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起来刚整理好床铺,王屾端着半盆子热水进来了,“洗洗,我把饭端这儿吃。”
“你洗了吗?”
“你先洗,女士优先嘛。”
“那多不好意思呀,咱一块洗。”说着,去她屋里拿来洗面奶,“用一下,很清爽的。”
“你们女人的东西,我可不喜欢用。”
“为啥,嫌我脏是不是?”
“哪里话,我洗脸从不用啥,这是习惯。”
“和我在一起,你就得改一下,这是专门给你买的。”
“专门给我买的,啥意思,你早有预谋啊。”王屾笑说。
“是又怎么样,不为你我能到这山旮旯里来?”
王屾笑了,“我猜得没错,你被我蒙住眼睛了,小心我把你吞吃了。”
“你真把我吞了那就好了,咱能和和美美的在一块生活一辈子。”
“你们女孩子就会做梦,劝你啊,打消这个念头,就像这石头墙,没有门,硬走,可是是要撞得头破血流的。”
李敏嬉笑着,“还认真了怎的,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高,你还没入我眼呢。”
“这就好,刚才下了我一跳,你快点吧,我去端饭。”王屾放下毛巾出去了。
李敏嘟着嘴,又看镜子里的自己,有个心上人陪着,比啥化妆品都养颜,禁不住的,她笑了,还冲自己做个鬼脸,管他以后呢,先享受现在。
不管怎说,他已经同意和自己在一起了,虽没有肌肤之亲,那也是早晚的事儿,只要自己再主动点,男人嘛,我就不信他能忍得住。
老韩头一块把饭送过来了,看见李敏一脸歉意,“吓着你了。”
李敏笑着摇摇头。几样小菜都是山里的特色,酸酸甜甜的,很开胃。
吃着饭,李敏小声问,“看见那些蛇了吗?”
“看见了,都在墙角的竹篾里,韩大爷封得结结实实的,他还要我和你说说,千万别对外人提起来。”
李敏点点头,“可是,要是不弄走的话,天天提心吊胆的,白天还好说,晚上怎办。”说着,她一脸坏笑,“只要像昨晚上那样睡,我就保密。”
王屾笑话她,“还拿这要挟我呀,我求之不得,只要你愿意,我还怕啥。”
“你,你真坏,一个床睡那是没办法,你可不能有别的想法,以后我还嫁人呢。”
“还嫁人,要是让人知道了,你就别想嫁出去了。”
“正好,等你跟嫂子离了婚,咱们在一块正好。”李敏笑说。
“说啥,可别打歪主意。”
李敏哼了一声,把碗筷一丢,“你送去吧,韩大爷那儿我可不敢去。”
“找借口,找借口是不是?做女人就得勤快,懒女人谁稀罕呀。”
“你、谁懒呀。”
“呵呵,跟你闹着玩呢,你再审一下昨晚的规划,等季书记来了给他看看。”李敏答应着去了她的屋里。
季福来来得很早,王屾刚从老韩头屋里出来,他骑着辆破自行车已经到了院里,看见王屾,忙下了车,“怎样,还习惯不?”
“还行,这么早啊?”两人说着,来到季福来的办公室。
“发展规划已经完成了,一会儿你审一下,不切实际的地方咱们再商讨,我的意思呢,趁着秋闲,抓紧把这条路给修了。”
“好啊,太好了。”季福来两眼放光,“我就知道,你一来准会有大手笔,说吧,我做啥。”
“我初步考虑了一下,要修路就得钱,没钱啥也干不成,你看看,能否组织全县群众出点义务工,这样花钱少点。”
“成啊,山里人有的是力气,这个我组织,千八百人能组织起来。”
“好,还有,组织公路局尽快把施工标准拿出来,咱商议一下尽快定下来。”
“嗯,这个事让毛舜筠负责,我给她打个电话,让她过来,你们认识一下,这个老毛啊,可是个修路的行家,正愁无用武之地呢,”说着,拿起话筒,使劲的摇着,大声地喊着,“对,接公路局。”说着挂了电话,“还有呢?”
“我要的可是整个县的规划图,是个大布局,别零打碎敲的弄些小图来。”
季福来吃惊地看着他,“怎么,你想修高速公路呀。”
王屾笑着摇摇头,“高速公路咱修不起,最起码也得双车道吧。”
“双车道,那得多宽?”
“三十米。”
“三十米?”
“怎么,季书记,嫌窄?咱可再商量。”
“不是,我是说太宽了,那得花多少钱啊,实话告诉你,我积攒了这么多年,手里也就这个数。”他伸出两个指头。
“两千万?”季福来瞪大了眼睛,“两千万呢,咱县里可从没有这么多钱,我是说二十万。”
“二十万。”王屾笑了,“二十万能干啥,马上打个报告给市里,今年的扶贫款全给咱。”
季福来笑笑,“还是你打报告吧,我写的不好使。”
这时电话响了,季福来又吆喝起来,“老毛吗,抓紧到县委来,是,哎呀,你快点吧,让他们接待,你快过来。”
挂了电话,“说是公路局领导来视察,年年来视察,说得比唱的好听,这些年了,啥事也没给办成,土特产到弄了我不少去。对了,回家的时候,我给你弄点土特产,核桃,大枣舔栗子,那可是咱这儿的三宝。”
“算了吧,无功不受禄,我前脚拿走了,你后脚就骂我呀。”
“王市长,你这是说啥。”季福来有点急,看来他是个实诚人,当真了。
“开个玩笑,咱还是说正事吧,说干就干,钱你尽力凑,不够的我去讨要。”
“行,我就等你这句话,哎呀,王市长,您几句话说得我热血沸腾,真要能给乡亲们修条像样的路,这辈子我知足了。”
“呵呵,季书记,你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啥千里啊,这还不是遇上了你这个活菩萨来救苦救难,我才看到了希望。”
“活菩萨?”王屾摆摆手,“咱共产党的干部可不信这个。”
“对、对,我呀,简直不知说啥好了。”
这时,一个中年妇女推门进来,“季书记。”
“来、来、来,”季福来招呼她,“我来介绍,这是调到咱市挂职的王市长。”
王屾忙站起来,“这是县公路局的局长毛舜筠同志。”
两人握手,“你好、你好。”
让着坐下,季福来说:“毛舜筠同志可是一九七九年的工农兵大学生。”
毛舜筠坐下笑笑,“清华大学毕业的。”
“是吗,季书记,你这儿卧虎藏龙啊。”王屾开着玩笑。
季福来很高兴,他对毛舜筠说:“老毛啊,你不是光嚷嚷着修路吗,这回成了,王市长来就是为这事儿。”
“是吗,王市长,这可太好了。”毛舜筠一脸的笑,两个腮红就像盛开的桃花。
王屾打量了她几眼,她看上去也就五十岁的年纪,眼角的皱纹清晰可变,一双核桃大眼出奇的大,微黄的面皮,就是嘴角有点耷拉,一头齐耳短发显得很精神,又透出一副刚毅,一看就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王屾笑着,“全县的公路规划怎样,是怎样的标准?”
“全部是三级标准,每年都在修改上报。”毛舜筠说。
“这些年争取了多少资金?”
她笑笑,“很有限的一点,现在的路,修修补补还不够。”
王屾点点头,“这样,既然要修,起点要高一点,咱不干重复工程,修一段是一段。我的意思,双向四车道,省路标准。”
“好啊,我回去马上安排,重新测量,调动一切力量,尽快完成施工资料。”
“好,关键线路可请市测绘局帮助,季书记,咱就这样分工,时间不等人呢,赶到上冻,完成路基。”
“好、好、好,王市长,咱成立个修路工程项目部,你任政委和总指挥,我当团长好不好?”
“这是你分内的工作,具体怎样做你们县里拿意见。”
李敏把规划大纲送过来,王屾递给季福来一份,“你们县常委可以讨论一下这个大纲,我现在去趟省里。”
季福来像接圣旨似的把规划大纲接了过去,满口答应,喊来办公室秘书马上下通知开常委会,也要毛舜筠列席。
王屾和李敏说了声,“准备一下,咱去市里。”
李敏去准备了。
季福来却有点歉意,“您看,咱县委的一个老同志得了疾病,用车送他去市医院了,要不,你们明天去吧。”
“没事儿,我们去坐公交。”
“到公交点得有二十多里的路,这可怎办?”季福来急得团团转。
“没事,季书记,我们走着去,走走这大山,算是旅游了。”
“那可辛苦你们了,我让老韩头给你们准备点吃的。”说着,季福来就向外走。
“不用了,路上买点就行。”
“这二十多里路,难得有户人家,有钱也买不到。对了,王市长,把车票留好,咱县里报销。”
王屾笑了,“算了吧,你们忙吧,我去让老韩头准备点吃的。”
两人客客气气的把王屾送了出来。
王屾去了韩老头哪那儿。进屋来,看到墙角的竹篾已用草苫子封住了,他却能听到蛇的吱吱声。
“韩大爷,我们准备去趟市里,给我们准备点吃的吧?”
“准备点吃的?”老韩头用手搔着头皮,“这样,你们稍等一会儿,俺给你们烙张大饼,再拌点羊脸。”说着,就要去伙房。
“韩大爷。”他指指墙角,“还安稳吧?”
“刚才被我一顿训,老实多了,这东西通人性,千万要保密呀,”老韩头低声叮嘱他。
王屾点点头,“我先过去了。”
“好嘞,等会儿我给你们送过去。”
现在,县委大院里人多起来,都是自行车,烂车棚里摆的满满的,有很多和王屾一面之缘的,都下车来和他打招呼。王屾只是应着,他根本认不过来谁是谁。
屋里,李敏还在梳洗打扮,看王屾进来,问,“我的笔记本怎办,放这儿有点不放心。”
“有啥不放心的,你把这儿当旅馆呀,这是县委大院,还有派出所住这儿,谁还会来偷你的电脑。我看这儿的民风挺好的,没有传说的那样糟。”
“这可是你说的,丢了你赔。”李敏看着他笑。
“行,不就个笔记本吗,家里有一个,比你这个好,丢了到时候还给你就是了。”
“吹牛,我这可是2G的,至今国内还没有呢,还比我的好。再说,我里面这些东西你赔得起吗。”
“真的啊?那我送老韩头屋里去。”王屾笑说。
“这还差不多,别光站着呀,帮帮忙收起来。”
“好,我给你当个勤务兵好了。”
“行,我雇你。”李敏和他开着玩笑。
王屾看她脚穿的半跟马靴,“你这鞋走不了山路,换个平底的。”
“走山路,咱走着去吗?”
“是呀,走着去坐车,你以为还用轿子抬你去呀。”
“你说啥,我的妈哎,跟着你可倒霉了,堂堂的副市级干部还得走着去坐公交车。”
王屾笑了,“以为我还真是市级干部啊,那都是虚的,人家给个面子,好给人家干工作,我估计着得走二十多里山路呢,你这鞋怎行。”
“可是我没有平底鞋呀,这就是最矮的了。”
“那怎办呀,要不我自己去?”
“不行,就是光着脚我也跟你去。”
就在这时,听到老韩头喊他,忙从屋里出来,“韩大爷,这么快呀,你可真麻利。”
“呵呵,习惯了,在部队做饭不麻利不行啊,要是急行军,比这还快,战士都是跑着吃,不快行吗。背上这个竹筐,走路方便,里面有油饼,拌好的羊脸,还有些小咸菜,水葫芦。”
“谢谢大爷,这个竹筐好背吗?”
“好背,就这样背在肩上,可舒服了,山里人出门就背这个。”老韩头给他做着示范动作。
王屾试了试,觉得还行。
李敏从屋里出来看着他笑,又进屋去,提出她的笔记本来,“韩大爷,这个放你屋里,不要让别人动。”
老韩头忙接过来,“行、行,俺给你保管着,放心吧。”
季福来正在开会,王屾也没打搅他,和李敏走出了县委大院。却看外面人来人往的,小商小贩叫卖声不断,空气里还弥漫着一种混杂的香味。
“今天是集市呀,正好,咱买点水果去。”李敏很高兴。
“还得给你买双平底鞋,今天我可带钱了。”王屾笑说。
“好啊,就花你的钱,也该你表现表现了。”李敏很高兴,又去挽他的胳膊。
“别呀,忘了咋跟你说的。”
“我才不管呢。”李敏紧抓了他不放。
“那你背着筐,你看看,这儿都是女孩子背筐,还没看见有大老爷们背的。”王屾笑说。
“行,那你给我,我也试试。”
“好嘞。”王屾把筐送她肩上,她那里受得了啊,还没走几步就吆喝,“不行不行,我喘不过气来。”
王屾忙接下来又背在自己身上,笑话她,“说你不行吧。”
李敏揉着肩头,“要不,咱还是送回去吧。”
“走吧、走吧。”王屾拉着她,两人步入了街市。
市上正是上人的时候,不是很挤。李敏看啥也新鲜,啥也买点,买好了往筐里一扔,还真是方便。走过了大半个街市,已经买了不少东西,王屾忙拦着她,“咱不是赶集,买这么多,吃得了吗,光累我,你又不背。”
李敏丢他个媚眼,看来,她很开心。
就在这时,忽听到女孩子的哭喊声。前面围了一群人,两人忙凑过去看,却见两个男人拼命地在拉地上的一个女孩子,女孩子哭喊着说他们是人贩子,要把她拐出大山去,并不时地喊着救命,两个男人连拖带踢,人群一下子散开了,没有一个人敢说句话。
王屾一下子拦在两人面前,神色严厉,“放开她。”
两个男人一怔,吓了一跳,上下打量着王屾,一个个子稍矮的男人松开女子,走向前,“外地的吧,背上个竹筐就以为自己是山里人了,可惜装的不像。不过嘛,倒是个有钱的主,你要吗,可以卖给你,拿钱来,怎么样?这可是个水灵妹子,还是个雏儿,鲜嫩着呢。”男人嬉皮笑脸,下流无耻,又很横,还威胁他,说着话,还故意摸摸腰里硬邦邦的东西。
李敏有些怕,紧紧抓着他,握着他的手都有点发抖。
地上的那个女孩像是看到了救星,大喊着救命,还不时地磕头,被抓她的男子打了两个嘴巴嘴还还骂着,“奶奶的,遇上鬼了,你再喊,我当众奸了你。”发着淫威,一只大手已经袭向女孩的胸部,一扯,露出了半个奶子。
也就在这时,那个男人一下子栽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就像犯了羊角风,女孩子爬起来就跑,另外一个男人急眼了,也不管自己的同伙,奔过去抓住了女孩子的头发,还没等发威,王屾已经捏住了他的手腕子,男人哀嚎着,松开了女孩,王屾就像玩游戏一样,向上一提,往下一摔,别人还没看清呢,男人已经摔倒在地上,就像被人定住了,一动不动。
李敏愣愣的看着他,还没看清怎回事呢,两个蛮横的男人就被制服了。
“打110。”王屾对李敏说。
李敏这才明白过来,掏出手机打电话。
女孩子一下子跪在了王屾面前,围看的人也大声叫好。
王屾扶起女孩子,看她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的,两眼泪汪汪。
“这到底怎回事啊,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俺不认识他们,正在南坡种甘薯,就被他们绑架这儿,到了集市上才敢呼救。”
“原来是人贩子,没事了,快回家吧。”
李敏过来,“打通了。”
看着女孩子扯破的衣服,王屾和李敏说:“那儿有买衣服的,和她去买件衣服。”
李敏和女孩子去了,王屾笑看着地上的两个男人,“你们胆子可真大,大白天的绑架人。”
两个男人翻着白眼,在地上直哼哼,很快的有两民警跑过来,看是王屾,都像认识他,一个标准的敬礼,“王市长。”
王屾笑笑,指着地上的两个男人“这是两个人贩子,你们看怎处理啊?”
民警掏出手铐,一铐两个人,并大声的叱喝着,让他们起来。
两个男人直哼哼,腿脚就是不能动。
王屾笑着,不经意间触动了两人一下,两个男人能动了,大声的喘息着,从地上爬了了起来。民警还从一个男人的腰间搜出一把砍刀来,虽然是一把生了锈的大砍刀,也把围看的人吓了一跳,纷纷向后躲。
“回去好好审审吧,他们不像是初犯。”
民警又是一个标准的敬礼,“是,王市长。”
一名民警押着两个男人走了。
听说他是市长,人们都好奇起来,不知谁先拍了一声巴掌。顿时,掌声雷鸣般的响起来。
李敏和女孩子走了过来,女孩子换上刚买的衣服,竟羞色起来 。
“你是哪个庄的,我让民警送你回去。”王屾问她。
女孩子看了他一眼,“俺是营区八村的,俺自己能回去,不用送。”
王屾看着另一名民警,“你看要不要录口供呀?”
“王市长,俺简单问几句就行,这样的事儿很多。”
“很多!很多绑架妇女的?”
“不是,王市长,您误会了,俺是说很多的女孩子都自愿出去的,咱这儿不是穷吗,像今天这样的可能是个别,俺问几句。”
民警把女孩子叫到一边,随便问了几句,又在纸上记着什么,还让女孩子签了字,又走到王屾身边来,“绑架她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她表叔,一个是她二舅,两个人已经给她父母了三千块钱,她却死活不愿意出去。”
“原来是这样,这不就是卖儿卖女吗,怎还有这样的事儿。”
“王市长,咱这儿穷,这样的事很多。”
“好吧,那你回去吧。”
民警走了,两人领着女孩子走出了集市,通过女孩自己介绍,知道她叫阿花,家里还有两个阿哥,两个妹妹,大阿哥因为娶媳妇还差三千块钱彩礼钱,所以就把她送出去找个婆家。其实,她也同意了。可是,路上,二舅和表叔对她不怀好意,她害怕了。所以,经过集市的时候她就呼救,说啥也不跟他们走了。
其实,这些事儿都知道,送出去给人家当老婆,怎也不能便宜了外人,又不能多卖钱,很多女孩子就是这样破了身。再说,这个二舅和表叔都是多少年没走动的亲戚,更没啥亲情,本想在坡上两人尝个鲜,怎奈被人冲散了,没下手。
“那刚才你为何说一个是你二舅,一个是你二叔。”
阿花看了王屾一眼,“阿爸阿妈说的,俺以前没见过。俺也不想他们进监狱,他们毕竟给了俺们家钱,所以俺不想害他们。”
阿花说话有点语无伦次,前后矛盾,不过大体意思也听明白了。王屾冲她点点头,阿花的善良使他禁不住唏嘘,用手弄了弄肩上的背带,乍一背着个大竹筐,很不习惯。
阿花看他很不舒服的样子,忙说:“俺来帮你背吧。”
“不用、不用,我行。”王屾笑说。
“还是俺来背吧。”不由分说,接过背篓背在自己身上。
李敏笑他,“有福之人就是有福呀,舒服了吧?”
“你还说,应该让你背,这可都是你买的东西。”
“我买的你不吃呀,可都是为了你。”李敏白了他一眼。
“为了我,啥也为了我是吧,那谢谢啊,快走吧,”两人光管说了,阿花已经落下了他们,不得不在前面放慢脚步有意等他们。
说真的,看两个人说说笑笑的,阿花有点不好意思。
李敏赶上来,“小妹妹,今年多大了?”
“十八。”“上过学没有?”
“上过,上到小学三年级。”
“平常在家干些什么呀?”
阿花紧张的不时揪自己的褂子角,“下地,割草喂猪,干家务活。”
“这两个人放回来后,会不会去你家要钱啊?”王屾问。
阿花看了他一眼,没作声。
“这还用说,一定会去要的。”李敏替她回答了。
王屾想着,“你家离这儿还有多远?”
“翻过两道山梁就是了。”
“能不能领我们到你们家看看呀?”
阿花点了点头。
走山路,不是上坡就是下坡,还真累人。
刚才,在集市上这么一闹,李敏也忘了买鞋,她穿着半高跟鞋可受苦了。“不行了,两只脚都疼了,歇歇、歇歇。”她吆喝着,双手扶着膝盖,喘息着,很狼狈的样子。
“我说让你穿平底鞋你还白眼,受苦了吧?”
“你敢嘲笑我,背我走,否则不走了。”李敏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不起来了。
阿花捂着嘴笑。
王屾睁大眼睛,“这才走了多远呢,三里地没有,就让我背着你啊。”
“是,不背不走了,我的脚上一定起泡了,很疼。”
“那咱还是歇会儿吧,吃点东西。”
听他这么说,阿花赶紧把背篓放下来放到他们面前。
王屾伸手就去拿,李敏打落他的手,“这可都是我买的。”
“你买的就不能吃啊。”王屾笑着,又招呼阿花,“过来、过来,咱就吃,看她怎办。”
阿花笑着,没好意思过来。
王屾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还没吃饭吧?”说着,拿出老韩头烙的大油饼,撕了一大块递给阿花。
阿花接了,饥饿使他不再羞色,扭头一边大口小口的吃着,看她真是饿了。
老韩头烙的大饼香酥可口,王屾吃了一口,又撕一块递给李敏。
“我还没洗手呢。”
“哎呀,你就别那么讲究了,快吃吧。”
李敏四周看了看,也没洗手的地方,只好接过来。
王屾又拿出拌好的羊脸,还有各样小菜招呼阿花过来吃。阿花还有点忸怩,小脸红红的。
“阿花,过来吧,你帮他背筐,多吃点,让他少吃点。”李敏笑说。
阿花走过来,蹲在他们面前。就两双筷子,王屾把筷子递给阿花,“吃吧,吃羊肉,我可下手了。”他说笑着,用手抓了块咸竹笋吃。
阿花又把筷子递给王屾,王屾没接,“你用、你用,我用手比你们用筷子好使。”他说笑着,使阿花不再那么生分,但还是很羞色。
“阿花啊,快吃,别管他,他是个男人,就得照顾咱女孩子。”
“对、对、对,你就叫她阿姐吧,你阿姐说得对,男人是女人的保护伞吗,应该的,你们先吃我看着,你们吃完了我再吃。”王屾故意这么说,是想让阿花别那么紧张。
“说得好听,那你还吃呀,放下,等着,看我们先吃。”李敏不依不饶。
王屾嘿嘿笑了,“我是说先让阿花吃,也没说让你先吃呀。”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女人呀?”
“阿花,看你阿姐的嘴多厉害,够刁钻的吧。”
阿花放松了心情,觉得和他们在一起很舒心,有被重视的感觉。这可是她从小没感受到的。在家里,阿爹重男轻女,有点好吃的他和亮哥哥先吃,再就是两个妹妹,她和娘最后,往往还到不了饭桌上吃,拿个甘薯,端碗玉米糊糊在一旁吃,有时一点咸菜也吃不到。
香喷喷的羊肉诱惑着她,别看家里喂了这么多年羊,还从没吃过羊肉呢,吃一块,满嘴留香,禁不住吃第二块。食物的诱惑使她了少女的羞色,一个大油饼,她吃了一大半,拌羊脸也基本让她吃了,吃到最后,禁不住打嗝,忽的抬起头来看到王屾和李敏,马上不好意思起来,“俺好几顿没吃了。”
“没关系,吃吧。”李敏忙把水葫芦递给她。
为了不使她不好意思,王屾躲到一边去了,看着满目的荒山,崎岖不平的羊肠小道,第一想到的就是这里的人们很苦,很贫穷,为了改变贫穷落后的局面,这路非修不可。
李敏从水葫芦里倒出点水让阿花洗了把脸,夸赞道,“好俊俏的阿妹,你快过来看看。”他招呼王屾。
王屾笑着走过来,不时地点头。
阿花更不好意思了,红晕爬满脸,她扭头一边,不好意思的笑了。
三个人又上路了,李敏走了百多米,一不小心,崴脚了,疼得她蹲在地上龇牙咧嘴的,“什么破路呀。”
王屾忙给她脱下鞋来看,又轻轻给她揉着,李敏双手护着不让,看来是真疼了,也顾不得淑女样了,抱着个脚,那神情都快哭了。这可怎办,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阿花也很急,可她也没办法,“翻过前面的山梁就是俺家了,要不俺回家叫人去?”
“离着多远啊?”王屾问。
“十多里路吧。”
“算了,还是我背她吧。”王屾说着,扭过身去。
李敏当然愿意啦,她趴在王屾背上,很享受的样子。
王屾把她背了起来,“你还不轻啊。”他笑说。
“你是说我胖吧,我还不到一百一十斤呢。”李敏捶着他的背。
背上她,明显的加快了。
阿花也活泼起来,给王屾介绍着这里的风土人情。李敏舒服了,禁不住伏在他背上偷笑,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双手绕着他的脖子,紧紧贴在他的背上,要是一辈子这样该多好啊。
王屾背着她,好像并不觉得累,心情还很好,“阿花,会唱山歌吗?”
阿花点点头。
“那就唱一个吧。”李敏说。
阿花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唱支山歌给党听,我把党来比母亲,母亲只生我的身,党的光辉照我心……”
王屾听着,感触颇深,老区人民的心中对党的感情很深呢。
“山下就是俺家。”阿花说,忽而心情又沉重下来,脚步也明显的慢下来。
“怎么啦?阿花。”王屾问。
“俺怕回家后,阿爸再把俺……”
她没有说下去。
王屾想了想,“这样,到你家后,我跟你阿爸说说。”
“对,我非好好说说你阿爸,都啥年代了还卖孩子。”李敏说。
“阿爸也是没办法,他不是卖俺,是让俺到山东找个好婆家,过上好日子。”阿花低低的说。
“你还为你爸辩护!”李敏有点不高兴,捶了一下王屾的背。
“我说你轻点,你打我干啥,我可是背着你呀。”王屾扭头笑说。
“你还笑,你也算这儿的父母官了,眼看着你的子民穷的卖儿卖女,你还笑得出来。”
“我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笑你,你的脚还疼不疼呀?”
“不疼我也不下去。”
“还耍赖皮。”又安慰阿花,“不要紧,我去跟你阿爸说说。”
阿花的家就在半山腰里,零零散散的几户人家,离得还很远。走近了,几间低矮的石头房子出现在眼前,门口有好几个人在忙活着什么。
李敏说:“快放我下来,让人家看见笑话。”
“你的脚行吗?”王屾低声笑问。
“都被你看穿了还取笑我。”李敏偷偷笑着。
“这样好,我喜欢背着你。”王屾和她开着玩笑。
李敏挣扎着,在他的脖颈上轻轻咬了一口,王屾这才放他下来。
“阿爸。”在一个中年汉子身边,阿花叫了声。
几个人都很惊奇,看着她,又看着王屾和李敏。
“阿花,你怎么回来呀,他们是谁?”看上去挺干瘦的男人问。
“是他们把俺救了回来的。”阿花低声说。
“救啥救呀,你这个丫头,怎这么不懂事呢,钱已经给了人家……”
一个中年妇女从家里跑了出来,“阿花、阿花,”抱着闺女抹眼,紧跟在身后的两个女孩儿差不多和阿花长得一模一样,都跑过去搂着阿花哭。
阿花的阿爸却很生气,使劲的扔下手中的绳子。
王屾笑着向前,“你是阿花的俺爸吧?”
他点点头,“你是……”
“我是来你们县挂职的,在集市上碰到了阿花就把她送回来了。”
“你是到县里挂职的?”阿花的阿爸打量着他。
“是啊,他是琼德市的副市长,来你们县挂职。”李敏介绍着。
所有人都惊奇了,怔在那儿。李敏又指责阿花的阿爸,“这都啥年代了,你还把阿花卖出去,拐卖人口是犯法的,是要坐牢的。”
阿花的阿爸明显的被她这几句话镇住了,嘴嘟囔着,“这是俺的孩子……”
“你的孩子也不行,你的孩子就能随便卖呀,就凭这一点,得判你个十年八年的。”李敏看上去很气愤,就像一个法官,说起话来掷地有声。
阿花的阿妈忙说:“俺不是卖孩子,俺是让她到山东找个好婆家,过好日子。”说着,眼泪汪汪的。
“说得好听。”
李敏还要说啥,王屾冲她使了下眼色,笑呵呵地说:“没啥事儿,这家里是不是办喜事呀?”
“阿旺后天娶媳妇。”一个帮忙的说。
“哦,那你们忙吧,能请我们到你们家坐坐吗?”
阿花的阿爸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往家里让,还领他们到新房里看了看,就忙让到正屋里,又是沏茶,又是拿烟。
“谢谢你们把阿花送回来,不管怎说,这是个天大的人情,俺们全家感激您们。也怪孩子不懂事儿,她不愿意去,好不容易做通了工作。”
“她不愿意去,你们干嘛让她去?”李敏问。她说话就这么冲。
阿花的阿爸哑口无言了。
阿花的阿妈叹着气,“不瞒你们说,俺是没有办法,她阿哥要结婚,光彩礼就一万五千多。”说着就抹眼。
“是啊,彩礼都送过去了,人家再来要,拿什么给人家。”阿花的阿爸一脸的愁。
王屾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来,又看李敏。李敏拿出钱包,把一沓钱递给王屾,王屾数了数,三千五百多块,他递给阿花的阿妈,“这是三千五百块钱,就这些了,不够的话再想想办法,把钱还给人家,再苦再难咱也不能走这条路。”
阿花的阿妈有点懵了,钱塞到了她手里才回过神来,“俺怎能要你们的钱呢,无亲无故的。”
“拿着吧,孩子不是结婚吗,就算是我们的礼钱了。”
阿花的阿妈看着男人,两口子一下子给王屾跪下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很多人围在屋门口,就那样呆呆的看着,谁也不发一言。也许,这样的事从来没遇到过,不但把阿花送回来,还给他们那么多钱,人家可是市里的大官呀,都羡慕,更多的是嫉妒。
没想到,阿花的阿爸还是个倔强汉子,说啥也不要。
“哎呀,你就拿着吧,不让你还的,这可都是为了阿花。”李敏烦气的说。
“那这样,阿花你们带走吧,钱俺留下。”阿花的阿爸说。
“你这个人怎还这么不识好歹呢,以为我们是买阿花吗,那我们不成了人贩子吗。”李敏气笑了。
“俺不愿欠你们这个人情,俺也还不起。”
“谁让你还了,真是不识好人心。”李敏生气了。
“那好吧,就按你说的,等会儿我把阿花带走。”王屾笑说。
阿花的阿爸这才把钱接了。
李敏看着王屾,想说啥,王屾没让她说。“咱走吧,人家还挺忙,就不打扰了。”
阿花的阿爸非留他们吃了饭再走,看来还挺仗义的。
王屾解释着,“我去市里还有急事,过两天吧,也许能赶上你儿子的婚礼,到时候再来喝杯喜酒。”
一家人千恩万谢把他们送出家门,阿花的阿妈叮嘱着闺女,眼泪婆娑。
没想到阿花还挺高兴,反过来劝阿妈。因为她知道王屾不是坏人,很乐意和他们在一起。再说,人家给了这么多钱,又答应让她跟着,她能不去吗。
出了村口,李敏小声地问,“你啥意思,让她跟着。”
“跟你做个伴呀,省得你晚上你不敢一人睡。再说,你那么懒,山里娃勤快,帮你洗洗衣服呀啥的,不挺好啊。”王屾笑说。
李敏白了他一眼,“你想得还挺周到,算你有心。”
“你的脚还疼吗,要不要我再背你?”
“背呗,啥也瞒不过你。”
阿花走在前面,看上去她心情很好。
“阿花。”王屾叫她。
她站住了,回头看着两人。
“以后呀,你就跟着你李敏姐,帮她洗洗衣服呀啥的。”
阿花很高兴,答应的也很干脆。
“你这是给我找了个小丫鬟呀,咱这是不是有了资产阶级自由化的思想。”
“不要上纲上线,她的工资我负责。但是,你不能欺负她,啥也让人家做。”
“我是那样的人吗。”李敏白了他一眼。
“阿姐,有啥要干的您给俺吱一声。”
“行,回去呀,我就把你打扮起来。”李敏和她说笑着。
到了停车点,三人等在那儿。
还真巧,不多时候车就来了。
可是,上了车,没走多远就让人家赶了下来。为啥,没钱买车票呀,钱一分不剩的都给了阿花家了。
下车来,李敏嘟着个嘴,“你说怎办吧。”
王屾嘿嘿笑着,“真是一分钱难死英雄好汉,咱走吧。”
“走啊,还有百八十里路呢。”李敏一咧嘴。
“累了我背你,不比坐车好吗。”王屾跟她看着玩笑。
阿花显得很不好意思的样子,“要不,你们等会儿,俺回家拿钱去?”
“算了,走吧,咱再想别的办法。”
这时,后面上来辆毛驴车,王屾赶紧招手,热情地和人家打招呼,并和人家说明了情况。
赶毛驴车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黑油的面孔。但很和善,也很豪爽。没有一点犹豫,停了车让他们上来。
虽说是毛驴车,但比走快多了。李敏还从没坐过,坐上去还挺新鲜。
王屾坐在车辕的另一边,和老头儿扯着,“大爷,你这是去拉货呀。”
“是呀,进城提货,家里开了个经销点,过几天就得去一趟城里。”
“收入怎样啊?”
“还行吧,一年三五千块钱,挺红火的。”老头儿很高兴。
王屾点点头,“大爷,你是哪个庄的?”
“斜八里的,就在那个山坳里。”老头儿用鞭儿往后指了指,又吆喝着驴,驴小跑起来。
李敏高兴地,“大爷,你的驴车太好了,颤颤悠悠的,就像坐轿似的。”
老头儿大笑着,一扬鞭子,驴跑的更快了。
“大爷,您贵姓。”
“免贵姓巫,巫富贵。”
“吴大爷啊。”
“不是吴,是巫,就是工人的工字,两边各一个人。”老头儿纠正着。
“巫山峡水的巫啊。”
“对了。”老头儿很好说,很开朗,嘴里驾驾驾的喊个不停。
“这个姓还是头一次听说。”王屾笑说。
“很少听说是吧,俺们都是巫彭的子孙,据老辈里传说,俺的祖先巫彭是上古炎黄时代皇帝的医相,尝百草,弄清药理,治病救人,深得皇帝宠爱,可俺们这些后代不孝啊,多少辈来没一个当医生的。而且,俺们的人丁也不旺,从俺老爷爷到俺孙子这辈都是单传。”
“是吗,炎黄时代可是华夏的开元时代,到现在得好几千年了吧?”
“四千七百六十年。”李敏说。
老头儿睁大了眼睛,“这么长啊。”看来他也弄不懂炎黄是啥时代。
李敏忍不住笑起来,心里想着,这老头儿真能扯呀,有意思。老头儿也不计较,“俺知道的都是老辈传的,谁知道是哪个年代,反正啊,俺巫姓不旺,村里就俺两家,那一家啊,到俺这辈上就断了,闺女七八个,就是没个儿。俺呢,宗祖保佑,姊妹六个,就俺一个男儿,到俺儿这辈上,第一胎就生了个儿。”老头儿呵呵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