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魏文瑞打电话给王屾,要他去省里参加会议。要是换了别人,那可是件使人高兴的事儿,可对王屾来说,他有重要的事儿,于是他就推脱说:“让季书记去吧,我得马上回去见个重要客户。”
“不能推迟一下吗,董省长专门提起你,指名要你参加这个会议。”
“你替我谢谢董省长,都说好了,这可是个大客户,咱这儿正愁资金呢,招商最讲信用,定好了的再推迟怕引起误会。还是等我约见完客户亲自去省里见董省长,你先给我说说。”
魏文瑞想了下,“那好吧,我给你说一声。”
“谢谢魏书记,”说着,忙挂了电话。宋山送车来,王屾简单的和他交代了几句,就和李敏匆匆得回去了。
医院里,李敏的一家人都等在手术室门口,阎斌和高文革也在。看到两个人来,都站起来。
“我爷爷怎么样了?”李敏焦急地问。
“别急,安静点,正在抢救。”李敏的爸爸安慰着女儿,又和王屾握手。
王屾扫视了大家一眼,冲所有人点点头算是打招呼。阎斌和他走到一旁小声说着。
“什么,是看金库的两个保卫做的案,已经逃跑了?”
阎斌点点头,“已经发出了通缉令。”
“两个人的来历弄清楚了吗?”
“清楚了,两人原籍三春市双阳区云山镇卡口村人,一个叫程秋海,一个叫程双润,两人是叔侄关系,八零年进的厂,从厂里了解的情况,程秋海人老实本分,深得老爷子信任,才让他看守厂里的金库。至于程双润,表面上也守本分。但毕竟年轻,有人举报他涉黑,和本县的啥菜刀帮有些瓜葛。对了,这个啥菜刀帮也是近一二年才在咱这儿出现的,都是些社会无业人员和劳教释放犯,当然,官家的公子哥儿也不少,打砸抢、收保护费,还垄断本地的砂石料,强收强卖,其中的头儿是以前的光头手下一个喽啰,外号叫铁三的,是条漏网之鱼,专干敲诈勒索本地的各宾馆、饭店,为了争地盘,还和号称斧头帮的火拼过,最后被他灭了,还收了不少斧头帮的成员,势力不小,已经注意他很久了。”
王屾听着,点点头,低声问,“被抢了多少钱?”
“钱倒是没抢多少,程秋海叔侄俩作案时正被李董事长巡夜发现,两人弄不开保险柜的门就冲他下了手,夺了钥匙打开金库的门,又逼问保险箱的密码,老人家也是硬骨头,大腿上被插了三刀,硬是没说,有巡夜的来才把两人冲散了,就两人抢了老人家身上的钱物落荒而逃。”
王屾暗暗松了口气,也深深敬佩老李头的仗义,也许他是为了自己忍受着毒打的折磨,就说:“一定要尽快破案,影响很坏,彻底消灭这些社会混混。”
“我们已经通知了双阳区警方,万一罪犯逃回老家,让他们协助破案。”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老李头被推了出来。家人都围上来,舒院长是主刀大夫,他摘下口罩来,和王屾握握手说:“大家放心吧,都是硬伤,没啥危险的。”
所有人这才放心。
舒金又看着王屾,“放心吧,没事儿,老人家身体好,几处刀伤也没伤及要害,顾及半个月就开已出院了,只是受了些惊吓,神智有些混乱,很快就会好的。”
“谢谢,我先去病房看看。”说着,和他握握手,匆匆去了病房。
老李头已经醒过来了。李敏站在爷爷的床前,满脸的泪儿。王屾进来,周华春才扶起女儿闪到一边。
王屾来到床前,“李大爷,受苦了。”
老李头脸上有些笑意,自己把吸氧罩摘下来。王屾忙握住他的手。老李头示意所有人出去,只留下王屾和李敏。
李敏把房门关了后,他才小声和王屾说:“放心吧,钱一分都没丢。你托我的事儿,就是拼了老命也不能出丁点儿差错。”
王屾紧握着他的手,满含歉意,“让您老人家受苦了,都是我考虑不周。”
老李头紧攥着王屾的手,“是我用人不当才出了这样的事儿,不怪你,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没想到老程叔侄是这样的人,那日,我离开金库后,看两人的眼神不对,就有些担心,想回来看看,两人正在撬金库的防盗门,当时我急了,大吼一声惊动了他们,他们凶相毕露,抢了我身上的我钥匙和又逼问密码,”说着,咳嗽了一声。
小护士进来,“病人刚做了手术需要休息。”
王屾劝了两句,“好好养病吧,警局的人正在通缉他们。”
小护士过来,又给老李头戴上了氧气罩说只留一个人陪护就好。
“你回去吧,我在这儿陪爷爷。”李敏说。
“还是我在这儿吧,你和你妈回去吧。”李卫东进来和女儿说。老李头也让孙女儿回去。李敏只好和爷爷道别,说明天再来看他。
楼下,阎斌还等在那儿,王屾把钥匙给李敏,说跟阎斌一块儿走。和众人告别,王屾上了阎斌的车。“晚饭也都过了,要不咱在外面吃点吧。”阎斌说。
王屾看了看表,“也行,先不要打电话,免得家里等。”
“我没告诉他们,你这一去几个月不回来,姐嘴上不说,心里意见大着呢,也不能太拼命了,哪有你这样干工作的。”
王屾笑笑,“是呀,是有点儿过,有啥办法呢,一摊子的事儿,你姐一定有意见。刘萍怎样,你们又去看了吗?”
“看了,中药吃了不少,就是不开怀,愁死个人,脾气还大的天,疑神疑鬼的。”
“她心情不好,抽空多陪陪她,你去看了吗?”
“我看啥,你怀疑我有病啊。”阎斌瞪大了眼睛。
“查查好。”
阎斌摇摇头,“人家大夫都说了,她输卵管闭塞,好几个医院都一样的结果。”阎斌有点不高兴。
王屾就岔开话题,再次扯到这个案子上。“案子不复杂,很可能公司存钱时被两个人发现,两个人贼胆顿起,想撬开金库门,被李仙江发现,二人一不做二不休,逼迫李仙江交出钥匙和密码,就是这样。”
王屾点点头,“你们可抓紧点儿。”
“这自不用说。”
车在一个快餐店停下,两人刚进去,女老板赶紧过来招呼,一下子认出了王屾,“这不是王县长吗?”
吃饭的人都上这边看。
王屾笑笑,“没事、没事,大家吃,找个空座坐下。”
“记得在车站吧,您可是到小店吃过饭的,还帮我们讨回了吃饭不给钱的地一帮痞流氓的饭钱。”女老板笑着递过菜单,并介绍了小店的特色菜又道,“真是太感谢你了,俺家那口子天天念叨您呢,听说你在应县,俺就回来了,那地方不好待,不如咱这儿好。”
看她说个没完没了,阎斌就说:“那就来个炸里脊,小醋鱼,再来个玉米羹,一斤三鲜水饺。”才打断了她的话。
“好的、好的,稍等稍等。”说着,拿着菜单往后去了。不一会儿,从后面专门沏了壶好茶来,“这是俺家那口子刚买的铁观音,两位领导尝尝。”
“谢谢。”王屾说了声,心里很舒坦。
一旁吃饭的像对大学生情侣,都戴着眼镜,镜片厚厚的,看上去度数很高,男的说话有点娘们气,不知紧张怎的,也有点结巴,“您、您是传说中的王县长?”说完了像是觉得有些冒昧,脸红了,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桌下,女的用脚踢他,那意思是怨他太唐突。
王屾笑着应了声,“应该是吧,你们是刚分来的大学生?”
男的不敢再说话,女的笑着点点头,“都说应县有位传奇县长,没想到真就碰上了。”
“呵呵,传啥奇呀,也是普通人,没长三头六臂吧?”
所有的人都笑起来。
“在这儿工作还好吧?”王屾又问。
刚说到这儿,男老板亲自端上菜来,“王县长好啊,总算碰上你了,那天真是太感谢了。”
“老栓大哥,还真是你呀,刚才那位是你夫人吧?”王屾一眼就认出来了,笑问。
“是啊、是啊,王主任还认得我,。”老栓放下菜,弓着身笑说。
“认得,怎不认得呢,你啥时候来这儿的?”
“一年多了,车站乱,不好待,也怕那帮地痞流氓来报复就回来了,还是咱这地方好,坏人少。对了,苏姑娘我见过的,她还来这儿吃过饭。”
王屾一愣,马上想起他说的定是苏丹儿,“你见过她呀?”
“见过呀,好像是昨天吧,还带着个孩子来这儿吃的饭。”
王屾心里咯噔一下,因为阎斌在也不好再问下去。幸好又来了客人,老栓又去忙了。
“咱喝点吧?”阎斌问。
“行,喝点儿。”王屾说。
阎斌去拿酒了,王屾心里却忐忑不安,苏丹儿,那个大学生,到应县来了,还有孩子,老栓为啥当着自己说到她,难道她来提到了自己,说和自己有啥关系?“想啥呢,对了,那个苏姑娘是谁,是不是黄书记的秘书?”
“黄书记的秘书?”王屾吃惊地问。
“是啊,新分来的大学生,叫苏丹儿,人挺漂亮的,就是带个孩子,说是路上捡的,送民政局人家不收,自己养了些日子,民政局来抱孩子了又舍不得了,还没结婚的她就保养了个孩子。都这么说,真的假的也说不清楚。”
王屾明白了,看来真是她,不会为自己来的吧。
刚才,那两个大学生好像是有啥事儿,吃完了也不走,像是有事儿求王屾,想开口吧,看王屾不再理他们就有些不知所措。
阎斌看出来了,低声说:“人家像是找你有啥事儿呢。”
王屾一愣,顺着阎斌的眼神往左看,两个大学生正瞅着他,见他看过来又躲闪开去,眼神飘忽不定。毕竟是头一次见面,也不了解,人家不说,他也不问。再说,现在也没心情,苏丹儿来到这儿,还有个孩子,他正在捋头绪,也不愿多些事儿。那个男的却忍不住开口了,“王、王、王县长,”声音像是蚊子哼哼。
王屾转过头去,看男的脸跟红布一样,很难为情的样子,就笑笑,“你在跟我说话吗?”
“是、是……”女的打断了他的话,“还是我说吧,王县长。”又不好意思的笑笑,“初次见面,有些冒昧,不说又实在堵得上,也找不到别的地方说理去,我俩是咱县里从大学里招来的大学生,他是学化工的,我是学财会的。对了,我叫花楠楠,他叫胡树龙,复旦大学毕业的。”
王屾点着头,听她说着,又不时打量她,四方脸盘,斜吊眼,鼻子有点扁,薄嘴唇,皮肤很白,身材也不错,穿着也很时髦,虽说算不上漂亮,也有几分妩媚。都说薄嘴唇的女儿很能说,一点不错,她说起来滔滔不绝,说她分在财政局,她男朋友分在化工厂,搞了个科研项目,二次催化技术,获得了国家专利。谁知,申请专利的时候,让别人顶替了,国家下拨的五百万科研经费也让人家私吞。他去理论,厂里却以不服从安排为由和他解除了劳动关系,上访了,也找了县领导,县里以不干涉企业用人为由,不管,要他和厂里交涉。因此,气愤不过,两个人正打算双双辞职离开,见到了王屾,早闻他的大名,今天见到,忍不住的想诉诉苦。
说到这儿,男的也不结巴了说:“我又不图这个名,专利爱谁要谁要,我只要我的科研,可气的是他们不让我搞科研了,三年的辛苦白费了,我实在不甘心。”
“哦,有这样的事儿,应该说你们是县里引进的高级人才啊,又有了成果,事情怎会这样。化工厂的经理是谁?”
“黄哲,”胡树龙气愤的说。
“黄哲是谁?”王屾转向阎斌。
“黄书记的侄子,也是学化工的。”阎斌小声说。
“我们还是同学,他是个浪荡公子,很花的,被学校开出了好几次,也没毕业。”花楠楠说。
“你们都是同学啊?”王屾笑问。
“是。”花楠楠生气的说。
“开除一次就行了,怎还开除了好几次?”阎斌笑问。
“人家有人,关系硬啊,开除了,又送进来;再开除,再送进来。听说呀,他都没参加高考就进了大学。”
“是吗,这可是高等学府呀,能送进来看来关系的确不一般。”王屾笑说。
“这个鬼世道,啥事儿也发生。”胡树龙骂了句。
“可不能这么说,这只是社会上的个别现象,不能把社会看得一团糟。这个社会是好的,经济在发展,人民生活条件在改善,改革出现这样那样的事儿也不可避免,还得从大局看问题对不对,你们和我说的意思是啥意思?”
“只是说说,反正关系我们办的差不多了,齐鲁石化那边也联系好了。”
王屾点点头,“齐鲁石化是国企,对个人来说,应该大有发展前途。”
两人点点头。
花楠楠说:“应县要是有你在该多好。”说着起身告辞。
王屾站起来,“你们要是愿意留下来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说着把手机号告诉了他们。”
两个人说声谢谢,走了。
女老板又端上两个菜来,“这是俺那口子给您加得菜,这个是他拿手的,要你们尝尝。”
“这怎么好呢。”王屾忙说。
阎斌也连声说谢谢。其实,王屾也没心情再喝酒,喝完杯里的酒也没再倒,两人匆匆吃了点,把剩菜都打了包。结账时,王屾硬是把加的菜也结了,谁知他们都上车了,女老板又把加菜的钱扔进了车里。
“看看你,离开了还这么受欢迎。”戴斌笑说。
王屾笑着摇摇头,“现在县里的经济到底怎样,刚才那两个学生的遭遇使人气愤,黄安然不会不知道吧?”
“这样的事儿多着呢,你在时聘请的那些专家走得差不多了。”
“不是个好兆头。”
说着话儿,车已经进了县府。最近,县行政中心又挪到了县城西,投资十几个亿,按五星级宾馆的标准装修,还盖了行政小区。这个事儿,刘畅跟他打个电话,他也没心思顾这些,让刘畅自己看着办。说是盖得别墅,副县级以上的才有资格要,按说,刘畅是要不上的,她不够格。这还是黄安然特批的,当然是看现在王屾的面子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王屾也不愿想,听说刘畅要的是别墅,他不同意,按国家有关规定,这是超规格的,是不允许的。为此,两人第一次闹了别扭,最后怎样,他也不知道。送下他,阎斌直接开车走了。王屾看看表,已是晚上八点,门挂着锁,进屋来,岳丈老俩在家,两个孩子已经睡在炕上。“阿爸、阿妈。”王屾叫了声。
“回来了?”老俩很是吃惊,没想到姑爷这时候回来,都站起来。
“吃了饭没有?”老太太问。
“吃了。”又把剩菜递给她,“刘畅呢?”
“还没回来呢,天天回来到八九点。”刘本善说,话里明显的不满。
老太太提着菜出去了。王屾来到床边,看着睡熟的一对儿女,俯下身亲了亲。“刚睡了,越来越淘了,一刻也不闲。”刘本善低声笑说,眼神里满是疼爱。
“正是闹腾人的时候,你和阿妈辛苦了。”
“辛苦也高兴,除了看孩子也没啥事儿,你怎这时候回来了?”
“啊,正好有点事就赶回来了。”王屾说着,把外套挂在衣架上。
“小畅还不知道吧?”
“我没给她打电话。”
“她呀,这段时间忙的也是整天的不见个人影儿,看来干啥也不容易啊。”刘本善叹息着。
老太太洗了一盘苹果端进来,就坐下来说着话儿,王屾才知道三木一家也来了,还是黄书记给安排的工作,在执法局。“就是管做小买卖的,我就和他说,咱也是农民,农民进城做个小买卖不容易,咱可不能丧了良心。昨天我出去转了转,卖果子的一个妇女被城管逮着,秤被折了,果子也被没收了,做在马路上哭呢,很使人可怜。”
王屾点点头,“暴力执法该制止了,农民来城做个买卖又怎呢,还妨碍市容,市容是给谁看的。”王屾说着有些气。
刘本善听着却舒心。“俺就知道,你要是在一定不会允许他们这样,小畅还说我落伍,跟不上形势,跟啥形式呀,为了形式就不让老百姓活了。”
“看你能的,跟咱姑爷抱怨啥,他又管不着,姑娘的话怎就不听呢,管好你自己就行,啥事儿也较真,不愿意看就把眼睛闭上,睁只眼闭只眼不就得了,碍你啥事呀。”老太太说着男人。
“我就是看不服吗,跟姑爷说说还不行,我就说他们不对,咱姑爷官不比他们大,就不赞成吗。”
“看你能的,唠叨个啥,姑爷又不在这儿,还管这档子事儿,在家这样,在外面还是这样,啥世道不这样,看不惯就别看,不怨小萍噎你。”
“你……”
“阿爸、阿妈,别吵了,有些事情需要个过程,慢慢会好的。”王屾笑劝着。
“听见了吗?”老太太白了男人一眼,又看表,“这时儿也该回来了。”
门响,还以为是刘畅回来了,却是刘萍,她听阎斌说王屾回来了就赶过来了。“姐夫。”进门她就叫着,很亲热。
“你小声点儿,别吵醒孩子。”老太太提醒女儿。
刘萍伸了一下舌头,轻手轻脚走到床前看了看,又蹑手蹑脚的回来,在王屾旁边坐下来,“姐夫,怎会来的这么晚?”
“有点急事儿就赶回来了,阎斌呢?”
“整天跟野猫子似的,谁知又去哪儿了。”
老太太看着这个女儿,愁又聚上心头,这些年了连个孩子也怀不上,是做了啥孽,找不上对象愁,好不容易找了个如意姑爷,怀不上孩子又愁,真是个冤家。
刘萍很高兴的样子,和王屾小声说着,自己也是个中层了,还在自学。王屾就鼓励她。提到阎斌,她还是不满,虽说权也不小,终究还是个副职。
王屾就笑:“以为官大了就好啊,别没个满足。”
“他就是窝囊,啥活都是他的,跟个老牛似的,啥好事儿也没他的份,不懂得变通,人家齐县长已经给他暗示了,送两万块钱不就行了,就是不去,在家打老婆行。”
“他呀,做得对,我不得不说你两句,你以后别拖他的后腿,也别干涉他的事儿,这样不好,违法的事儿咱不做。”
刘萍不做声了,本来她还想让王屾去说个情儿呢,所以才匆匆来。就在刘本善也要说女儿时,大门又响,刘畅喝多了,被人送了回来。王屾送走了来送的人,进屋来,看刘畅躺在沙发上,看了他一眼,还想起来,却张开嘴干恶心着想吐……
刘本善看着女儿的狼狈样,就说着她,“和你说多少次了,少喝点不行吗。”
蔡爱花拽了老头子一把,嘀咕了几句,还用眼剜他。
王屾笑笑,“阿爸、阿妈,没事儿,有时候也是不得已的事儿。”
刘萍蹲下身来靠着姐姐,怕她从沙发上滚下来,“姐、到卫生间洗洗去吧。”
刘畅点点头。
刘萍扶她起来,踉跄的去了卫生间。这一闹,小根和小枝也醒了,老俩个赶紧一人抱起一个来,“乖乖,爸爸回来了,不是整天要爸爸吗。”
看着两个孩子,王屾高兴地伸手就要抱。两个孩子看着他,都躲躲闪闪的不肯让他抱。是啊,好几个月没回来了,孩子都和他生分了。小枝不让抱,就把手伸向小根,小根往后躲闪着,王屾就逗他。最终,小根扑进了爸爸的怀抱。王屾亲着,把他高高举起来,逗得他咯咯笑。小枝争怀开了,两只小手伸向他,他一手一个,抱着孩子满屋子转,两个孩子都去亲他,都去搂他的脖子,老俩个看着也乐。光顾高兴了,王屾觉得身上热乎乎的,一看,小根撒尿了,尿了他一身。老俩个看着,忙把孩子接过来,“光顾高兴了,忘了让孩子撒尿了。”刘本善笑说着,“每次睡醒都是先把尿的。”
“小淘气鬼,给爸爸洗澡啊。”王屾笑着。
“快去换下来。”蔡爱花笑着和他说,又催卫生间的闺女,“快点儿吧,孩子还把尿呢,憋不住了。”
刘萍答应着,扶姐姐出来。
刘畅看上去比刚才好多了,还和王屾说了句,“回来了?”
王屾应着,和刘萍把她扶上了床。等收拾完,刘萍住下了,和阿爸阿妈去睡了。王屾陪着两个孩子在床上玩。两个孩子精神头十足,和王屾嬉闹着,怎也哄不睡。王屾就给孩子讲故事,也不知讲到啥时候,孩子睡了,他也歪着身子睡了。后半夜,刘畅醒酒了,开灯一看,王屾歪睡在床上,孩子们倒是盖得严严实实,他却啥也没盖。刘畅把他推醒,他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还问她好了吗。
“脱了睡吧,别感冒了。”
王屾就脱着衣服,刘畅拉过被子替他盖好,又看了看熟睡的孩子们,这才灭了灯。虽说头还沉重,也清醒了,看着身边的丈夫,她心里有些愧疚,也说不出来愧疚啥,没做过出格的事儿,和黄安然在一起也是为了工作的事。进了常委,整天没别的事,就是应酬。市里的、省里的,一天差不多得两场,天天围着酒桌子转。当然,外面的谣言也听到些,刘萍就不时的提醒她,外面的谣言很难听,说她和黄安然有一腿,要不怎能进常委。她知道了谣言的可畏,可是躲不开呀,整天的在一块儿工作。当然,有一次黄安然醉酒后对她动手动脚,把她摁在床上,衣服都被他撕开了,要不是手机响,她还不知怎脱身。事后,黄安然向她道了歉。这些事儿她不敢说。她知道,要是王屾知道了还了得。所以她怕。幸好现在好了,黄安然的心思都在新来的秘书苏丹儿身上,不再粘着自己了。说真的,她都感觉到黄安然对她没安好心,之所以有所顾忌是因为王屾,所以没轻易对自己动手。
现在的黄安然,性情大变,色性上瘾,县宾馆成了他的淫窝,凡是宾馆里有些姿色的服务员都没逃出他的魔掌,市井的传言她也听到过,不是都在传吗,“应县要想富,黄书记提提裤;应县要发展,黄书记滚远点。”她越来越感觉到黄安然成了应县的一害。也听说他和殷秀琴离婚了,只是传说,真不真谁也不知道。只是他很长时间都不回去,往市里调的事儿也泡汤了。也许这事儿受到了打击,工作上才没上进心了,就是混日头,醉生梦死,一头扎进温柔乡里,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啥事儿也不管,啥事儿又管,用人上一人说了算,组织部成了摆设,他一个电话可以让你上,也可以免了你。所以都怕他,都躲的远远地。她也想躲,可躲不开,进了常委,每天都得见面。说真的,也许是王屾的缘故,对自己还真算是客气的,从没冲自己发过脾气,其他常委就不行了,张口就骂,当着人的面骂。骂的那个难听,那像是从个男人嘴里骂出的,简直是泼妇,神经病。真的都认为他是神经病,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把个崔杰折腾惨了,天天让他招服务员,招不来就骂,听人说还当面打他的嘴巴子,背后里都说他是土皇帝,是暴君杨广,荒淫无度。
唉,她叹了口气,身在这个大染缸里,想洁身都难。还是自己丈夫好,永远的那么使人可亲。不是都怀念他在应县的日子吗,那个时候,人人向上,一团祥和,工作上就是出点错,他绝不当面训你,从不使人下不了台,过后聊天似的谈谈,从不拿架子。退下去的齐东平不时常在外面说嘛,应县真正创业的是王屾,他要是不走,应县早发展成小香港了。现在,家底子快被折腾光了,改革的窗口快关闭了,蒲姑市改革的旗帜快要倒了。现在,她深深体会到当家人的作用,这么有能力的人让他去挂职是本地的一大损失。想着,她越发爱自己的丈夫,也想好了,以后一定和黄安然保持一定距离,像他这样的长不了,只要自己工作上不出错儿,再加上他也忌讳王屾,绝不会难为自己的。现在,别墅也要上了,哥哥嫂子的工作也解决了,还是离他远点儿好。想着,忍不住进了丈夫的被窝,从后面紧紧抱住他,她觉得这个背很厚实,是她一生的依靠。很长时间没有夫妻事了,搂着丈夫,心里不安份起来,手也不停。王屾被她抚摸的有些受不了,翻了个身,又睡去。
刘畅却忍不住附在他身上,小声说:“醒醒、醒醒吗。”她撒着娇,去扒王屾的眼睛。
“别闹,困着呢。”王屾翻个身,把她一下子掀下来。
刘畅有点恼了,好几个月不回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睡的跟死猪一样,都说小别胜新婚,都好几个月了,分明心里没她,心里就生气,硬把他扳过来,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王屾被她弄醒了。刘畅越发的不依不饶,连亲他带咬他,都有点疯狂了。一番鱼水欢后,孩子也醒了,一人一个赶紧把尿,把完尿后又哄着、拍着让他们睡。哄孩子睡了,两人就说悄悄话儿。
说到黄安然,刘畅说:“和殷市长关系不好,都说他们离婚了,也不知真假,反正是他现在心思也不在工作上,正天醉着,胡作非为。谁也不敢得罪他,他搞一言堂,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看来他上调是不可能了,省里下来两名挂职干部充实了领导层。还有,就是高书记,听说已经办了离职手续,却还在岗位上,主持着蒲姑市的工作。对了,你的挂职时间也快到了,该去市里打听一下,别回来没了工作岗位。”
王屾搂着她,“这个倒不用担心,好歹得给个地方,就是啊,应县这么好的局面恐怕要毁于一旦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千万别掺和进来,黄安然就像疯狗似的乱咬,别让他咬着。”
“你也离他远点儿。”刘畅看着他,“啥意思,听到啥谣言了?”她有点窘。
王屾笑笑,“我只是担心,你进了常委,阿哥阿嫂的工作他又给解决了,不能说咱和他走的不近,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这样浅显的道理你应该懂。”
“你都知道了。其实,我并没想让他帮忙,就我而言,安排个工作也不在话下,谁知他来家玩了一次,嫂子也是多嘴,说让他找个工作,他就爽快的答应了,没两天就安排了,阿哥进了执法局,嫂子在计生委。”
“这个黄安然,是把咱栓牢了。”王屾叹了口气。
“我也觉得不妥,可不好拦挡,就没管。你不会怪我没跟你商量吧?”
“商量又怎样,不让他们上班,阿哥嫂子能愿意吗,阿爸阿妈能愿意吗。既然上班了就叮嘱他们好好干,别以咱的关系托关系办事儿。”
“我已经叮嘱他们了。你那儿还忙吗?对了,李敏的爷爷怎样了?”
“都是硬伤,应该不要紧。”
“我也是刚听说,县里很重视,黄书记责成公安局限期破案,还把老苏训斥了一顿,说得可难听了。”
“我走时安然不是好好的吗,殷秀琴也应该能接纳他,怎一下子闹得这样?”
“听说秀琴姐倒是没什么,主要是高书记不接纳他,他想进市里,高书记给他否了,还到省委告他的状,不依不饶,董省长压服不下,他也就没机会了。你说他能干嘛,两人就吵了,高书记把他轰出了家门,我还是听李宁说得。”
“李宁现在怎样?”
“提了,市纪委书记,进了常委,还给高书记干着秘书。”
“对了,那个苏丹儿怎样啊?”
“你认识她?”刘畅有点警觉。
王屾摇摇头,“不是刚才你跟我说的吗?”
刘畅哦了声,“人还不错,也漂亮,说是抱养了个孩子,风格挺高的,正和黄书记粘糊着。”
“他们之间有没有戏?”
刘畅附在王屾胸前笑说:“很难说,这个苏丹儿很有心计,不是个善茬子,她只是利用黄安然往上走。”
“你这样看?”王屾笑她。
“你啥意思?”刘畅反问。
“我是说呀,你们女人心细,看问题总是比男人深。”
“那也不一定,刚才你说我注意点是啥意思?好像我在外面有外遇似的。”
“看你多心了吧,我只是担心你,现在这情况你也清楚,不正常,早晚得出事呀,扫扫自己身边的尘埃,免得沾上。”
“我就知道你这个心思。刘萍告诉我,现在外面谣言四起,县领导们谁没有些绯闻,包括我,还是得提醒你点别小心眼。”
“呵呵,有绯闻好啊,小品里不是说了吗,绯闻是领导的标签,没绯闻的领导就不是领导了。”
“开啥玩笑呀你。”刘畅撒着娇,拧了他一把。
说着话儿,天也就蒙蒙亮了,粘糊了一阵子,刘畅心里又有渴望,还想要。好几个月了,那种渴望控制不住。两个人正进入状态,孩子醒了。两个人挺尴尬的,赶紧刹住,忙着照顾孩子。
三岁的孩子正好玩,醒了就不安静,两人陪着孩子玩,那种幸福,其乐融融。等起来后,饭已经端桌上了。
吃着饭,王屾说:“上班前咱去看看李敏的爷爷吧。”
刘畅应着,“我给司机打个电话,让他早来半小时。”
“免了吧,咱是私事儿怎能用公车,也不远,走去吧。”
刘畅睁大眼睛看着他,“不会吧,也太神经了,出去说让人家笑话你,说你神经病。”
“我看姑爷说得对,你就不行,还是纪委书记。”刘本善说着女儿。
“没法跟你们说。”刘畅关了手机。
刘萍也笑王屾,“姐夫,你不像现在的干部,倒像六十年代的干部,下乡骑着自己的破自行车,就像个卖货郎的。”
“刘萍笑话你了吧。”刘畅笑说。
“她懂啥,大字识不了几个,眼高手低的。”刘善本说。
“阿爸,说啥呢。”刘萍不高兴了,一撩饭碗不吃了。
“你就少说两句吧,闺女不懂你懂啊。”蔡爱花说着丈夫。
“咱姑爷懂,说得都是做人的大道理,你听听刚才两个姑娘的话,才从农村出来多少日子呀,已经忘本,贪图享受,绷不起心中那根弦,老百姓看了会骂的,这样的心思,保不准以后会出事。”刘本善大声说。
“阿爸说得对呀,你这个纪委书记的境界还不如阿爸。阿爸说得心中那根弦你知道是啥吗?”
刘畅不说话了,只管喂着孩子饭。
“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坐着高级轿车倒是很舒服,很享受,路上走着的老百姓会怎看,你想过吗,起码得挡挡老百姓的眼吧。说真的,有阿爸在你们身边,我多少放了些心。还有刘萍,我再说你几句,有工作了,好好干,别人的东西不能收,咱都长在农村,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这样浅显的道理应该懂,阎斌和我说,你背着他收了不少礼,揽了不少事儿,这样不行,你会把阎斌毁了的。还有就是好好的工作不干,三日打鱼梁日晒网,整天的往美容店跑,这样更不行。”
“是他跟你说的,我美个容咋啦,我自己挣得钱。”刘萍不服。
“你自己挣的钱就糟蹋啊,你说都结婚了还臭美啥?你姐夫说得很对,我早就想说你了了,整天的干点正事吧,别弄那乱七八糟的事儿。”刘本善说。
“我干啥乱七八糟的事儿了,你们怎都冲我来了。”说着,赌气走了。
刘畅就说王屾,“你看你,好好地吃顿饭也被你搅了,她的心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苦恼着呢。”
“那是她自己糟蹋的,当着姑爷的面不该说,在家时她干了些啥事啊,阎斌对她这么好还不珍惜,整天的干啥呀,工作可不累,就是不好好干,要是我是领导早把她开了,你还包庇她。”刘本善发怒了,也掷下筷子。
蔡爱花正要开口,刘本善打断她,“都是你从小惯得她,好吃懒做不干活,书也不好好念,还很矫情,农村里的老俗话,不成人。”
“你这个死老头子,属狗呀,逮谁咬谁,不是光和你说嘛,她都成家了,好歹自己过,你是管啥。”
“不管行吗,都贪图享乐了,忘本了,当个父母官就忘本,咱老刘家的祖宗真是荣耀呢。”刘本善口不择言,怒气之下,把对两个女儿的不满都发泄出来。弄了刘畅一个大红脸。
王屾忙劝,“阿爸,消消气,年轻人气盛,做出这样那样的事儿也在所难免。再说,现在的社会风气不正,不随流就很难适应自己的工作,慢慢来,守住底线就行。”
“听听咱姑爷说得,得守住底线;看看咱姑爷做的,那个名声好啊,我出去,无论走到哪里,谈论起来,没一个不说好的。都说咱姑爷要是在就不会这么糟。”刘本善跟老婆子说。
“你姑爷好,光要你姑爷一个人的了,别认你两个女儿了。”刘畅笑说。
“大闺女,你还别不服,你也算是个官了,阿爸不求有人说你好,只求不骂咱祖宗,不戳咱脊梁骨就行。”
“好了好了,越说越没个正行了,咱大闺女咋啦,没咱大闺女你能享这福?真是越活跃糊涂。”蔡爱花听不下去了,斥责这老头子。
刘畅也很生气,当着王屾的面说她这些,这是打她脸呢,也就是自己的阿爸,换了别人她可不依,怎说也是说一不二的县领导了,外面谁不对自己恭恭敬敬的,在家里反受气。
王屾打圆场,“阿爸的话虽说不好听,那都是至理名言,为官者应该这样,老百姓眼睛最亮,就是面镜子,时常照照自己才不会犯错。刘畅,有咱这样的阿爸那是咱的福气,讲的都是大道理啊。阿爸,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谢谢你,有你在,你的孩子们犯不了大错。”
“你们一唱一和的就相互捧吧,全家人就你两个清高,咱们都是势利人。”刘畅说着,起身离座,进了卧室穿戴停当后,出来催王屾,“快点吧,八点半还有个会,现在都几点了。”
王屾一看表,七点四十了,忙起身笑说:“阿爸,晚上回来咱爷俩喝点,好好聊聊。听您说话呀,我浑身舒畅。”
刘本善也笑说:“好好。”又转向老婆子,“听见姑爷说啥了吧,你这儿就是不行。”他指着自己的脑壳,嘲笑老婆子。
蔡爱花努着嘴,白了他一眼,小声说:“你等着。”
小根和小枝也许是习惯了,自顾玩,两个人出门和他们再见,他们理都不理,看一眼,又盯上了手里的玩具。出了门不时和熟人打着招呼,一辆辆的豪华轿车进进出出,那都是县府里上班的干部。两人出了大门就去等公交车。站牌下已经不少人,很明显的,有几个人认识他们,瞅他们一眼,嘀嘀咕咕的说着。公交车来了,十几个人都往上挤,司机大声斥责着,先下后上。车里本来满满的,下了两个人,挤上了十几个人。两个人站在后面还没上去,车就开走了,没上去的几个小青年就谩骂,用拳擂着站牌发牢骚。王屾看着刘畅笑笑,“走吧。”
“这么远的路,我耽误上班了。”刘畅着急地说。
“那我自己去吧,说不定你们领导会一块儿去。”
“那也行,去买点水果,替我问候李敏。”诡笑着,就掏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
“你也小心眼啊,不过几百米,咱走走吧,你去上班,我去医院。”王屾笑她。
刘畅只得跟他走着。
“刚才有啥感想?”王屾笑问。
“你是说公交车啊?”王屾点点头。
“是该解决一下了。”刘畅笑笑。
“对呀,要是你不坐公交车,这个问题就发现不了,真正想知道人民的需求就得走下去,整天坐在办公室里会知道啥。”
刘畅点点头,“愿不得阿爸夸你,人们想着你,你真是个好官。”
“呵呵,干啥说啥,买啥吆喝啥,你这个纪委书记该的检讨检讨了,别的不说,就说这公交车吧,哪一级的官该坐啥标准的车,上面是有规定的,看看刚才那些豪华车,是不是都超标了,是不是你的职责范围的事儿?”
“是,可是管不了,你让我去惹人啊,都这样,我管谁的是,这些车是黄书记特批的,是为了应县的形象,我说了能算啊,你想砸我饭碗是不是?”刘畅白了他一眼有道,“好了,你清正你的,我不反对,但也别干涉我,我没这个能力去和黄书记对抗,他一句话我就得回家待业。行了,看看形势吧,别那么迂腐了,啥也较真。不是我说你,你的那套在圈里吃不开,真要像你那样,老家的话,背着粪篮子臭一圈,把人都得罪了。你在正也吃不开。我劝你,别过了,还是随大流,和大潮抗争,你会被吞噬的无影无踪,骨头渣子都不剩一点,”刘畅因为心里有气,说的也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