出的,都有呢,一点不缺。”贾孝国老婆讪讪地说。
“送给谁的总还记得吧?”
“年前送的还记得,以前的就记不清了。”贾孝国没等老婆开口,抢先说。
东升笑说:“不记得好啊,不记得谁也没辙。”
贾孝国又从书包里拿出一捆存单,递给东升说:“分给孩子们的我也要回来了,都在这儿呢,一张不少,还有这个,”说着,贾孝国老婆把手上的钻戒也撸下来递给东升,“就是这些,都给你了,我和老贾一分没多得,这衣服是用老贾的工资买的。对了,我辛苦了一年,老贾还没给我开工资呢,你得给我补上,我也不多要,一天五块钱就行,五亩地让人家种着,还得给人家钱。东升啊,俺们是狗咬尿泡空欢喜一场,倒大霉了,不但孩子们抱怨,哪些没良心的亲戚们也上门埋怨,这个事你得给我们解决,你这招也太损了,堵死了我娘家门呀,他妗子们临走发话了,要是不给他们解决,我死都不上门,你说你损不损,激起了我娘家人多大的仇啊,都冲我来了,”说着,贾孝国老婆又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哭开了。
“你还在这儿嚎啥嚎,丢的人还不够吗,活该,当时我就不愿意你娘家这些狗屁亲戚进来,你倒心好,还瞒着我把他们都偷偷地安进来,还说什么用着自己人放心。这你放心了,都像疯狗似的咬你来了吧?整天说听你的没错,听你的没错,这可听你的了,把我的官免了,钱也没了,弄了个鸡飞蛋打,到头来还弄了身埋怨,孩子们不满,亲戚们不满,领导对咱也不满,我干了一辈子,没让人说出个不字来,这下好了,让你这个老娘们彻底把我毁了,”贾孝国冲老婆发着牢骚。老婆哭的更痛了,以至于春兰不得不出来阻止他们,“嫂子,你们小声点好不好,这一惊一乍的,都吓着孩子了。”
贾孝国老婆停止了哭泣,她从口袋里摸出块脏乎乎的手帕擦着眼说:“妹子,对不起啊,俺心疼啊,你说俺跟了他受穷受了一辈子,刚有点钱吧,在手里还没捂热的呢,这又都交了出来。俺和他说呀,免了就免了吧,反正钱也到手了,够咱花的了,这个老东西就是不依,他平时呀,温顺的跟只老绵羊似的,随便俺怎欺负,这老了,竟成了一根犟筋,对俺吹胡子瞪眼的,昨晚因为娘家人来闹,被他哄了出去,还动手打了俺,这个老东西是真打呀,骑在俺身上,往死里打俺,到现在俺腰都疼得不敢动,不怕你笑话,你看看,俺浑身都被他打紫了。”
说着,她掀起自己的上衣来让东升和春兰看。真是,胸膛上,背上有些地方还紫着,看完了这些,她流着泪还要解腰带脱裤子,嘴里还说着,“反正也不要脸了,这个老东西,欺了他一辈子,到老了让他欺着了,还跟俺闹离婚,不想要俺了。”
“别不要脸了,还嫌丢人不够吗?”贾孝国骂着她。东升就劝,春兰忙把她拉到了卧室去说话。
“你看看她,是不是疯了,老不要脸了,唉,怎摊上这样的婆娘,”贾孝国恨着,满脸的后悔相。
“老哥呀,不能这么说,嫂子跟了你一辈子,把三个孩子给你拉扯大了,又给你守着家,辛苦着呢。以前嫂子风风火火的多能干呀,我都佩服得不得了。”东升劝说。
“那是以前,可是现在,她钻钱眼里了,把我害惨了,这还没告诉她,送给卢书记和丁县长的钱,领导托人都送回来了,去找他们,面都见不上,我这一辈子是完了,”说着,他从自己的包里又拿出了几摞钱递给东升,“都在这儿呢,还有几个局长的几千块钱没送回来,我补上了。”
东升看着,笑说:“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这好了,都退回来也就没事了,前些日子我是真替你担心呢,别老了弄个不得善终。这总共有多少钱呢?”他指着存款责问。
“我没数过,也不清楚,反正是家里我也翻遍了,治着老娘们都拿出来了”贾孝国说。
东升拿起了电话,“喂,张翠英吗,你叫上会计马上到我家来。行,让陈奎三开车送你们来,和他说就说是我安排的。”东升放下电话对贾孝国说:“我让财务部把钱收过去,当面点清,也好给你做个证,以后不管谁找,也好说话了。”
贾孝国应着,忍不住抹了把眼说:“我工作了一辈子,让个老娘们鼓动的,一年来就像做噩梦似的,昏昏然然的,走到这一步,差点让她害死。和你说,她的亲戚一个也不能给她安排,没个好东西,厂里因他们受到的损失,你核实一下,我就是拼了这一把老骨头也要还上。”
“老哥呀,你醒悟的还不算晚,我佩服你,放心吧,以后的事我来办,”东升说。
“谢谢你了,老弟,我也不叫你高县长了,就叫你老弟,你够义气,想当初我来找你,你费了不少劲,我却没给你争脸,做了这下三滥的事。说句实话,老哥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在钱的面前晕头了,老哥对不住你呀,我给你赔罪,”说着,他站起来,紧握了东升双手,要不是东升拉着,他就跪下了。
“你这是干啥呀,快坐、快坐,咱是一年半载了吗,还这样虚,今天你就是不来,明天我也会去找你的,咱不能为了这点事毁了一辈子,更不会为了这点事而掉脑袋。和你偷着说,领导们都保着你呢,县纪委和检察院要插手,卢书记都压着没让。所以,给你的撤职处分是保护你,要是没有领导的保护,你今天不会坐到我这儿,”东升说。
“我知道,我心里十分明白,真要进去了,那可是掉头的罪。”贾孝国说。
可是,他老婆还不服呢,哭着提着裤子出来了,让东升看她身上的伤,春兰拉都拉不住她。终于,孩子被惊醒了,哇哇的哭起来,春兰忙去照顾孩子,不再管她,心里真是烦透了她,这是在哪儿呀,真是个泼妇,不要脸。
贾孝国过去就给了老婆一耳光,并大声的骂着她,“你当着人的面还打我,我不活了,跟你拼了,”她骂着,顾不得提上裤子和老男人滚在了一起。东升忙去拉,他那里拉得开,这下可热闹了,客厅本来就不大,两人这一打,东西可倒了霉。茶几翻了,存款折撒了一地,茶具柜子倒了,茶壶茶碗子碎了一地,两盆君子兰也踢倒了,许多小虫在地上爬着逃命,最要命的是,东升脚下被他们一绊,正好扒在贾孝国老婆露着的大屁股上,羞得他想爬又爬不起来,双手都没处放。两口子打得都急眼了,谁还顾他。贾孝国老婆就是有劲,一抬手把东升掀在一边,屁股正好跌坐在碎玻璃上,疼得他使劲闭了眼睛咧着个大嘴,两眼的泪。
春兰忙出来拉起他,从他的屁股上拔下一块碎玻璃来,鲜红的血立刻渗透了裤子,“你们愿意打回你们家打去,干啥呀这是,闹俺呀。”春兰生气的说。
两口子才住了手,贾孝国老婆慌忙起来提上裤子,拢了拢凌乱的头发,对着老男人狠狠地剜了几眼,再看贾孝国的脸上,红一道白一道的,都开花了,看来,两口子是真打,都打成了仇家。丢人都丢到外面了,贾孝国推门想走,东升叫住了他。
这时,张翠英推门进来了,看到屋里一片狼藉,怔住了。高东升哎呦着,“张部长快点把存款折收起来,这是贾厂长送来的,当面点清楚了,让他们签个字。”张翠英忙和曹娜娜捡着地上的现金和存款折。
东升屁股上的血还在不停地渗出,都湿了大半边裤子了,陈奎三忙扶他去医院。贾孝国老婆看闯祸了,吓傻了一般,站在哪儿睁大了惊恐的眼睛一动不动。贾孝国冲老婆吼了声,“你留下,我和高县长上院去。”
贾孝国老婆像是刚清醒过来,忙点点头,流着泪向春兰道歉,“看俺都气糊涂了,你可这闹得。”
春兰气的不搭理她,进屋照看哭闹的孩子。
东升的屁股上被玻璃碴了个三角口子,血肉外翻着,像小孩子裂开的嘴。医生给他打上了麻药,他才停止了呻吟。一共缝了六针才像补衣服似的把他的腚缝好,坐是不行了,只好趴在车上,贾孝国一脸的苦相,他不住的道歉。
东升笑着和他才玩笑说:“我的腚是补好了,你的脸还开着花呢,老嫂子可真厉害呀,你呀,以后就别逞能了,乖乖的听话,要不就躲远点,好男不跟女斗吗。”
“我、我非跟她离婚不可,你看我还有活路吗,都说包办的婚姻不好,可自由恋爱的,怎就瞎了狗眼找了这样的狠婆娘,还不如我以前的老婆呢,就是上吊自杀也不要她了。”
陈奎三听了笑着,“贾厂长,还是省省吧,我那蛮横的嫂子就像是如来佛,你怎能跑出她的手心,这是命啊,高厂长说得不错,该认还得认,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贾孝国听了不时的咧嘴,那笑比哭都难看……
两人把东升扶到床上,张翠英来向东升回报,“厂长,存折共一百五十三张,六百八十万元,现金三万八千六百元,还有一枚钻戒,价格不详。”
“还有,还有这副耳环,珍珠项链,都是女儿陪我用公款买的,我都交了,没我啥事了,”贾孝国老婆讨好似的说着,把耳环和项链摘下来交到张翠英手里。她还笑呢,向东升赔礼道歉,“都怪嫂子不好,让你受苦了,我家的两只乌鸡下了不少蛋,我都攒着呢,明天我给你说送来补补,营养着呢,城里人都喜欢。”
东升动了下,哎哟了一声说:“你呀,还是留着给我老哥哥补补吧,他这些日子被你折腾惨了,憔悴的不成人样了。”
“他,哼,活该,扶不起的阿斗,这个家就指望不上他,刚好点,借他的光上了天堂,这被窝还没暖和过来呢,一下子就落到了地狱,这落下来就落下来吧,俺自己认命,就是受穷的命,享不起这福,钱俺也不要了,都送回去,谁知还落他一身埋怨,本事没见长,脾气见长了,也没外人,我告你老贾,这还不算完,你等着。”
气的贾孝国双手哆嗦,他问东升“还有事不,没事走了,丢不起这人了。”
东升也是真烦了这老娘们,真是难缠啊,俗话说的真是不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一家不知一家难,“走吧、走吧,有啥事以后再说。”
贾孝国推门就出来了,“哎,你个老东西,咱那些亲戚的工作,”她看着东升,见东升扭头一边,也不在理论,喊着老头子的名字,追了出去。
几个人笑着,笑话她是个泼妇,啥事也坏到这老娘们的手里。三个人帮着收拾好了客厅,曹娜娜和张翠英进屋看孩子去了,高东升嘱咐陈奎三,“和她俩说好,这事谁也别告诉,要做好保密。”
陈奎三点着头。
“还有,马上把农药厂的一百万还了,不是还欠着职工一个月的工资吗,马上发,设备维修预算不是二十五万吗,马上批复,对损坏的设备要抓紧维修,三百万购原料,剩下的钱,没有我的签字一分也不能花。这几天我可能去不了,我不在,厂里的工作你全权负责,对我们厂各部门要全面整顿,先把通知发下去,对于厂以后的工作,要注意听取职工的意见,把职工的建议给我汇总上来,我要的是真实情况,可不能敷衍了事。”
“放心吧,厂长,我一定按您的意见办。”陈奎三说。
东升点点头。
“那对于贾厂长的那些亲戚呢,昨天他们还聚在厂里闹,在伙房里大吃大喝不给钱,慑于他们的余威,没人敢招惹他们。”陈奎三说。
“老虎都这样了,他们还有啥余威呢,他们敢再去无理取闹,就报警。还有,通知厂里的保卫部门,决不让他们再进厂半步,不听劝的,可以采取强制措施。同时,对厂里的保卫人员有不作为的,马上开除或调离本岗位。”
“好,我马上去办。”陈奎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