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忍不住哭了,“昨晚三点,农化公司蒸馏皿泄露,伤了六名职工。”
“我说昨晚怎闻到一股刺鼻的农药味,熏得我一晚上没睡觉,给你打电话也打不通,人呢?”
“在医院抢救呢,两名职工已经死亡,家属正在厂里闹呢。”李敏很着急的样子。
“这么大的事故你怎早不汇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东升训着她。
“我没想到会死人,再说你今天开业,我不想分你的心。”李敏哭着说。
“你呀,真是糊涂,出现了重大事故瞒报是负法律责任的,”东升说着,赶紧把丁书记和曹波叫了过来,让李敏重新回报了一遍。
丁泉也训了李敏几句,他指示曹波赶紧去农药厂做遇难职工家属的安抚工作,并亲自打电话给朱院长,要他组织精干力量,不惜一切代价抢救受伤的职工。
曹波和李敏匆匆去了。
“高县长,典礼完成后,我得回家躺,这个事你全权处理,哪怕是多赔几个钱也不要把事情闹腾大了。”丁泉说。
东升就不高兴,有点儿事就躲,还不好表露出来,只好答应着,“好吧,你放心走吧,我随时向你汇报情况。”
典礼顺利的进行,丁泉亲自讲话。最后,独眼婆宣布梅兰大酒店开业。立时,礼炮二十四响后,鞭炮也啪啦啪啦的响起来,场面热闹非凡,客人们都被请进了贵宾厅。东升和丁泉却匆匆去了县医院。
急诊室里,职工的家属情绪激动,不时传来悲切的哭声。丁泉没敢下车,看到这场面,上次农药厂挨打的事他又想起来了,禁不住心惊胆战,叫司机调转车头一溜烟的走了。
高东升已经走下车来,喊也没喊住,忙掏出手机,丁泉已经给他打过来了说:“我有急事得回省城了,你自己去探望吧。”不等东升回言,已经把手机关了。东升看着手机,又放到耳朵上听了听,还以为手机出了毛病,确认他确实关了,再给他打,不接了。
“你看,这个丁泉……”东升急得团团转。闫晓华说:“要不,咱也走吧,进去准没好果子吃。”东升犹豫着,他给办公室主任小胡打电话,要他和倪志明一起到农药厂,迅速查明事故真像,以县委的名义及时上报,又给朱院长打电话,把他叫出来,先了解一下情况。
朱院长的办公室里,东升急切地问着。朱院长说:“送来的时候,两名职工已经死亡,现在被推进了太平室,还有三名人员深度昏迷,正在抢救,其他两名人员相对较轻,已经恢复了理智。”“深度昏迷的人员有没有必要转院?”东升急切的问。“恐怕不行,病人都在高危险期,路上很有可能出事。”朱院长满是忧虑的说。
“你要集中医院的所有骨干力量,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抢救,另外,启动一级应急方案,迅速到市医院请这方面的专家来,病人哪怕有十万分之一的生存机会也不放弃。”
“是,高县长,市里的专家很快会赶到,咱医院的好医生都调上去了。”
“家属的反应怎样?”东升问。
“情绪很激动,你最好不要过去,以防出现意外。”朱院长说。
东升点点头,“你去吧,亲自给我顶上,对于职工的过分反应,只要不伤及身体,就好言相劝,哪怕是说假话,这时候,就是人死了也要给我抢救,明白吗?”朱院长应着,匆匆去了。
这时,胡主任把情况汇报上来了,东升听着,又让他转告倪志明,派些人手保护着农药厂生产不被干扰,关键时候可采取强制措施。
东升又给曹波打电话,“喂,曹县长吗,你马上和胡主任去市里回报这次事故的真实情况,不要有半点隐瞒。”曹波应着。接着,东升拨通了高岚书记的电话,把事情的大体情况作了简要回报,并说曹波和胡主任已经赶往市里给您做详细回报。
高岚书记指示东升,“先抢救人要紧,不惜一切力量,做好家属的安抚工作,对于家属的过激行为要给与理解,不要动粗,激化矛盾。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同时啊,要保护好李敏同志,一个女同志很难应付的过来,立即成立事故处理小组,你和丁泉放下手里的一切工作,先把这件事处理好。”
“是,根据情况的进展,我随时向您汇报。”东升又给李敏打电话,要她迅速到医院来。
急诊室的走廊里,站满了职工的家属,都在焦急的等待着,人人脸上都有泪,都挤在门口往里瞅着,护士匆匆的进进出出,谁都想问问,护士就一句话,“正在抢救,你们去外面等等好不好,这样耽误抢救。”市医院的专家来了,朱院长陪着,制定着抢救方案。
东升在屋里来回转圈,心急如火。现在,他不考虑别的,是想着如何帮李敏度过难关。应该说,这个事故她负主要责任。他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好办法,自己还任着总裁一职,只有自己承担下来,才能为她开脱。
李敏匆匆赶到了,东升忙问去厂里闹事的家属怎样了。李敏说:“倪志明已经强制将他们带离了生产厂区,把他们关在了会议室里,公安局有专人看守。”
“这也不是长久的办法,多找厂里和他们沾亲带故的职工,多做安稳工作,专门派人陪护,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只要他们提条件,不管多么苛刻都接受。”
李敏应着,忍不住泪光点点。“走,我和你去慰问一下在医院的职工家属。”并嘱咐闫晓华,“你要紧紧跟着李敏,看事不好,一定保护好她跑出来,不要管我。”
闫晓华应着,走在头里,李敏走在最后面。他们一出现就有人认出他们来了,还低语着,“县长来了。”走廊里立刻静了下来。没有他们想象的会出现骚乱,指责,甚至动手。
东升松了一口气,他使个眼色让闫晓华站到李敏后面去,以防出现意外。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聚向了他,东升沉痛的说:“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作为一县之长,我很难过,请家属们放心,我们一定尽全力抢救受伤职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也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抢救,请大家相信我们,我们已经请来了市里最好的专家 ,你们的孩子一定会没事的,所以,你们在这儿等也没用,会议室里,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水,面包、火腿啥的,没有吃饭的家属可以去吃点,吃了饭的家属也可以去休息休息。”他的一番话稳定了人们的情绪,孩子病重的家属都围上来,哭说着,“高县长啊,可要尽力抢救啊,家里就这一个孩子……”还有的家属都给东升跪下了,一把鼻子一把泪求东升救救他们的孩子。东升好言安慰着,劝着他们一块去了会议室,安慰着他们,要求朱院长半个小时来通报一下救治情况,并打电话给赵楠,要她准备最好的饭菜送过来。
这时,独眼婆打过电话来问他在哪儿,客人们都等着呢。东升和丈母娘简要说了一下情况,和他们说我有急事过不去了,很对不起。说着挂了电话,反正都是县里各局的头头,谁也不会怪罪的。
下午三点的时候,高岚书记匆匆赶来了,慰问了家属,看望了抢救中的职工,当东升和他说基本脱离危险的时候,高岚书记嘱咐他,“千万不可大意,中毒的人反复性很大,要密切注意。对死难者的家属要专人陪护,不能因为此事在出现啥问题,该赔偿的赔偿,该解决的解决。”
“放心吧,高书记,一定按您说的办。”东升说。“丁泉呢?”高岚书记左右看着问。
“啊,丁书记家里有急事回去了,临走一再嘱咐我把此事办好,”东升说。
高岚书记听了,脸色很难看。就在这时,丁泉给东升打过电话来了,还没等东升说什么,高岚一把抢过电话来,“我是高岚,你是丁泉吗,不管你家里有什么事情,我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赶过来,”高岚说着,挂了电话,说了句,“简直是渎职。”就把电话摔给东升,发开火了,“你们渤海县让我失望,谁要是不想干,马上给我写辞职报告,别以为有靠山,有后台就忘乎所以,临阵脱逃,这是我们干部最大的耻辱!”
所有的常委们神情紧张,一言不发,甚至大气也不敢喘,整个会议室里只有高岚书记愤怒的训斥声。大家心里明镜似的,都知道高岚书记针对的谁,心里话,看来丁书记日子不好过了。高岚一番训斥后,高东升就这次事故主动进行了自我批评,作为渤海县的县长,渤海集团的总裁,他很诚恳的表示愿意承担全部责任,并要求高书记给予处分。对于高东升的表态,高岚口气缓和了些,说:“对于高东升同志主动承担责任,我感到欣慰。但我要说的是,是你的责任你逃脱不了,不是你的责任,主动承担也不行,我们党历来的政策就是事实求是,我不止一次的和同志们讲,工作上犯了错误不要紧,我们可以改,特别是我们经济建设方面,没有现成的东西让我们搬过来用,正如小平同志说得,我们是摸着石头过河,工作中难免出现这样那样的错误,过不去,可以倒回来,总结经验,想法过去。我们搞大企业,如何科学管理还是个空白,我们就得自己摸索路子,走一步,看一步,走一步,学一步,出了问题了,想法解决,而不是逃避。出了问题就跑啊,不敢承担责任,当逃兵,这算啥干部?你们好好想想吧!我也一再强调安全环保问题,天天会上讲,强调了再强调,可有些同志,特别是我们的领导干部就是当耳旁风,就是听不进去,出了事故拍拍屁股溜了,还说什么担当,说什么责任,该追责,一定追责!”高岚发了一通火走了,所有的常委们送他出来,他头都没回。
丁泉匆匆赶回来,他一身大汗的闯进会议室,看常委们都在就问了句,“高书记呢?”
“高书记回去了,”东升起身说,其他常委也跟着礼节性的站起身来,算是打招呼。
丁泉一屁股做到自己的位置上,使劲拉了一把脖子上的领带,很烦气地问,“事情怎么样了?”又端起茶杯吸吮了口,像是嫌热,猛放在桌子上,茶水溢出来,流了一桌子也没人干凑上去擦拭。
高东升冷眼看着他,不急不慢地汇报着,“都安抚下了,就是死去的两名职工的家属还赖在农药厂不走,还在做工作,难度挺大的。当然,这个也理解,毕竟是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就这么死了,当父母的一时接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还得慢慢来。”
丁泉点了一下头,“高书记有啥指示?”
东升叹口气,“发了一顿火走了,看来是真生气了,我呢,当着他的面把责任全承担下来了,说要追责,至于如何追责,他没说。”
“看来,我们光注重发展了,却忽视了安全问题,一定吸取教训,我看,就以县委的名义发个文件,要求全县的企业普遍开展一次安全生产大检查,存在安全隐患的企业必须彻底纠正,否则一律关停整顿,并给予相关责任人严肃处理。”东升点点头。“还有,成立安全检查督导小组,我任组长,你任副组长,其它常委任组员,马上对大中型企业安全生产进行督导。”
东升再次点头。丁泉一摆手,其他常委都匆匆出去了。
“你说,怎向高书记解释好?我怕是有点说不清了。”丁泉满脸忧虑的说。
“我都给你解释了,说你家里出了急事,老父亲可能不好,病又反复,电话催得急,你不走,我催你走的。”东升解释着。
丁泉感激的点点头,“谢谢你啊,东升,说句真心话,你比我仗义啊,我丁泉私心比你重,自觉愧对你啊。”
“丁书记,说这些干啥,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得风雨同舟、共患难啊。”
“说得好,东升,我们是的携起手来共同进退。说句实话,自从上次农药厂被打的事,我是怕了,控制不住自己,临阵脱逃啊,幸亏有你。”
“不要说这些了,我看还是想想如何挽回局面吧。要不这样,咱们先去医院和农药厂看看,然后我和你直接去找高岚书记解释一下?”
丁泉点点头,两人去医院和农药厂看了看,就直接去了市里。打电话,高岚书记不接,最后直接关机了,在市委办公室等了两个多小时,高岚书记就是避而不见,还传出话来,要他们两个赶紧回去,把事情处理好了是大事,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没办法,两人垂头丧气的回来了。两人熬到十二点,也没啥事了,才各自回去休息。
从县委出来,东升又去了农药厂。他知道,这时候,李敏最需要他的安慰。李敏的办公室里,灯火辉煌,他轻轻的推开门,看到李敏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就从衣架上拿了她的衣服想给她盖上,衣服刚挨身,李敏就醒了。“你怎睡这儿,快回去睡会儿吧。”
李敏一下子扑到东升怀里哭了,这一天来,她承受的压力太大了,人一下子憔悴了许多。东升劝着她,“好了、好了,都是大人了还哭鼻子,让人家看见笑话。”
“我承受不了了,就想逃跑了,”李敏哭着说。
“逃跑?逃跑了就能解决问题啊,你呀,有啥事过不去,这事你别管了,我来处理好了,明天啊,你组织人员赶紧维修设备,再把所有的设备好好检查检查,排除一切隐患,赶快投入生产,明白吗?”
李敏抹了抹眼,点了点头。
“好了,回去睡吧。”东升说。
李敏低低地问,“今晚你住下吗?我一个人害怕。”
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东升不忍心回绝她。厂里人多眼杂,两人又去了县城去住下了。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又吃了点东西,两人拥抱着睡下了。东升怕睡过了头,把闹钟放在了枕头边上,李敏紧紧搂着东升,释放着心中的压力。
几番做工作后,死者的父母也面对现实,认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光闹也是没用的。东升给他们办得很好,死者的父母亲每月每人一百五十块钱的生活费补助,一直领到老。死亡职工每人一次补助十万元,因为两死者还没有结婚,也就不存在死者子女的问题。对于还在医院治疗的职工,医疗费用全部报销,治疗及养伤期间,工资照发。工厂可安排专人护理,自己亲人护理的,每天补助十元钱的生活费。
协议达成后,死者尸体火化了,丧葬费用全部由工厂承担,在火葬场,还专门开了个追悼会,东升亲自主持,丁泉也参加了,仪式庄严肃穆,两死者家属虽然很悲痛,但是,对于厂里的安排还是很满意的。事件就这样平息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深圳那边又出事了,戴斌因为嫖娼被当地公安局抓了,人家来电话让县里去领人。真是屋漏偏逢阴雨天,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这个混蛋,丢人都丢到外面了,”丁泉骂着,赌气不管他,让他在里面多待两天,拿拿他的性子。
可是,戴主席沉不住气了,毕竟是亲生儿子呀,他找到丁泉,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把儿子保出来。戴斌的舅舅也打电话来。最让丁泉生气的是,高岚书记不知怎知道了,在电话里把他一顿好骂,他都听到那头摔电话的声音。
丁泉气得也把电话摔了,真是倒霉了,自从上台来,怎就这么不顺,佛也没少拜,头也没少磕,还有哪路神仙没上香这是,烦死了,家里老父亲还要手术,一天几遍电话催他。工作上又弄得一团糟,简直拉不开枪栓了。爱怎就怎的吧,不管了,他谁也没说,又回了家,手机都关了。他一拍屁股走了,东升可就忙了,戴主席缠了他不放了,必须要他马上派人去解救他那混蛋儿子,并当着东升的面大骂丁泉。这个丁胖子简直不是个人东西,帮他当上这个县委书记,回过头来就不认人了。他这一说,是无意说漏了嘴。东升明白了,原来如此啊,我说呢,都板上钉钉的事怎就黄了呢,原来在背后里你们都帮他啊,心里就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但是,他不漏声色,却显出很着急的样子,不时拨打丁泉的手机。做出啥决定得和他说一声啊,他是一把手啊,他都躲了,就说明他不同意去领人。
电话打不通,东升显出很无奈的样子,戴主席也知道东升的为难,可是为了儿子,他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简直是向东升哀求了,东升有意为难为难他,还是拖着,没想到,戴军的舅舅亲自给东升打过电话来了,孰轻孰重,东升心里自然明白,他忙说:“戴部长,您放心,老爷子就在我这儿,我们正在想办法呢。”
“谢谢你啊,高东升同志,咱们虽然没见过面,你的大名如雷贯耳,有机会到省里来找我,很想认识认识你啊。”
“好的,戴部长,有机会一定去拜访您。”东升忙说。
挂了电话,东升说:“您看,丁书记也联系不上,我要是再走了,可真唱了空城计了。”一句话又引起了戴主席的一阵大骂。
“您消消火,戴主席,我马上召集常委会商量一下,好吗,千万别着急。”
很快的,常委们都赶来了,可是谁也不说话,不表态,对于丁书记的突然失踪也不关心,好像没他们的事一样。看来再商量下去也没啥结果,东升说:“这样吧,那边的事情还不知怎么样,还是我亲自去吧,我走了,要是丁书记还没回来,曹县长临时主持县委工作,冯国栋负责热电厂和污水处理厂的建设,其他人按自己的分工,坚守工作岗位,还有不同意见吗?”东升连问了两遍,没人做声。
“散会。”
所有人都悄无声息的走了。
当天下午,东升带上小胡就去了省城,准备做飞机去,小胡正担心飞机票难买,戴部长给东升打过电话来了,告诉他飞机票已经替他们买好了,省委秘书小夏就等在飞机场,晚上八点半的飞机。
“谢谢您啊,戴部长,我正为此事发愁呢。”高东升忙说着客气话。
“不客气,回来时到我这里来做客,我为你们接风。”
“谢谢,谢谢……”
飞机场的贵宾室里,省委秘书小夏已经等在那里,互相握手问候着,夏秘书笑说:“根据戴部长的安排,我跟你们一块去。”
“那太好了,谢谢。”东升很感激的样子。
晚上十二点,他们到达了深圳机场。早上八点半,东升他们就赶到了公安局。公安局的局长接待了他们,并介绍着情况,“戴斌酒后嫖娼,使用暴力虐待,致使女孩大出血引起休克,目前正在医院抢救,此案已经立案,但是,根据省有关领导的指示,从两省友好关系的大局出发,还是决定私下协调解决。”高东升忙表示感谢,心想,还是戴部长能量大,人家关系已经协调好了,只不过是让自己来领人,幸亏自己来了,应该说是捡了个大人情。
医院里,女孩已经醒过来了,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龄,长得小巧可爱,一头黄色的打卷头发,忽闪着一对大眼睛,小嘴巴微翘着,楚楚动人,像个洋娃娃,就是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和她差不多的一个同伴照顾着她。一起来的公安人员向病床上的女孩说明情况,看来是女孩同意了,在调解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东升也让小胡签上了名字,就把五万块钱给了女孩,让她写了张收款单,三方签字后,东升长出了一口气,并向女孩表示了慰问,看来女孩听不很懂他说的话,大眼睛望着他,一脸的迷茫。临走,没想到照顾女孩的女子拉住了东升,和他叽里呱啦的说着,东升没有很听懂,大体的意思就是她照顾了女孩一晚上,耽误了工作,要他支付误工费。一起来的公安人员狠训着她,他才松开了东升,东升劝说着一起来的公安同志,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给了那个女孩,那个女孩子很高兴的接过来,向东升表示了谢意。
公安局贵宾室里,戴斌已在等着他,看见他们来,并没有表现出很羞愧的样子,而是冲他们笑着,又点点头,像是表示谢意。夏秘书像是跟他很熟,两人握着手,还相互擂了一拳表示亲热。东升板着脸,以表示对他所作所为的不满。戴斌很尴尬的走到身边,恭恭敬敬的叫了声“高县长,您来了。”
东升哼了声,不咸不淡的问了他一句,“你还好吧?”戴斌笑笑,挠挠头,没有回答。办完手续,从公安局出来,戴斌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笑说:“可憋死我了,高猴子,够哥们,谢谢啊。”
东升笑点着他,“你还是省省吧,看你办得这点出息事,没这个本事别干呀,整天醉生梦死的,应该再关你几天,让你清醒清醒。好了,就说你这几句,吃饭了没有,要不先去吃点?”他指着一个快餐店。
戴斌撇撇嘴,“我的县长大人,还不至于这么惨吧,让你打发要饭的,走,我请你,让你开开眼界,看改革的窗口是如何开放的。”
戴斌一个电话,不一会儿,两辆宝马停在了他们面前,五星级宾馆前,他们下了车,早有人等在了门口前,戴斌介绍着,互相寒暄问候。鲍总紧握着东升的手,用浓重的广东话说:“高县长啦,实在的不好意思啦,没有尽到地主之意啦,快请啦,快请啦。”
东升笑应着,觉得他们说话很有意思,一个大舌头脱不出嘴来,越听心里越难受。主宾落座,服务员开始上菜,这里的服务员真是一道风景,只穿了三点式和小胸衣,那胸衣小的,让人不忍看,又忍不住乜斜着眼看,使人看了心里砰砰跳得厉害,也许她们要的就着这个效果吧。
戴斌笑看着东升,低声和他说:“高猴子,看到了吧,改革开放的前沿就是没法比,回去跟人家好好学学吧,这才够品位。你宾馆的服务员差远了,忸怩的,一碰,小脸就像鸡冠子似的,你看着,”他说着,冲一位上菜的服务员一招手,服务员微笑着走到他面前,娇滴滴的问,“先生,您有何吩咐?”戴斌一把把她揽到怀里,把个嘴压到服务员红嘟嘟的嘴唇上,双手也不老实的在她胸前摸索着,干脆解开了她的胸衣,服务员配合着,一点也没有发窘的样子,从戴斌怀里起来,干脆把胸衣拿在手里,并冲东升飞了一个媚眼。其他人哈哈笑着,只有东升和小胡两个人浑身像扎了刺一样不再在,夏秘书就不像两个人一样尴尬,神情自若的吸着烟,一点没有惊奇的样子。
东升是谁呀,适应能力强着呢,一会就谈笑风生了,他笑着对鲍总说:“不光是服务行业,其它行业也得跟你们学习呀,深圳,几年前还是个小渔村,这才几年的功夫呀,都成了大都市了,虽说有地利和人和的优势,还有中央政策的扶持,但是,基础建设也很重要啊,硬件设施不完善,不配套,再好的优惠政策也难引来客商,深圳的基础建设都是高标准的,值得我们学习呀。”
“高县长真是好厉害啦,一眼就把问题看穿啦,确实如此呀。客商要投资啦,第一眼就看你的基础设施啦,再就是优惠政策啦。基础设施不好啦,生产的产品运不出去啦,不能及时交货啦,就受到损失的啦。”
看他说话那个费劲,东升听着心里痒痒的,都难受的不得了,这广东佬,说话干嘛老带个啦字,一句话不带啦字就好像不是一句话,那个别扭劲。但是东升还是很认真的听着,并跟他攀谈起来,知道他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就笑问他,“鲍总有没有兴趣到我们那里投资呀,房地产开发,我们县还是个空白,我们有廉价的劳动力,优惠的政策,如果鲍总要去投资,一定会发大财的。”
鲍总摇了摇头说:“还没有这个打算啦。你们那里的经济条件不好啦,房子盖起来谁买啦,卖不出去就陪钱啦,再说啦,你们的价格太低啦,没有多少油水可赚啦。”
“我们的经济是不好,可是我们正在发展,发展就有机遇,我相信,不出二十年,我们的发展水平不比你们差。”
“那我二十年后再去投资啦,听戴县长介绍啦,你们那里连条像样的高速公路也没有啦,遇到下雨天,满街的泥水啦,出也出不来啦,进也进不去啦。”鲍总笑说。
“是吗,我们那里这么落后?”东升看了一眼戴斌笑说。
戴斌忙解释,“我是说咱那里和他们这里相比较而言,只是打个比方。鲍总啊,你这么一说好了,高县长怎看,还以为我故意往自己脸上抹黑呢。”
鲍总忙笑说:“开个玩笑啦,开个玩笑啦。”
夏秘书也笑说:“玩得时候不谈工作,来,我们干一杯。”
众人立刻都端起杯互相碰着。
这时,一位打扮入时的小姐进来,冲大家一鞠躬,笑说:“为了欢迎贵客的光临,我们特意准备了优美的舞蹈为大家助兴。”一片掌声后,两名妖艳的舞蹈着迈着孔雀步进来了,优美的舞曲响起,两名舞者随着音乐的节拍翩翩起舞,开始还可以,可以欣赏一番,舞着舞着就看出毛病了,是越舞越不堪入目,越舞越低级下流,一男一女,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穿得又少,难得一块三角布遮着羞处,鼓鼓的,侧身就能看见里面的东西,女的也是这样。两人搂抱着,亲吻,互相抚摸,故意抬高腿,撩拨着人们,戴斌忍不着的叫好,大声喊着,来真的、来真的,别他娘的假正经,他瞪大了眼睛吼着,口水都留下来了也没知觉。还真的,男女舞者看客人们被挑逗起来了,双双褪尽遮羞布。这时,七八名性感女郎鱼贯而入,扑向自己的目标,于是衣服满天飞,浪笑声四起。东升还算清醒,他借口上洗手间,逃了出来,快速的下了楼,心想着:“这是饭店还是窑子?都开放到这程度了?真是对改革开放的侮辱,改革开发,招商引资,招才引智,也不能把这些低级趣味的东西招进来,还是快回去吧,简直接受不了。东升借故出来,其他人并没发现他,心思都在那上面了,谁还顾得了谁。当他们恢复了本质,才发现少了他们的县长。凌乱的场面很快被收拾干净,一群野兽又变回了道貌岸然的谦谦君子。小胡因为激动,眼镜都摔碎了,慌乱中还碴破了手,包里还有十多万块钱呢,他提上裤子不找别的,就找包,还好,包好好的在一旁的茶几上,没人动,这才放了心。再看鲍总,拿出钱包给服务员发着小费,每人三百元,舞者每人五百元,她们表示感谢后退出。
戴斌扫视了一圈,赶紧给东升打电话,东升说在下面休息室里等着,再也不上来了。鲍总笑说:“你们的高县长还真是个君子啦,坐怀不乱啦,真是太没劲啦,糟蹋了我的人民币啦。”戴斌也对东升的表现不满,但是又不好说啥,只顾自己吃起来,夏秘书就笑他是个猪,小心撑破了你的肚皮,小胡麻溜的下楼来找东升,心里还火烧火燎的,下部也很不舒服,心里暗暗后悔,暗骂这些不要脸的服务员,他还没反应过来呢,已经被扒了裤子,硬往身上压,弄得他像是被欺负了一般,心里那个懊悔呀。东升就笑他,“还可以吧?”小胡立时脸红了,一脸的尴尬,“还是快走吧,这儿住不得了”。分别的时候,鲍总握着东升的手笑说:“高县长啦,你不够意思啦,很失礼啦。”东升学着他的口音笑说:“对不起啦,你们太开放啦,我跟不上形式啦,以后还得向你们学习啦。”其他人立刻哈哈大笑。离飞机起飞还有三个小时,戴斌的意思是带着东升到海边玩玩。东升也没有那个心情,对他说:“ 你还是跟你的人收拾收拾,该打道回府了。”
“我们的招商联谊会还没召开呢,就这样回去?”戴斌问。“我看还是散了吧,现实点,回去还得埋头苦干几年,把基础建设搞好了,自然就会有投资商上门来,你在这儿宣传的再好,说得天花乱坠,到咱那儿一看,巨大的落差还不把他们吓跑了,客商最看重的是诚信。”
听了东升的话,戴斌很失落,又拿丁泉来压人,这可是丁胖子钦定的招商措施,常委会通过的,你一个人给否决了可不符合我们的组织原则。“错了就要改,追究起来我一个人承担责任,你马上去办吧。”东升的口气不容置疑。“那还得让胡主任和我一块去结账,经费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住宿费等还没有结账呢,”戴斌说。
“一百万块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我说你,好了、好了,小胡,快和他去吧,结了帐赶紧赶到飞机场,我们在那儿汇合。”东升心烦的说。去飞机场的路上,夏秘书笑说:“高县长,有戴斌这个活宝在你身边是不是很操心呢?”东升笑笑,“也不能这么说,这小子工作上还是有股韧劲,认准的事很果断,从不拖拖拉拉,是块好钢,但是还需要磨练。”夏秘书点点头,“戴部长对他期望很高啊,希望他在下面磨练几年,再把他弄到身边。”“是吗?那得好好磨练磨练他,这小子臭毛病很多,必须得历练,否则的话,会使戴部长很失望的。”东升笑说。
“他能在你收下当差是他的造化,对你的工作能力,戴部长很欣赏啊,早把你看成自己的人,时常夸你,开会的时候光拿你当例子,要我们这些人向你学习,讲着讲着就提到蒲谷市渤海县的高东升同志怎样怎样。所以啊,虽未谋面,我们部的所有人对你的大名那时都很熟悉。”
“是吗?没想到我还这么有名,真是惭愧,戴部长抬举我了,这见了面,很让你失望吧。”东升笑说着。
“哪里、哪里,相处这两天,我从你身上看到了一种睿智,一种正气,一种别人不具备的能力,戴部长看人真准呢,不得不佩服。”夏秘书笑说。
“夸我了是吧,啥睿智呀,别说笑了,再说,我和戴部长素未谋面呀,他怎识得我?”
“去年你来开劳模会了吧?”夏秘书问。
“是呀,难道戴部长见过我?”
“谁给你发的奖啊?”夏秘书笑问。
“难道是戴部长?哎呀,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看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次到省城说啥也得拜访拜访他老人家。”东升满是歉意的说。
“不用你拜访,老爷子专门在家候着你呢,自从上班来,我可是看到老爷子第一次这样,恭喜你呀。”夏秘书感叹着说。
东升心里也很高兴,去拜访吗,总的带点礼物,东升问夏秘书戴部长有何喜好。
“老爷子吗,别无喜好,就喜欢点名人字画。”
东升犯愁了,“哎呀,这可难办了,对这一行咱不懂啊,万一弄副假画给戴部长,怎说得过去呀。”
“这你别发愁,真要有那份心呀,我给你帮这个忙,老爷子早看好的,保证出不了差错。”夏秘书笑说。
“那就多谢了,你早联系一下,别让人给买走了,”东升说。
“放心吧,别人买不走的……”
一行人到了省城后,东升让其他几个人先回去了,自己带了小胡去拜见戴部长。
“先去看画呀,”戴斌笑说:“我舅舅别无喜好,就是爱个破画,拿着当宝贝似的,还让我欣赏呢,我一看就烦气,给我都不要。”
“你真要啊,他还舍不得给你呢。”夏秘书取笑他。
一个古玩字画店,夏秘书好像已经和他很熟了,看见他来,马上进里屋拿出一副画,小心的展开来,上面画了几棵竹子,说是郑板桥的真迹。东升瞅着也没看出啥好来,问价,十八万!差点把东升惊懵了,这么副烂画十八万,这不是讹人吗,白送我也不要。他看了夏秘书一眼,看夏秘书笑看着他,他不知怎办好了。
戴斌忙打圆场,“十八万,一块八我也不要。高县长算了,让老爷子自己来买吧,咱不花这个冤枉钱。”
卖画的笑说:“这可是戴部长亲自来侃好的价,要不是看戴部长是老主顾,这幅画二十万我也不出手,你们外行,不懂,这可是稀世珍品啊,郑板桥的字画流传下来的没有几幅,”说着,他把画收起来准备拿走。
“慢着,”东升忙说,又问夏秘书,“我可不懂啊,你能确定是戴部长看好的那副?”
“千真万确,是我陪戴部长来的。”
“要不要戴部长过来验一下真伪?”东升问。
“没这个必要,我和戴部长都是多年的老关系了。”
东升一咬牙,让小胡付钱。
小胡很为难的,低声说:“咱没带那么多钱。”
“还有多少?”“不足两万,”小胡说。
东升显得很不好意思,这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弄钱去。
夏秘书看着东升笑了,心里想着,这小子真是鬼精着呢,忙说:“老板,我看这样吧,我们先付上一万五千块钱的押金,过后再把钱给您送来,你看?”
老板沉思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好吧,看在戴部长的面子上,你们拿走吧。”
小胡忙付钱,夏秘书拿了包好的画,一行人说笑着出来了。
东升到戴部长的家里拜访,戴部长亲自接出来,很是亲热,落座后,东升站起来,双手恭恭敬敬的把画递给戴部长说:“初次拜访,走得又匆忙,也没带啥礼物,夏秘书说您喜欢字画,略表心意。”
戴部长笑着接过来,“坐、坐、坐,”又指着夏秘书,“是不是你的主意,跟你说多少次了,下不为例。”
夏秘书忙应是。戴部长就打开画来,给他们解说着,“郑板桥可是清朝有名的清官,此人刚正不阿,高风亮节,擅长画竹,寥寥几笔,神韵飞扬,正气满画卷,是一位奇才呀。聪明难,糊涂难是他的绝唱,想想人生,莫过如此,有时候还是糊涂一点好,太聪明了惹是非,找麻烦是不是呀。”
一番高谈阔论,说得东升不时的点头称是,“戴老说得很有道理啊,做人还是低调些好,免得树敌太多,招人算计。”
戴部长哈哈一笑,“东升啊,你可是高岚那老家伙的得意门生,我都嫉妒了,现在正搞经济建设,需要你们这些有魄力的干部挑重担,放手干吧,出了问题,我们这些老家伙给你们担着。”
“谢谢戴部长的厚爱,我们做的还不够,还需要您们的大力支持,给我们把好舵,我们才不至于犯大错误。”
“说得好啊,但把舵还得靠你们,我们这些老家伙只能给你们当好后勤喽。光高兴了,戴斌那小子呢?”戴部长问着,满屋寻着。
戴斌就怕这个舅舅,早躲到里屋跟妗子说话去了。听见喊他,忙出来,满脸堆着笑,“舅舅,我和妗子说话来着。”
“你小子别嬉皮笑脸的,过后再找你算账,”戴部长点着他,又和东升笑说:“东升啊,我把他交给你了,你给我好好的监督他,治治他,把他身上的臭毛病都给我治没了,你不知道,这小子从小跟我长大,被他妗子宠坏了,再不好好的修理他,我看他真要歪倒一边去了。”
戴斌的妗子也笑着对东升说:“戴斌由你带着,我放心了,他年轻气盛,做事不知深浅,不考虑后果,我说他多少遍都听不进心里,你们长期在一起,啥事带着他,多让他锻炼,磨磨他的性子,以我的意思呀,把他调到我们身边来,老戴的意思是让他跟着你多锻炼两年,你可上上心呀。”
“放心吧,伯母,戴斌各方面还是不错的,就是好玩点,以后呢,我不给他玩的机会。”东升笑说。
“好啊,你小子听到没有,回去跟着东升好好干,要是再给我惹事,不务正业,我就让你永远在基层。”
“舅舅,我知道了,以后我啥也听高猴子的,不不,是高县长的,给他当好助手,做个群众喜欢的好官,行了吧。”戴斌笑说。
“这小子,东升啊,我本想亲自给你接风的,晚上还有个常委会,让夏秘书陪你去吧,好好玩玩。”
东升笑着,“戴部长,您忙吧,工作要紧,那就不打扰了,以后再来看望您。”
“好、好、好,”戴部长两口子把他们送出门外,又和戴斌说,“你吃了饭,在这儿住两天,我找你还有事。”戴斌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