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屾慢慢的醒来,他觉得脑袋发沉,里面就像填满了沙子。他四下看着,这个地方一点印象都没有。手机响了,是黄安然打过来的,他接了起来,“喂。”
“哎呀,你在哪儿,高书记找你呢。”
“哦,我在哪儿?”他四处看着,不由自主地说了句。
“你怎么啦?”
“啊,没事儿,我这就回去。”他头脑忽的清醒了些,一下子翻身起来。
“那你快点。”黄安然挂了电话。
王屾快速的穿着衣服,他四处看着,觉得这儿很陌生。也许是听到了屋里的动静,有个男服务员走了进来,王屾还没问他就说:“殷部长还有个会,她先走了,晚上要是住下的话就在这儿等她。”
“殷部长?”他打了一楞,一下子明白过来,忙问,“刚才我喝醉了?”
男服务员点点头,“是。”
“我喝醉了?”王屾自言自语,说啥也想不起自己怎喝醉了,又对服务员说:“我先走了,殷部长来时请告诉她。”
“好的,我一定转告,请带好您的东西。”服务把他换下来的那套西服叠好,放在兜里递给他。
王屾看了一眼,没有接,“还是殷部长来时还给她吧。”
“殷部长有交代,请你务必带着。”
王屾只好接过来。
“先生,要不要给您叫个车?”
“谢谢,算了吧。”说着,他匆匆出了宾馆,截个出租车到了车站,就踏上了回去的路。他觉得很饿,想不明白自己吃没吃饭,越想越没点印象。而且,觉得嗓子干咳,有点恶心。同时觉得下身好像不那么舒服,甚至有点恍惚了。
黄安然不时地打电话催他,他找个借口说车在半路爆胎了,已经修好了,半个小时准到。
“还是我让舒达接你去吧,你说说给你派个车吧,不要,光耽误事,高书记已经问了好几遍了,我都没法替你编了。”黄安然一阵抱怨,认为这是故意出他的丑。
王屾从他的话语里听得出来,却也懒得跟他计较。不知是饿的还是怎的,他额头直冒虚汗,浑身没有一点力气,都有点虚脱了。客车已经进了县界了,舒达打过电话来问他到了那儿。王屾和他说着,先叮嘱他买点吃的,在车站等着。和他坐在一块的是个时尚的女孩儿,长得很漂亮。看他这样,几次想跟他说话,看来是不好意思。王屾也没有心情和她言语,他紧靠在座位上紧闭着眼睛,不自主的,半个脑袋挨在了女孩的肩上。女孩儿看上去有些惶恐。但她并不反感,只是吓得一动不动。不知情的看,还以为两人是对情侣。倚在别人的肩上,他觉得舒服些,心里也恍惚知道倚在了别人的肩上,很想说声对不起,实在是没力气说。一段不平的路,车颠得厉害,他们坐得又很靠后,一个深坑,王屾直接歪在了人家的怀里。那女孩子惊得双手交叉着护着上半身,又赶紧把他扶正,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上。看来她也不那么羞色了,甚至用手给他拉一下耸上去的外套。因为她觉得他并不像个坏人,再加上他的模样,惹得她内心有点乱。
王屾的手机又响了,响了很长时间,他没有接。光从手机上她就知道他不是个平常人。那时,手机还是个稀罕物,有手机也不是一般官员所有的。她就猜测,不是官就是个暴发户。当然,猜他是官得多,暴发户可没有他气质,大部分都是大老粗,穿的不伦不类。虽说他穿的不是啥名牌,但也绝不是土财主。女孩也没有刚才的害羞了,就仔细打量他,看他的脸,光滑的就跟瓷瓶儿似的,那剑眉,那挺直的鼻子,那微翘的嘴。最使她惊奇的是颌下连根胡须也没有,比女孩儿还干净,他眼睛虽闭着,但是那双眼皮还是能清晰的看出来。再细看,眼角微微上挑,这不是标准的龙睛凤目吗。又打量他的身体,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不胖不瘦,这不就是女孩儿心中的白马王子吗。女孩心里想着,心里翻腾的更厉害了,就像过电似的,击得她心房一阵一阵的荡漾,她甚至有握握他手的冲动。因为他的手紧挨着她的左腿,还不时搭在她的左腿上,这是很撩人的,她呼吸有点急促,脸也微微发烧,要不是长发遮着半个脸,她都觉得无地自容。就在她想入非非时,车到站了。售票员的高嗓门使王屾清醒过来,睁开眼一看,倚在人家女孩肩上,女孩正冲他笑。他忙坐直了身子,“对不起啊。”
“没事儿。”女孩的声音很甜美,一笑,腮边两个深深的酒窝,她撩了撩长发,收拾着座下的东西。
车上人多,下车的人挤得很,女孩儿主动问他了,“你是干啥的?”她问过了,又觉得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
王屾忙说:“我叫王屾,在县人大工作,有啥需要帮忙的可以去找我,你呢?”
“我叫李敏。”
“哦,刚才实在对不起。”王屾很抱歉,笑说着,站起身来却晃了晃。
女孩儿忙扶住他,“你没事吧。”
王屾摇了摇头,“有点眩晕。”说着就俯下身拿自己的东西。
“我帮你拿着吧。”女孩儿眼疾手快,早把他的衣袋拿在手里。
两人下了车。
舒达就在车旁等着,看到王屾,像是舒了口气,“王县长。”
一声王县长,女孩儿愣了愣。王屾一下子扶住舒达,弯下身子想呕吐。
“王县长,你这是怎啦?”舒达有点急。
“他好像病了。”女孩儿忙说。
客车司机从后备箱里把女孩儿的行李包拿了下来,直接提到了她面前,“你的行李包。”
女孩儿微微一笑,说声谢谢,又把手里的衣服袋递给舒达,“这是他的包。”
舒达也说了声谢谢。
王屾抬起头来,勉强的冲女孩儿笑笑,又看她脚下的行李包,“你到哪儿,我用车送送你吧。”
“不麻烦了,我打个的就行。”女孩儿忙说。
“别客气,走吧。”又让舒达帮她拉着行李箱。
舒达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王屾这么说,他赶紧接过来,提起了她的行李箱。女孩儿倒也大方,挽扶着王屾出了车站。
车就在车站外,舒达放好行李箱,已经打开车门把王屾小心地扶了上去,女孩儿顺势也上了车。
“王县长,给你。”舒达上车后把一只肴鸡递给他。
王屾接过来,香喷喷的鸡勾起了他的食欲,极快的速度的撕下一只鸡腿就往嘴里塞,那吃相,好像三天没吃东西似的。
女孩儿看着他,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舒达也呆了。
“你刚才是饿的?”女孩儿问。
王屾停止了咀嚼,看着舒达,又看着女孩儿,“啊,可能是低血糖。”他把鸡递给女孩儿。
女孩儿摇摇头,痴痴地笑他。
舒达好像是放心了,“王县长,还去不去医院?”
“去医院,去医院干啥?”
“刚才看你……”
舒达笑着,没说下去。
“哦。先去送送她吧,对了,你住哪儿?”
“前进大街,明月小区。”
舒达发动了车子。王屾的吃相真不敢恭维,说他狼吞虎咽一点也不为过。
“要是早知道你是饿的,我这儿有面包。”
“让你见笑了。”王屾好像有精神了,吃相不再那么难看。
“你就是王屾,我听爷爷说起过。”女孩儿说着,还有点羞色。
“是吗。”王屾笑着,在应县,就连乡下里不知道他的人也很少,没啥奇怪的,可女孩再往下说,王屾有点注意了,女孩儿说她家的澡堂还是他给要回来的。
“难道你是老李头的孙女?”王屾问。
“是呀,光听我爷爷说起你。”女孩儿笑着。
“哦,我和你爷爷老相识了,也听你爷爷说起你,你在北京上大学?”
“已经毕业了,在一家外企工作。”
王屾点点头,他不再吃了,把剩下的肴鸡包好。女孩儿从包里拿出纸巾送给他。
“谢谢。”王屾接过来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你叫啥来?”
“李敏。”
王屾点点头,好像记得老李头有意把他的孙女说给他,没想到竟这样想见,有点不好意思了。
手机又响了,是乔娜打过来的。
王屾接了起来,“乔主任。”
“王县长,你到哪里了?”
“还有几分钟就到了。”
“那就好,黄书记急坏了。”
“我知道了。”
“我先把您送回去再去送她。”舒达说。
王屾点点头,“替我向你爷爷问好,很长时间没见到他了。”
李敏像是很兴奋,面颊上飞上了红晕,她羞色的点点头。
车很快拐进了县府,王屾下了车,冲李敏一招手,“谢谢你的一路照顾。”
乔娜正在楼下急得团团转,看到王屾就像看到了救星,“王县长,在会议室,你快去吧。”
“好的。”王屾匆匆上了楼,座谈会却结束了,高书记陪着董省长正从会议室里出来。
王屾忙迎上去,“对不起,对不起,客车半路爆胎了,等了半个多小时。”
“你个王屾呀。”高书记说他。
董省长呵呵笑着,“没事儿。”又转向身后的黄安然,“小黄呀,破个格,给王屾同志配台车。”
“是,董省长。”黄安然忙答应着。
一块向楼下走着,董书豪和王屾说着,“你们年轻人呢,要团结,相互帮助,取长补短,梳理好关系,把应县的工作尽快搞上去。”
“放心吧,董省长,我们一定会把工作搞上去,不辜负首长的期望。”
“这就好嘛,老高啊,这些年轻人有朝气,比咱这些老家伙可强多了。”
“就是火候不到,还欠磨炼。”
所有人下了楼,车已经停在了下面,原来董书豪要回去了,他看上去精神不错。
黄安然跑前跑后,诚惶诚恐……
送走了董书豪,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高长河的脸色却变了,重新回到会议室,半圆形的会议桌上都有个人的名字,其他人按排好的位子坐了,竟没有王屾的位子。王屾尴尬,黄安然也有些尴尬,他想招呼王屾过来,却只有高长河旁边首长的位子空着,一时也不知怎好。
王屾只好在他们身后靠墙的椅子上坐下,就他孤零零的坐在一旁,那么显眼。所有人都在瞅看,都不知所措。是啊,在坐的都是常委,他一个人大副主任哪里有座位,真要说起来,让他列席都高看他了。
高长河阴着脸,“王屾坐过来。”
王屾起身,又坐下了,他笑笑,“我还是坐这儿吧。”
“让你坐过来,听见没有。”高长河有些生气。
王屾赶紧搬把椅子想挤在李宁和齐东平之间。
“你到这边坐。”高长河指着自己身边的位子。
所有人面面相觑。
王屾不好推辞了,过去坐在了首长的位子上。黄安然变得很不自然起来,双手都不知往哪儿放,笔都握不住,几次掉在桌上。其他人微微低着头,因为都知道,高书记就要开炮了,心里都很紧张。
高长河神情严肃,“黄安然同志,说说吧,上任这些日子来干了哪些工作。”
一句话,不咸不淡。黄安然却万分紧张,张了几张嘴,却没说出话,脸上的汗就下来了。
“你行啊你,上任头一天就把犯罪嫌疑犯接出来,还委以重任,你和他们啥关系?”高长河终于忍不住发怒了。
“不是,高书记,是温书记的意思,我觉得他是老同志了,又刚退下来,得尊重他的意见,也没多想,所以就……”
说着说着,话没音了。
“你倒是很会送人情,很尊重老同志,好,那我问你,又是谁把阿鹏从监狱里接出来的?你本事不了啊,都在法律之上了。”
“高书记,这个事我得和您解释清楚,这个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齐县长也在,他可以为我证明。”
“是,高书记,这事儿跟黄书记一点关系也没有,可以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据我了解,阿鹏是保外就医,他有严重的心脏病。其实,具体的情况我也不了解。”
“那他们的案子调查的怎么样了?”高长河转向他齐东平。
“正在调查中,正在调查中,多少也有点眉目了。”
“有多少眉目呀?说说!”
齐东平没有黄安然那样慌张,虽被逼问得这样急,他还是很沉得住气,“高书记,您也知道,案子调查过程中是要保密的,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单独向您汇报。”
高长河想了会儿,“这个事先不说,投资商大量撤资是怎回事儿,你们采取了哪些措施?”
黄安然想了会儿,“可能与这个案子有关吧,我已经安排人分头去做投资商的工作,也准备着再出一部分优惠条件,把撤走的外商重新拉回来。”
“重新拉回来,再出优惠条件,这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吗?王屾同志,你的看法呢?”
王屾笑了笑,“高书记,黄书记说得也有道理。现在,全市各县都出台了很多优惠的招商政策,相比应县以前出台的优惠政策已经没了优势,只要和上面政策不发生冲突,再出台新的优惠政策也是大势所趋,”王屾说着,他看了一眼对面的黄安然。黄安然也在看他,脸上满是感激之情。“对于怎样留住外商,这方面的工作确实有点难。农村有句俗话,强扭的瓜不甜,硬拉来的留不住,自己来的撵不走。通俗的讲,无非就是有个好的投资环境,有个诚信,有一贯的优惠政策,大体就这些。”说着,他看着高长河。
高长河不时地颔首,见王屾不说了,转向所有人,“你们都听清楚了,还有谁有高招,说出来,咱们可以探讨。”
大家面面相觑,没人再发言。
“那好吧,别得我啥也不说了,具体怎么做,黄安然同志,你应该知道。”
黄安然点点头。
“王屾同志啊,以后这个位就你坐,今天座谈会就到这儿,希望你们克服困难,尽快打开局面,使工作步入正轨,我会一直盯着你们……”
送高书记走了,黄安然长出了一口气,他故意走近王屾,低声说:“到我办公室坐坐吧。”
“黄书记还找我有事?”
“得向你取取经啊,走吧。”
黄安然明显的对王屾改变了看法,甚至还有点讨好的意思。刘芳端上茶来,黄安然对她说:“我和王主任谈些工作,有啥事等我们谈完了再说。”
刘芳答应着出去了。
王屾笑着,“还有啥事,黄书记,你说吧。”
“说句真心话,谢谢你替我解围,今天要不是你,高书记很可能大发脾气。”
“其实也没啥,咱是常干这行的,领导发火不是家常便饭吗,别往心里去。”
黄安然摇了摇头,“你来得晚,不清楚,这里面没那么简单。你这一说,高书记心里有火没发出来。高书记也说了,这样,以后你得按时参加常委会,工作上有困难咱俩商量着解决。”
“黄书记,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其实啊,完全不必这样,高书记也不过是一句话,不必放心里去。我相信你们这届班子,有能力应付当前的困难。当然,要是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会义不容辞的完成。现在呢,我也表个态,完全拥护你的工作。”
“谢谢、谢谢,王屾啊,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你也放心,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放开手脚干,不必有啥顾虑,我完全支持你。”
“好啊。”两人相视一笑。以黄安然的意思,再去喝点。王屾推辞了,忙了一天了,都累了,还是歇着吧,养好精神,还有很多工作等着呢。黄安然也没有强求,亲自送他出屋。
晚上,黄安然和龚凡生他们有凑一块了,他们有些担心,高书记会不会重新启用王屾。从今天这个事上看很有这个可能。
黄安然紧皱着眉头说:“真要那样,咱也没有办法,没看那个场面吗,要不是董省长在打圆场,高老头子会给我们很大难堪。”
“是呀,当着董省长的面自揭家丑,高书记真是太过分了。”耿昌有点耿耿于怀。
“出了这些事没追责,这已经是很大的面子了。说句实话,董省长从省城赶过来就是为咱和稀泥的,为咱挡枪的,也难为他老人家了。”
龚凡生点头,“是啊,董省长真够意思,关键时候保下咱,这个恩情咱不能忘。”
几个人在一起念叨了很多董书豪的好。
又说起高长河,齐东平笑说:“把老头子气坏了,他是干瞪眼没办法,还让王屾坐在他面前,有啥用啊,只有发发火罢了,有本事把他再提起来呀。”
“事是这么回事儿,他拿咱没奈何,但也不能大意,毕竟咱理亏吗,工作没到位,叫他抓了小辫子,挨整也是活该,咱不能再给董省长他老人家丢脸了。”黄安然叹口气说。
三个人点点头。
“的确说不过去,都怪那个云中飞燕坏了咱的好事儿。”耿昌说。
“有没有云中飞燕我不知道,我只是告诉你们,以后还得注意点,没啥事呢,少凑温阎王,这个人没心肝,董省长来了他倒躲出去了,电话也不接,啥意思呀,一定是怀疑咱们栽了,和咱划清界限了,这只老狐狸。”黄安然骂了句。
龚凡生也愤愤不平,“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连董省长的面子都不给。我看啊,这事儿说不定是他捣的鬼,要伊一他们去县宾馆的是他,重新找服务员的是他,建议查封大众浴池的也是他。出事了,他倒像没事人似的。”
“对,都是他从中捣鬼,说不定这个啥云中飞燕就是他杜撰出来的,暗中买通黑社会杀人再嫁祸咱。”齐东平说。
“你说什么?”黄安然吃惊地看着他。
龚凡生和耿昌也吃惊不小。
“你们别这样看我,我也是怀疑嘛。”
“吓了我一跳。”黄安然松口气,他又提醒他们三个,“今天,王屾表现还不错,替咱解了围,以后呢,咱也别难为他了。说真的,他说得很有道理。”
“有啥道理,我看呢,他是纯粹表现自己,下台了,也知道夹起尾巴做人了。”龚凡生说。
“不管怎样,搞经济他还真有一手,咱不服不行,经济这块还得仰仗他。”
“行,不过我的提个醒,可攥紧了,别养虎为患。”龚凡生道。
“现在这个情况, 明知他是虎也得养着,那帮外国猪都认他,他说一句比咱说百句都管用。”耿昌生有感触地说。
黄安然点点头……
再说,王屾到刘畅那儿吃饭,看阎斌帮着包水饺,也洗手帮忙。阎斌见他来很是高兴,“怎么样,那帮兔崽子挨熊了吧?”
王屾长叹一声,“没伤筋动骨啊,上面有太上皇保着呢。”说着,过去闻了闻饺子馅,“嗯,还真香,刘萍的手艺吧?”
“你猜对了。”刘萍很自豪。
“你好像很失望。”刘畅看着他。
“是啊,我觉得糟透了,高书记一点办法也没有,事情到这个地步,就是天上的神仙也难以扭转过来。”
“他们没难为你吧?”
“难为我,我一个局外人对他们没啥威胁了,难为我干啥。相反,都在讨好我,好让我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那你打算怎办?”阎斌问。
“能怎办,高书记都办不了还有啥法子。不管怎说,应县这面旗帜不能倒。”
“你是说,肯替他们出头了?”
“也不全为了他们,应县发展事关全市大局,我不能袖手旁观。”
“就你觉悟高啊,你可小心点,宁愿不干也别让他们抓住啥把柄,看他们现在对你摇尾示好,一旦抓住你啥把柄,会往死里咬你。”
“大姐说的对,你可警惕些。”阎斌也嘱咐他。
王屾点点头。
但不管怎说,现在的形势对他们来说已经很好了,起码没人故意找他们的茬了。不知怎么,王屾觉得很累,老是犯困,吃了饭,没说几句话,他就回宿舍睡了。
半夜醒来,窗外黑得很,他试着打坐了一会儿,觉得浑身脉络已经畅通,精力也特别旺盛。和殷秀琴相聚那会儿为何精神恍惚,他有点怀疑,一个疑问总在心头,可他想不出有啥不对的地方。想不起就不想,他担心的一件事就是温馨别把赃款转移了,那可是全县人民的血汗呢。座谈会温馨没去,为什么?在市里时董书豪说要见他的,怎没见他的面呢,这里面到底出了啥岔子,依温阎王的性格不该错过这个机会呀。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该不会忙着转移赃物吧,很可能。他决定去探个究竟。
一身夜行衣穿在身上,他没有走门,而是敞开后窗户,如一只壁虎贴在墙面上,又轻轻带好窗子,脚下一发力,如一只夜行鸟瞬时不见人影。他悄无声息的落在屋脊,院里很静,偶尔还能听到小虫儿的鸣叫声,屋里却没有一点声息。以前,温馨如雷的鼾声听得清清楚楚,现在一点声息也没有,难道真没在家。
他飘落院里,贴近窗户,还真的没有一点声息。越是这样他越是小心,很长时间他就蹲在那儿一动不动,小心的观察着院里是否有异样。温馨从不轻易离家,再说家里那么多赃物,他怎能敢离开呢。会不会是个圈套?他打消了去地下室的想法,纵身跃起,不见人影。
黑暗中一双惊恐的眼睛瞪的贼圆,肥硕的脸上汗水直流,如一堆肥肉瘫在地上,浑身哆嗦的,傻了一般。
灯忽然亮了,“你这是怎么啦,吓得个熊样,怎还尿裤子了呢?”
“你、你看见了吗?”
“啥呀?”
“鬼、鬼影啊。”
“没看见,快起来,哎呀,你看看你呀。”
温馨好半天才爬起来,指着外面,“你、你出去看看。”
“你得了老年痴呆呀,神经兮兮的,有啥。”老太太说着,一下子拉开了外面的灯,到院里走了一遭,嘴里还嘟囔着,“鸡腚眼子大的个地方,有啥,真是犯神经。”
却听到老头子在屋里叫了起来,老太太忙又进屋来,“怎啦、怎啦?”
温馨手指着后窗户,“鬼、鬼。”
老太太忙过去看,甚至打开了窗户,可啥也没发现。只得再关上,同时不满的说:“自己吓唬自己,恐怕是你心中有鬼吧,让人看见你这样不笑话死,快起来,还是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呢,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还怕啥鬼。”
温馨惊魂未定,“老婆子,你别唠叨了,我的确看见了,就像只大蝙蝠,血红的嘴,铜铃般的眼,就趴在窗户上。”
“疙瘩,你到底怎啦,不就是退休了吗,怎把你折腾的这样。好了、好了,就是真有鬼,还有我呢,我有驱鬼的办法,睡吧,我看着你。”
温馨这才安稳些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不由得深深打了个哈欠。这一天让他折腾的,明明在家,装作没在家的样子,饭也不让做,甚至烧壶水都不让,就那样猫在屋里,大门不开,电话不接,闹到三更半夜的又看见啥鬼了,非被他折腾死。看来,温馨也真累了,响起了呼噜声,老太太也躺下来,很快的进入了梦乡。
王屾还真没离开,就贴在他家的后墙壁上。刚才那一幕,他也被吓了一跳,原来还真有防备呀,黄安然还说他没在家,他就不信,还真被他猜对了。老狐狸真是狡猾,竟然使出这样的计来,可惜他如惊弓之鸟,纵然有心,也无力擒他这个“贼”了。想到这儿,他忍不住笑了笑,听到了如雷的鼾声,这才又翻身入院,在窗下细听了会儿,确保他们熟睡了才好无声息的进了厨房。怕温馨使诈,他没有贸然去触碰那个开关,仔细观察了会儿,果然发现了猫腻,一根细如发丝铜丝出现在了开关下面,他一惊,再看那个开关,好像有点异样,终于发现下面还连着电线。
他忽然明白了,原来他通了电呀。顺着线先往下找,墙角处发现了刀闸。他笑了,这个老东西还费了不少心思,可惜他遇上了我,他伸手把刀闸拉下来,一转开关,洞口出现了,又闪身外面,隐身在窗下听了听,鼾声如常,看来老两口子的确乏了。他这才下入地洞,拉开了电灯,里面如常,还是那个样,不多也不少。
他也放了心,对着墙面,出手快如闪电,墙面上,一直栩栩如生的小燕子出现了。留下个记号,防他转移赃物。他悄悄无声息的出来,一切恢复原状,鸡叫的声音响在耳旁,他脚下一用力,整个人瞬息不见……
手机响了,是刘畅催他吃饭。王屾闭上眼睛调息了会儿,顿觉神情舒爽,就匆匆进了浴室。早晨洗澡是他的习惯。在刘畅家住了那些天,他趁着晨练的机会都到村旁的山顶洗浴,山顶温池里的水太好了,清可见底,水面上热气腾腾,不时冒着水泡,水深没胸,刚进去有点热,继而就是舒适。
真是天设地造,大自然的神奇力量使人无法想象。以他的判断,说不定是个火山口,也许几亿年前这座火山正在喷发。当然,他不是地质学家,也没有必要去弄个明白。在山之巅,有个温池,还有石床石凳,这就是为他准备的天外之家啊,他甚至有了霸占这儿的想法。是啊,这儿除了他,还有谁能上来呢。说不定在这儿能修炼成仙呢。
手机再次响起,他从浴室里匆匆出来,没有接,而是直接挂了。匆匆换上衣服后,就去了刘畅的宿舍。
刘畅的心情显然很好,看他来,笑得很舒心。
“遇上啥喜事了,这么高兴。”
“你说呢?”
“我猜呀,昨晚一定做了个美梦。”王屾和她开着玩笑。
“没错,快吃吧,吃了去上班,反正你也没啥事儿,我想好了,中午饭你做,早饭和晚饭我做。”刘畅笑说。
王屾坐在桌前剥着鸡蛋皮,看刘萍从外面进来,笑问,“那刘萍呢?”
刘畅笑着点了下他的额头,“你还和她计较啊,我是说咱俩。”
“姐,姐夫说我啥?”
“他说你做的饭好。”
“真的姐夫。”刘萍很高兴,“等会儿我就去买菜,中午给你们做好吃的。”
“还是刘萍好,也通知阎斌一块吃。”
三个人说说笑笑。
刘萍紧挨着王屾坐下了,“姐夫,还求你点事儿。”
王屾笑看了一眼刘畅,“说,啥事儿?”
“就是我的工作呀,姐不管,也不让我找你,你说我怎办。”刘萍说着撅起了嘴巴,还白了姐姐一眼。
“你个死丫头,不让你说,你还没完没了了,”刘畅很不满,“刚消停了,你以为你姐夫还是以前呀。”
“你就只管你自己,我求姐夫又没求你。”刘萍火气还很大。
刘畅还要说啥,王屾忙制止,“好了好了,我想想办法好不好。”
“你就别为她操心了,人家抓你把柄还抓不到呢。”
刘萍赌气进了自己屋。
王屾就说她,“少说两句吧,你别管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黄安然打来的,他忙接起来,“喂,黄书记呀,什么!温书记出事了,好好,我这就过去。”
王屾挂了电话对刘畅说:“黄安然说温馨出事了,像是心梗,很厉害,叫我过去,一块去医院。”
“我说一大早的,听到救护车的响声,原来是他。”
王屾穿好衣服,“我走了。”又看了一眼刘萍的屋,“劝劝她,我想办法。”
办公楼下,黄安然很焦急的样子,他正在接电话。
耿昌也在,王屾过去,“怎么啦,这是?”
“温书记住院了,很厉害,可能是心梗,正在抢救。”
“啥时候的事?”
“今早上,医院打过电话来,高书记不知怎就知道了,打过电话来问,黄书记还不知道,正冲着秘书发火呢。”耿昌低声和王屾说。
这时,龚凡生和齐东平也匆匆赶来了。
黄安然挂了电话,冲着王屾走过来,“简直是招鬼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还不知道,高书记已经知道了,手下这帮混蛋简直是木头,还都在被窝里没睡醒呢。”
“别急,其实,这应该是个意外,这种病根本没预兆,说来就来,咱快去医院看看吧。”王屾劝着。
黄安然点点头,“使人可气的是有人打小报告呀,坐我的车。”
见车一溜烟走了,龚凡生看着,“昨日的仇人,今日儿倒成了亲密伙伴了。”
“快上车吧,龚书记,哪还顾不得这些了。”
车上,龚凡生还愤愤不平,“连理也不理咱,还跟着他后面瞎捣鼓啥,说不定把咱卖了,咱还帮他数钱呢。”
“行了,龚书记,黄书记也没有办法,根基还未稳呢,没见昨天会上吗,高书记为啥把王屾叫到他身边,很有警告的意味。以为黄书记真信任他吗,不过是权宜之计,利用他罢了。”耿昌说。
“也就是说咱没利用价值了?”龚凡生反了句。
“老龚啊,别添乱了啊,眼前最要紧的还得共度难关,我听说啊,临死的人可啥都说的,要是不捂住温阎王得嘴,王屾那机灵鬼,一句话很可能把咱看个明白。”
“明白就明白,还怕他怎的,我就不信咸鱼还能翻了身。”
“好了,老龚,我就猜想是不是温书记昨儿就犯了病,所以才叫不开门,要是马上上院的话,也许还能救。”
齐东平点点头,“耿书记说的对,可也没听说温书记有高血压啊。”
说着话儿,已经到了医院里,黄安然和王屾已经进去了,三人也匆匆赶了进去。
急诊室的门口,老太太看上去并不着急,她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小声的说着,“这两天他就很反常,也很烦躁,更没有胃口,还不让我出门,电话也不让接,就那样闷在那儿,昨晚上折腾了半晚上,天不亮就起来了,我当时困极了,也没管他,当我醒的时候,他瘫在厨房门口已经不醒人事了。”
王屾听着,装作很着急的样子。其实,他心里明白,也许是看到地下室里的那只小燕子吓得,很有可能。
这时,舒金匆匆过来了,“黄书记,市医院的心脑科专家马上就到了。”
黄安然点点头,“有没有转院的可能?”
“来不及了,已经昏迷了,很可能心脏的动脉堵了,要有思想准备。”
王屾安慰着老太太,“要不您先回去休息下,我们在这儿盯着。”
老太太攥着王屾的手,“小王呀,”像是有很多话对他说,却没有说出来。
“黄书记,要不我先送伯母回去休息一下?”
黄安然忙说:“行,”又和老太太说:“伯母,您先回去休息一下,我们在这儿盯着。”
老太太点了点头。
王屾就扶起她来,“我让乔娜派人照顾伯母,一会儿就回来。”
王屾和舒达把老太太扶到屋里,他支走舒达,“要他去找乔娜安排人过来。”
舒达走后,王屾就给老太太倒水,暖壶里还真没水,他就进了厨房。正如他所料,地下室的门大开,他一拧开关关死了,这才在煤气灶上烧水。
很快的,乔娜和刘芳来了。
在院子里,王屾说:“烧着水呢,你们照顾着伯母,我去医院。”
两人答应着。
去医院的路上,王屾暗暗松了口气。
舒达看着他,“王哥,他把你害得够惨了,你还这么热心的跑前跑后。”
“不能这么说,他无义,咱不能无情啊,怎说也相处了那么久,知遇之恩不能忘。”
“王哥,你真好,他们那么算计你,你还帮他们,很多人都为此愤愤不平。”
“呵呵,也不能这么说,主要还是为了工作。”
当王屾赶到医院,市医院的专家已经进入急诊室抢救了。
齐东平和黄书记说着,“温书记的子女都通知到了,正在往这儿赶。”
舒金从抢救室出来。
“怎么样,舒院长。”黄安然着急地问。
舒金摇了摇头,“晚了,希望不大,黄书记,还是到休息室吧。”
所有人都跟着舒金来到了休息室。
“黄书记,各位领导,准备吧,心肌大面积坏死,很难再恢复了,顶多也就还有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心跳已经在二十以下,主要靠呼吸机呼吸。”
下午两点,温馨走了……
听说临咽气的那一瞬间,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嘴巴也张得大大的,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可惜,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他的孩子们都赶到了,赶上了他最后一口气儿。
老太太很坚强,只掉了几眼泪,根本不用孩子们看护,反过来安慰着孩子们,“你爸临走没受罪,这也是他的造化……”
追悼会办得很隆重,董书豪代表省委参加了追悼会。
人死了,是非功过如过往云烟,一切消失得干干静静……
孩子们把老太太接走了,温馨住的小院空闲起来。王屾担心地下室的钱,偷偷去了几次。还好,没人发现。看来,温馨做得很隐秘,恐怕连老太太也不清楚。可他也有顾虑,难道老太太一点也不知?这个疑虑一直缠绕着他,他总是放心不下,总是小心翼翼。
不管怎么样,这些钱是国家的,不能让外人得了去,真要是让黄安然他们知道了,如蚊子见了血,还不吞噬的干干净净。冥思苦想后,他有了主意,去和黄安然说,要和刘畅结婚了,能不能把温书记住的房子分给他。
黄安然很痛快的答应了。的确,这些日子,王屾给他出了不少力,招商的事儿稳住了,一切工作渐入正规,他觉得这把交椅也坐稳当了,正想找个机会表示一下呢,王屾这一提他能不答应。而且,以王屾的职务,分这套房子也是理所当然,谁也不会有啥意见。
王屾暗暗松了口气,宜早不宜晚,找了几个人粉刷了墙壁,又买了家具,新房总算布置完了。对于王屾突然决定结婚。刘畅觉得有些过急。但是,自己年龄也不小了,都二十七岁了,也到了结婚的年龄。所以,她尽管有些诧异,也很痛快的答应了。从开始说结婚到举行婚礼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双方父母都觉得仓促,啥也没准备。但也都很高兴,都来参加了他的婚礼。
殷秀琴没有来,而是托黄安然捎来了礼钱。
在举办婚礼这件事上,黄安然很卖劲儿,几乎是他主持。他心情很好。是啊,能不好吗,想得到的得到了。而且,少了王屾这个情敌,他和殷秀琴的事也说开了,终于踏进了高书记家的门坎,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以后的仕途更加辉煌。人逢喜事精神爽,他都有点得意忘形了。倒是龚凡生他们和他有隔阂了,整天围他屁股后面转,甚至为他得罪了不少人,特别是对王屾,几乎明着站在他的对立面。虽说也得到了所想要的。但是,看他近些天来和王屾走的那样近,心里就不舒服,有被他出卖的感觉。他们心里都酸楚楚的,不免牢骚满腹,又不敢当面发作。而王屾对他们的冷他们是感觉到的。也想修补关系,但还不敢明着来,毕竟还碍于黄安然的面。两头不讨好,这种事儿真的不好受。
温馨住的院子是五间房,大概一百个平方,每个房间都是相通的;院子南北有十米,很宽阔的,南屋除了过道是四间,一间伙房,两间饭厅,还有一间杂室。
每到厨房里,王屾看着那个开关就出神,为何不把开关设在杂室里,那间屋很少去人,应该很隐秘啊。却偏偏设在显眼的厨房里,难道最显眼的地方最隐秘?忽然想起温馨明月小区的那套房子,以他猜测,老太太肯定不知道。老太太要是不知道,那他的孩子们一定不知道,那钥匙呢?他一定藏起来了,藏哪儿呢?他满屋的看着 ,熬得稀饭沸出来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