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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黑夜行人稀少，只偶尔有摩托车飞驰而过。
小卉独自坐在凉亭的木凳上，仰望着樟树上的七彩灯光，轻轻地说：“没有星星的夜晚，你们更娇美。寒风萧萧，你们却显得那么安静。这里没有都市的繁华，你们要耐守住寂寞啊！”
她似乎在安慰着自己，过惯了都市的繁华，是有点不习惯乡村的寂静。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一群孩子在井边嬉闹，程伟总是站在远处瞧看着，她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因为他是他奶奶关着长大的。小时候他一出来，总是哭着回去，大朋友们见他喜欢哭，就越喜欢逗他哭，不逗到他哭不甘心，所以他奶奶不让他出来跟小伙伴们玩。
她不由得笑出声来，瞧看着灯光下的美女，拍着木雕美女：“尔晴，你坐等千年，却只能钓上一只癞蛤蟆。”
“哟呵，在这等唐僧下凡吧？可惜唐僧怕鬼，不会夜晚来赴约，要不要妖精做伴？”尔晴从后背抱住了小卉。
小卉拉她坐到身旁，笑说：“勾到了有妇之夫吗？”
尔晴拍了她一下：“勾到一只大虾。”手势着勾起小卉的鼻子。
小卉叹着：“单身人只能找单身人聊。”
尔晴抱了她一下：“别嫁，陪我一辈子。”
小卉笑问：“我嫁得出吗？”
尔晴笑说：“天天到这井边来倾诉，感动月老，把井底之蛙捞上来，许配给你。”
这井边成了静思之地，程伟喜欢白天呆坐在这，小卉喜欢晚上呆坐在这，尔晴一到她家没找到，就会找到这里来。
小卉把头倚在尔晴肩头，轻声说：“我看到过程奶奶在樟树下烧香。”
尔晴说：“迷信呗！程伟掉下去被路人救起，雪梅被浩宇推下去，被程奶奶救起。那时程奶奶笑说，就像有神灵告诉她，有孩子掉在井里，在推着她往前跑似的。当时只有六岁的浩宇吓得不知道叫，吓傻了。程奶奶救起雪梅后，把她送回家，浩宇怕振华打，忙着逃跑，想到外婆家去躲难。没想到坐车坐错了方向，好在他记住了家中地址，好心人把他送了回来。家里的尚君拿刀逼振华把孩子找回来，不许打浩宇了。我也只是听明哲说的，他们两家人恩怨情仇的故事太多了，之所以茹雪在这里站不住脚，就茹雪这性格，大部分人相信她正直，只有少数人在造谣生事。程奶奶呢，更相信了樟树和井的灵性，村人常说，她加寿了，她不只救一个孩子。子墨在井边用桶打水上来时，也栽倒下去过，程奶奶在菜园里扯草时，听到扑通一身，返身跑过来把子墨救起。那口池塘以前是程奶奶的菜园，后来村民都说水有臭，就改作鱼塘，组上跟程奶奶换了块更大的菜园，我老公说的，那时他常带我来这玩。”说着说着尔晴眼里溢出了泪水。
小卉抱住她，抚着她的头，笑说：“我以为你眼里只有妖火，没有暴雨！要来一场暴雨，把这妖火灭了，才成人形。”
尔晴推开小卉，重重拍了一下小卉的后背，笑说：“暴雨涨进了草河，心中留下一片旱田，留着我婆媳俩啃一辈子。”
小卉轻拍了下尔晴：“把我的后背当作沙袋啊？你的‘铁沙拳’何时能练成功？”
尔晴笑着拉起小卉：“走，夜深了，回家去练！”
姚逍领着小卉走向后背山，山腰上有一间破屋，姚逍推开破屋，笑向小卉：“村干部遗漏了这个扶贫对象，你们要先治好许生的傻劲，他每天啃着馒头熬到半夜。”
许生忙站起来，笑向小卉：“我不是扶贫对象，我从来不在乎物质享受，我在追求精神财富。”
姚逍从一张黑方桌上拿起几本书，翻给小卉看：“美女书记，他这是在跟社会堆垃圾，年年自费出书，现在上厕所，有卫生纸，你说这些垃圾扔到哪？”矮小的两间屋，一间厕所，房里做饭，电磁炉上放着一口小炒菜锅，像漆了黑漆的小方桌上放着小电饭锅，一张木床上堆满了书，床上被子可能一年只洗一次，姚逍指着他的小电锅，笑向小卉：“看来他准备单身一辈子，我慕城是寡村，奇才都要单身。”
小卉要姚逍先出去，她坐下翻看着许生刚出版的小说。
许生笑说：“我就不信我写的小说没人看。”
小卉笑问：“你想过你的小说为什么要自费吗？”
许生笑说：“现在都自费，只是别人的关系广。”
“你去找个老师，指导你。”
许生自信地说：“我应不着别人指导，我这次又进步了。美女卉，我正在构思作品，怕人打扰。”
小卉起身离开他家，小卉走了一段路，反身看见许生在门上贴着“勿打扰”三字。
姚逍指着许生的烂木门：“闭关五年，写出了精神病。美女卉，你能把他从暗房里赶出来吗？你能剪断他那头脏长发吗？”
小卉问：“他吃什么？”
姚逍笑说：“吃他娘，他娘送完饭后，就回到他妹家。他娘说，几年没跟她讲过一句话。”
“他妹妹家在哪？”小卉问。
姚逍说：“谁劝他也没用，除非你去买通出版社跟他出书，或是在网络上给他买点击量。以前在外打工赚的钱，都自费出了书，现在是网络小说时代，只有脑残才为那些网站免费写书，免费让人看。那些文字让你吃饱穿暖吗？你看看他像人样吗？网站那些大神们，都是幻想家，他这个现实作家，真得要凉了。前几年他赚了钱买水军，他娘把他的书全烧了，他嚎哭了一下午，从此就不与别人说话了，刚才跟你说了话吗？把你赶出来了吧？村里返乡青年，带着村民在网上帮他买点击量。许生知道后，生气地骂他们：我才不要那些虚假的头衔，你们别侮辱了我的才能，我应不着你们帮，我会出名的。”
小卉一边听着姚逍唠叨，她在心里想：在姚逍这种人面前，做再多的辩解也没用，他们理解不到精神财富的深意。
